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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人在黑暗的角落里对视,只靠着路灯照进来的一点微光,却都妄想着看清对方的所思所想。
    徐晤聪明的地方就在于:真话说一半,再掺进一点假话。真真假假交织在一块儿,连陈放都难以分辨清楚,更别说对她下定论。
    可是人类本身就不能用黑白来定义。人类是多面的,是立体的,是善良的,也是虚伪的。所有正面负面甚至相悖的形容词都有可能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他们是混色的,是复杂的,是不能用叁言两语轻易去判断的。
    所有颜色都有可能会在人类身体里相撞,就像现在黑暗里突然撞进的一束白光。
    白光惊扰了角落里的两个少年,徐晤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反应过来,将陈放拉进楼梯间,用水泥阶梯藏匿了两人的身影。
    她很清楚,叶菁视力不好,回家上楼有用手机的电筒照明的习惯。
    她刚才只是吓唬陈放的,不想让他踏足自己的领地。没想到一语成谶,叶菁真的回来了,还是在这个时候。
    她抓着陈放的手腕,将他压在旧房子粗砺的墙面上,左手捂着他的嘴巴。
    陈放很配合,结合刚才瞥见的那个人影,轻易就猜到了她为什么这么做。
    柔软的唇压在她的掌心下,所有神经都因为周围紧张的环境而变得敏感,包括唇上的触感。
    直到脚步声越来越小,灯光也越来越暗淡。
    徐晤放松身体,后知后觉地发现刚才那一幕有点像偷情。虽然心脏刺激得砰砰直跳,但是快感也伴随而生。
    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她把左手放下,右手才从他手腕上松开,马上被他搂着腰换了一个姿势。
    被压在墙上的,变成了她。
    “你想干嘛?”徐晤小声问他,可是话语里也没听出几分严厉,只是一句单纯的好奇。
    陈放没出声,却快速地低下了脑袋。
    嘴唇再次被柔软覆盖,不过是以她的嘴唇。所有的怀疑猜测都堵在这个沉默的攻势里。
    徐晤愣了一瞬,然后笑开,连身上的陈放都感受到了她的喜悦。
    他的吻渐渐加深,静谧的空间里不时响起几声吞咽声,还有越来越沉重的呼吸。
    徐晤环抱着他精瘦的腰,仰头享受身体和心理的快感——享受快乐不需要找到理由,像吃饭睡觉一样将欲望简单化。
    他们没有羞涩,没有委婉,直接地、坦荡地面对了自己的欲望。
    这个吻像停不下来似的,陈放终于在此刻发现了原来除了运动,还有能够刺激他多巴胺、让他快乐的事情。只是一时还无法得知这些快乐是因为情欲还是爱欲。
    先享受此刻。
    他的手心在少女的腰上摩挲,与上一次的触感不同,这些日子她似乎长胖了一点,腰侧也有了一点软肉,松软得像棉花。他没忍住,掌心在她的腩肉上多流连了一会儿。
    但是徐晤对腰腹的触碰很敏感。
    她知道自己长胖了,回想这些天的食量,体重的反弹在预料之中,哪怕她还抱有一丝侥幸。虽然吃的时候很开心,可是上称之后焦虑感也随之增长,只是没之前那么严重而已。至少,她的体重是为了不错过和爸爸妈妈的每一顿晚餐而增加的。
    所以白日里她用衣服将长肉的地方藏得严实,不让人看出来,不让人非议。她简直恨死了那些评价,可又无法自控地陷入那些为畸形审美所制定的标准中。她无力操控他人的言论,只能操控自己的体重,不得不在一次又一次的饥饿中残喘挣扎。
    在身体的饥饿中求生存,也是在世俗的眼光中求生存。
    当陈放的手移到她腰上时,她身体一颤,几乎是立刻掰开了他的手。
    他们的嘴也因此分开。黑暗中陈放只能依稀看见她的脸部轮廓,看不清她的神情。他默了一瞬,低着声音问她:“怎么了?”
    徐晤却无法对他说出自己的弱点。
    不是因为爱美,而是因为害怕。
    他没有经历过,不会有这种痛苦感受的。
    徐晤推开他,哪怕黑暗掩盖了一切,她还是低下了头。
    “没事。”她说,“我要回家了。”
    陈放皱起眉。
    在徐晤踏上阶梯之前,陈放拽住了她的手臂。
    “以后放学我会在巷子口等你。”他说。
    徐晤讶异地回头。
    她突然反应过来,上一次在巷子口遇见陈放不是偶然,在她走大路的那些天,他是不是一直都会在那等她?
    为什么?
    徐晤抿了抿唇,还是把这叁个字压下了。
    她都要放过他了,现在是他自找的。
    “好。”她挤出一个笑,转身的一瞬间笑容又消失得干干净净。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陈放才转身离开。
    这片小区靠着珑溪,环境也比他家那一块要干净清新,空气中都是草木河流的味道,还有知了在夏天的尾巴唱最后的哀鸣。
    陈放头一次觉得,在这座肮脏的城市里,找一找也能看见乐园。
    他沿路返回,明明是刚刚才走过的路,心情却比之前要愉悦许多,连街景也变得顺眼。
    依旧是那条斑马线,他耐心地等到警示灯变绿,才和人潮一起走过去。
    对面也有人走过来,短短的斑马线像是工厂里的传送带,行人则是物件,躺在传送带上跟着机器轮转。陈放也躺在上面,围观周围的“货物”,恍惚间竟然觉得自己和他们不一样。
    他的世界变了。
    只是他的好心情没能持续多久。
    那是一个男人,一个他见过无数次的男人。甚至有一次,他是在秦郁的床上见到他的。
    混乱中的男女没有注意到他,直到他将自己卧室的门重重关上,恶心的动静才随之而止。
    没过多久,秦郁来敲他的门,领着那个已经将衣服穿上的男人对他说:“阿放,叫徐伯伯。”
    ……
    陈放收回眼,也收回了所有愉悦心情。
    男人走在路边,没有注意到他,但他却注意到了男人是从哪个方向走过来的。
    那是他家的位置。
    陈放冷着脸,步伐不再那么轻快。
    他回到家时恰好看见秦郁站在客厅,她的脸色并不好看,手里还拿着手机。显然,她刚才是在和别人打电话。
    陈放没有叫她,抱着自己的篮球径直往房间走,却反而被她喊住了。
    “阿放,”秦郁走过来,手放在他僵硬的肩膀上,语气也难得柔和,“妈妈要和你说一件事。”
    陈放浑身绷紧,脚像黏在地上。
    “我要和你爸离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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