邵云和手中的剑猛地停下来,庭院的地上静静躺着一个小包袱。他用剑挑开,却是女子用的发簪与翡翠玲珑耳环。
苏三儿失声道:“这是娘娘的东西!”
邵云和的面色猛地一沉,怒视着屋檐上的黑影,咬牙怒问道:“你们背后之人是谁?”
黑衣人阴冷笑了笑,道:“现在说出来也无所谓,总之这一次库叶族与赤灼族的恩怨一定会有个了结。抓走你心爱之人的就是我们玫黛儿公主。她约你明日晚间在那地方见面,不许多带人手,也不许带兵器来!若你不遵从公主的吩咐,你的心上人就会成了缺胳膊少腿的美人。到时候可怨不得我们公主心狠手辣!”
黑衣人说完一声招呼,几个人如鬼魅一般从屋檐上消失。邵云和缓缓收起剑,地上零落的首饰仿佛在无声地向他问话,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那一日不带她走?
苏三儿看着庭中呆呆伫立的邵云和,急忙上前拉着他的袖子,道:“邵大哥千万不能去啊!这分明就是一个陷阱!那个什么玫什么呆儿公主一定是拿了娘娘当诱饵来让邵大哥自投罗网的!”
邵云和缓缓把首饰捡起,一件件素雅精致,似还带着她发间的馨香。她的泪颜仿佛在眼前,无声地流泪看着他。他千里迢迢只要看她安好,却唯独对她那一份痛苦视而不见。杀了完颜霍图,他明明知道她比他痛上百倍。
他将首饰小心收在了怀中,包袱中还有一张纸片寥寥写着几行字。他眸光一闪,果然是玫黛儿的笔迹。
邵云和木然地把纸条一点一点撕碎。苏三儿看着分外沉默的邵云和,心中一股不安涌起。她连忙问道:“邵大哥,你要怎么做?”
邵云和看着眼前黑沉沉的夜,慢慢道:“自然是去了结恩怨。”他说完转身踏入房。
苏三儿看着他清冷的身影,结结实实打了个寒颤。她想了想,自语道:“不管了,是成是败就看这最后一搏!”她说着如一道烟冲出了客栈。
……
一日又一夜,日光这么缓慢,每一刻都是噬骨的折磨。缠缠绵绵的痛一点点蔓延到了四肢百骸,无一不在。他静静看着眼前的帐顶光影流转,前尘往事一幕幕纷至沓来,她的笑,她的恨,她的欢喜,她潸然泪下的痛色……蓦然回首,她早就填满了他苍白的生命,无法忘记。
雪地中,倔强娇弱的身影;她苦苦哀求他的绝望,甫入宫中,她神色清冷地看着他犹如陌路……渐渐的,那个总是敛眉低头的女子什么时候渐渐成了一道再也抹不去的殇。
“云和,云和……”她轻唤他的名字,眉眼的柔美善良是这片乱世天地的唯一的洁净安详的所在。
他怎么可以抛下她呢,又怎么可以弃了她呢?
良久良久,外面有更鼓梆梆敲过,他握紧手中的剑,低声道:“惜若……”
……
周惜若看着眼前一望无垠的草原,轻轻叹了一口气。她不适地活动了手脚,却引得手腕脚腕越发疼痛。
“别想挣扎了。这种绳子的结法是越挣扎越是捆得紧。”一道冷冰冰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周惜若看着自己身上捆着的绳子和木桩,忽地道:“玫黛儿公主,你想要见他是不是?”
正在一旁忙着捆扎的玫黛儿猛地停下手中的动作。她冷笑一声:“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周惜若看着自己牢牢被捆在了木桩上,丝毫动弹不得,轻笑:“你听得懂的。你想见他,所以你故意找了我当幌子引他出现是不是?”她话音刚落,脸上“啪”的一声脆响就吃了玫黛儿一记响亮的耳光。
“死到临头话还这么多!”玫黛儿冷冷道,“我见与不见他都无所谓了。今夜就是你们的死期!”
她说完命人将与周惜若一起捆着的木桩抬起,牢牢树在了一处醒目的草甸上。等做完这一切,玫黛儿面上流露得色。周惜若看着眼前茫茫一望无际的黑夜,心中也如这黑夜一般空洞迷茫。
玫黛儿看着她神色狼狈却依然从容淡雅,心底涌起一股说不出的嫉妒。
“你若这个时候向我求饶,也许我会给你一个痛快!”玫黛儿似笑非笑道。
周惜若淡淡一笑,被缚木桩上的她如今已是待宰的羔羊,横一刀竖也是一刀,玫黛儿这么说不过是想折辱她罢了。
她淡淡道:“公主想杀就杀吧!这样逗着我,你觉得好玩吗?”
玫黛儿被她看破心思也不恼,冷声笑道:“当然好玩了。等等我要让他亲自跪下来求我!我要亲眼看着你们两人在我的眼前痛苦忏悔!”
她说着从一旁拿出一个水囊一样的东西往周惜若木桩下泼了什么,刺鼻难闻的气息令周惜若连连咳嗽。
玫黛儿哈哈笑了起来,声音阴冷如从地底出来的女鬼,火把的光耀在她的脸上,狰狞的表情令人觉得心底发寒。
她一字一句地道:“这一次,你们两个人统统都要死!哈哈……”
周惜若打了个寒颤,正要说什么,玫黛儿手下的人上前低声道:“公主,人来了!”
他话音刚落,周惜若与玫黛儿都不约而同地的看向前方沉沉的夜幕中。
只见不远处暗蓝的天地间缓缓走来一抹挺直如剑的身影。夜那么黑,那么沉重却似乎依然压不垮他的脊梁,他一步步走得很坚定。周惜若只看了一眼,眼中的泪便簌簌滚落。
他,真的来了!
她忍不住哽咽,风声呼呼,似乎少了几分凌厉的肃杀。玫黛儿急促的呼吸声在她身边响起,她心中的激动一点也不比周惜若少。
“站住!”玫黛儿忽地喝道。
周惜若抬起朦胧的泪眼,终于在火光的明灭中看到了邵云和异常平静的俊颜。他就在离自己不到五丈的距离,夜风吹过他玄色衣襟,他就如黑夜中的一尊神祗,俊美而神秘。
“云和……”她低低唤了一声,邵云和眸中痛惜之色掠过,正要上前。玫黛儿猛地拔出腰间的匕首顶着周惜若脖子。
她冷笑:“你果然真的来了。竟然不带一个人,也不带兵器!”
邵云和看着被缚在木桩上的面色煞白的周惜若,缓缓道:“我来是为了她。你放了惜若。”
玫黛儿一双眼瞪得大大的,眼底愤怒与不甘疯狂纠结成了一种异样的癫狂。她哈哈一笑:“放了她?如何能这么简单就可以放了她?我千里迢迢从赤灼跟踪你而来,你一句放了我就能放了吗?!”
邵云和深眸只盯着周惜若,半晌才问道:“那你想要怎么样?我已按着你的要求前来,你不放人难道要把我和她都一起杀了吗?”
玫黛儿未料到邵云和如此平静,原本想好的一切都统统被打乱了。她银牙一咬,怒道:“完颜云祈,你杀了我的父亲。我会这么简单放了你吗?”
邵云和冷冷道:“你父亲叛乱,其罪当诛,这是他应得的!”他终于分点眼角的余光怜悯地看着因仇恨变得十分丑陋的玫黛儿,“我唯一做错的是竟没把你和你父亲一起杀了。”
玫黛儿一听眼中的戾气涌上,狠狠地就要冲向他。可是她忽地顿住脚步,咯咯笑了起来:“祈哥哥,你想逼得我放了她杀你吗?你别做梦了。”
她慢慢退后,看着木桩上的周惜若,手中寒光一闪,匕首已划过了周惜若的手臂,顿时鲜红的血如有生命一般在她的长袖上晕染开来。
邵云和眸色一紧,猛地上前一步,怒道:“玫黛儿!你敢!”
“我怎么不敢?”玫黛儿看着匕首上的血渍,再看看周惜若脸上的痛色,笑得越发欢畅:“我说过,今日要让你求我!”
她回头,看着脸色铁青的邵云和,笑眯眯地道:“你要我放了她也行。你跪下来求我!”
四周的风声仿佛都安静下来,周惜若哀哀地看着面前的邵云和,声音破碎:“云和,你不要……她是不会放过我和你的!”
邵云和额上青筋隐隐跳动,男儿膝下有黄金,更何况眼前的玫黛儿还是他赤灼的叛徒。让他给叛徒下跪祈求?!
周惜若心中惶急,连声道:“云和,不可以!云和!”
玫黛儿也不阻止,只冷笑地看着眼前的邵云和。她把玩着手中的匕首,笑容怨毒:“祈哥哥,从小到大你都从未在乎过我。今日你总算知道高傲如你也会有这么一天吧?!”
他的才华,他的武功,他的优秀是整个赤灼族中最为称道的骄傲。她仰慕他,可是那一双冰冷的眸子从未为她驻足过。而这一次,她要让他把欠她所有的一切都还回来!
“跪下!”玫黛儿厉声道:“你不跪,我就杀了她!”
“我跪!”邵云和冷冷道。他一撩袍角,缓缓地跪在了地上。
眼前已被泪水模糊,周惜若痛苦地闭上眼,不忍再看。草原的夜风呼呼,四下里除了风声再无其他的声音。玫黛儿直瞪瞪看着跪在地上的邵云和,脸上神色复杂之极。愤怒、痛苦、嫉妒、……各种各样的怒色在脸上纠结狰狞。
她咬牙颤声道:“你当真为了她甘愿如此?”
“我自然甘愿。”邵云和抬头看向周惜若,风吹过他的鬓发,这一刻他的眉眼如此明晰。周惜若看到他眼底深藏的一抹温柔,她哽咽一声,泪纷纷而下。
玫黛儿再也忍不住上前,甩起手中的鞭子劈头盖脸地冲他挥去:“好!我让你甘愿!我让你们这对贱人甘愿!”
她的皮鞭还未落下,邵云眸光一闪人已如蛟龙一般从地上跃起,一把抓住了玫黛儿手中的鞭子。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等着玫黛儿离了周惜若身边这千载难逢的一刻!
玫黛儿只觉得手中一紧,鞭子便被一股大力飞快夺去。邵云和人已如流星越过玫黛儿扑向被缚住的周惜若。玫黛儿心底一凉,怒喝道:“杀了他们!”
四面埋伏的刺客纷纷蹿起,手中寒光闪闪的刀纷纷砍向邵云和。邵云和手中长鞭一挥挡开了从侧面砍来的刀锋,人如夜色中一只黑豹迅捷地蹿到了周惜若的身边。
周惜若泪眼朦胧中只觉得眼前一道阴影覆下,他的声音就在耳边:“惜若!”
他手掌成手刀砍向牢牢捆着她的绳索。可是周惜若只觉得手腕上一股巨力传来,她手腕反而缚得更紧。她痛呼一声,急忙道:“云和快走!玫黛儿在木桩旁边做了手脚!”
邵云和正要问话,一旁的劲风呼啸而来,纷纷朝他身上招呼。周惜若看得胆颤心惊,邵云和就在她身边与刺客缠斗,一分一毫都有可能毙命在玫黛儿带来的手下。周惜若只觉得耳边劲风呼啸,逼得她喘不过气来。邵云和以一敌多,一时也分不了身为周惜若松绑。周惜若紧张得身上冷汗涔涔而下,眼角的余光她看见玫黛儿缓缓而来。
她脸上的神色很古怪,手中的火把光在眼前跳跃,越发映得她脸色诡异莫名。
周惜若被她脸上的神色所吸引,心底涌起一股寒气。
“知道我方才泼的是什么吗?”玫黛儿咯咯笑着问道。
周惜若咬紧牙关,不敢在这个时候分邵云和的心神。
玫黛儿看了一眼在与手下人拼死缠斗的邵云和,冷笑如癫:“实话告诉你,你身下的木桩都被我泼了沙油!只要一点上,你立刻就会被烧成了一堆灰烬!”
周惜若心中打了个寒颤。她在赤灼荒漠曾听过阿姆说过,在遥远的西域有一种很神奇的油,从沙石中流出,极其容易点燃,就算入了水一样可以烧起来。这种油颜色乌黑,刺鼻难闻。难道方才玫黛儿在她身下泼的就是这种油吗?!
玫黛儿看着周惜若煞白的脸色,眼中的得色越发浓。她一步步走近,欣赏着周惜若的惊慌。
“你叫啊!你叫啊!他不是很爱你吗?让他来救你啊!”玫黛儿已离她一丈远,周惜若盯着她,额上的汗一点点滴落下来。她绝望地看向邵云和,而他却被玫黛儿手下的侍卫缠住,根本分身不得。
眼前的火光越来越近,玫黛儿狰狞的面色仿佛就在眼前。
周惜若咬牙道:“你别做梦了!就算是死我也不会让你得逞的!”
玫黛儿哈哈一笑,古怪的笑声把邵云和的目光引来,他扫了一眼,顿时面色发白。而正在这时,边上寒光忽闪,他手臂已中了一刀。邵云和闷哼一声立刻贴地滚去,避开这一招必杀的险招。
这一幕被周惜若与玫黛儿尽收眼底。玫黛儿笑得越发癫狂:“我就要亲眼让你们看着对方死无全尸。让你们连死都要生生受了这种折磨!”
周惜若心中的愤怒已无法言语,她竟不知玫黛儿折磨疯狂,想出这么可怕的一招来让他们受痛苦!
玫黛儿手中的火把一晃,看着周惜若眼中的惊恐,笑得越发张狂。正在这时,头顶上传来一声厉声鸟叫。周惜若只觉得这声音熟悉。她一抬头,欢喜道:“我在这里!”
玫黛儿抬头看去只见头上一只黑影在盘旋。她恼道:“这是什么东西?!快给本公主把它射下来!”
可是她四周带来的人都在忙着对付邵云和,根本无人前来听她的指令。玫黛儿看见周惜若脸上乍现的喜色,怒问道:“这是什么?”
周惜若猛地盯着她,冷冷一笑:“这意味着今日你的死期到了!”
正在这时,远远传来了一声如闷雷一般的轰鸣声。玫黛儿脸色顿时剧变,怒道:“邵云和你竟然使诈!你竟然敢搬救兵来?!”
邵云和无法分身,四周的条条黑影发了疯一样要阻止他前去救周惜若,每一招都是不要命的打法,而且这条条黑影算起来竟有几十号人!他分神不得,更无法开口。
周惜若听着那沉闷的轰鸣声,冷笑道:“自作孽不可活!你的父亲库叶什察居心否测,自取灭亡,你把这一切都怪哉了云和身上,你从未想过为甚么会这样?毁了你幸福的不是云和,更不是我!而是你和你的父亲!”
玫黛儿冷笑,从腰间拔起匕首冷笑道:“时至今日说这些都没用了,你不死!我便永世不甘心!”
她说着向周惜若扑去。周惜若心底一寒,认命地闭上了眼。可是一声“铿”的轻响,玫黛儿哀呼一声,手中的匕首落地,她另一只手的火把也被甩落在地上。
周惜若看去只见玫黛儿手臂上牢牢插着一根金箭。
龙越离来了!
周惜若心中一震,急忙看去,只见远远疾驰而来的一匹骏马上龙越离一身雪白劲装,手中的箭正对准了玫黛儿。
“越离!”周惜若低呼一声,眼中的泪忍不住热热滚下。
她的这一生已足够,何其有幸,两份深爱都要护她周全,性命无忧。
玫黛儿一看匕首落地,咬牙捡起手边的火把又要扑上,邵云和大喝一声终突破重围向周惜若扑去。周惜若看着两道向自己而来的身影,失声叫了一声。
“扑”的一声轻响,刀剑入体的声音在这寂静的黑夜中听起来分外渗人。
周惜若缓缓睁开眼,玫黛儿扭曲的脸在眼前放大。她的腹间牢牢插着一把长剑。她看着握剑的邵云和,想说什么,口中却不断涌出血沫。
“祈哥哥……”她伸出手想要抓住眼前的一点什么,可终究两手空空。
邵云和眼中掠过深深的黯然,别过了脸去。
“祈哥哥,为什么你不喜欢……喜欢我呢……”她的声音渐低,终于只剩风声。
周惜若心口大大一跳,她看着邵云和还有那马上神色怔忪的龙越离,良久说不出话来。
……
夜,覆盖了一切。草原上风声依旧,脚边是横七竖八的刺客尸体。刺鼻的血腥味四处弥漫。周惜若浑身颤抖地抱着自己,邵云和站在她的身前,与同样面色铁青的龙越离对视。
“你竟然来了。”龙越离忽地道。
邵云和看着他身后的几百精骑兵,眸色沉暗,反问道:“你不也是来了吗?”
龙越离冷笑一声:“你说好的三年之期呢?”
邵云和冷笑反击:“那你的帝王之诺呢?”
龙越离顿时语塞,他看向一旁浑身伤痕累累的周惜若,眼中的痛色掠过。两人相争,受伤的原来统统都是她。
四下里一片死寂,静得可以听见人的心跳和马儿喷鼻的声音。
“你此次来为的是什么?”龙越离问道。
邵云和顿时沉默。龙越离眼中掠过讥讽,冷笑道:“男子汉大丈夫,你为何而来都不敢承认,你又为何要来?”
邵云和眸色一沉,忽地道:“我是为了她而来!你送她入佛门,难道这就是对她最好的去处吗?!”
周惜若一怔,心中又惊又喜,百位陈杂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他果然真的是为了自己而来,为了看一眼她是否安好。
龙越离闻言眼中隐隐有一抹复杂之色缓缓而过。他拄着手杖走到了周惜若的身边。
四目相对,她的眼中既是愧疚又是痛苦。
“若儿,庵主说,为何你不能在朕身边得到平静。”龙越离慢慢地道,“朕不想承认,可是朕心里一直知道,你始终还是爱着他的。所以你不能在朕的身边得到你想要的平静。”
周惜若哽咽一声,泪零落纷纷。
“是朕的恩情羁绊了你。”龙越离含笑,只是眼中的泪光在这个黑夜中看起来格外刺目。“你若愿意跟他,朕可以放你自由。”
“越离!”周惜若痛哭失声。
龙越离微微含笑:“朕没事,朕想要的若儿是曾经一心一意依赖朕的人。可是朕做错了,是朕让你失望了。所以你如今的两难与痛苦都是朕给的。”
一旁的邵云和听得动容。他手中紧握的拳头也慢慢松开。
“庵主说过,若有一天,朕可以把你的欢喜当成朕的欢喜,你的平静便是朕的平静。这便是得悟。朕便要放了你自由。”龙越离慢慢地道。
周惜若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终是忍不住哭道:“越离,那你怎么办?”
千万难舍,最舍不得他对她如此。她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守住一方承诺,可以心无旁骛地爱着一个人,可世事颠倒。命运翻云覆雨手中,她只是一颗随波逐流的棋子。
爱恨两难,情义难舍。她无力去选择。
龙越离久久看着她,仿佛要把她的模样一笔一划刻入心中。
良久,他回头看着一旁神色复杂的邵云和,冷冷道:“你应该知道,只要朕一声令下,你就可以从此在这个世上消失。”
邵云和抿紧薄唇,冷冷道:“我知道。”
“你也应该知道,完颜霍图不得不杀。”龙越离道。
邵云和良久才缓缓点了点头。他上前扶起周惜若,郑重道:“从此以后不许再自责。父亲他……死得有其所。”
周惜若已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点了点头。
龙越离看着两人,猛地回头,冷冷道:“你们走吧!在朕还没有改变主意的份上,赶快走!”
周惜若看着他萧索的背影,哽咽道:“越离……”
龙越离却不再回头,一步步向自己的坐骑走去。周惜若看见他肩头微颤,心中痛得如要生生拧起。他如此爱她,宁可自己一生一世守着偌大皇宫,守着空寂的江山也不忍心看她日日不得欢颜。他如此霸道之人,历经千辛万苦终把她寻到,却又如此轻易拱手成全。
这一份倾世之爱,她用什么来还?
“越离!”周惜若心中呼喊了一声,眼前再也看不清所有。
邵云和看着怀中哭成了泪人的周惜若,轻声一叹,把她紧紧拥在怀中:“惜若,此生此世,不要再分离了。”
风声呜呜,两人立在风中,她含着热泪看着他,伸手轻抚他被鲜血喷溅污秽的面,无言久久看着他。
而天边,一颗明亮的长庚星冉冉升起,一道曙光冲破千山万水,破开黑暗,照耀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