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中呼出的热气在林疋耳边缠绕,带来一阵痒意,林疋侧头避开,道:“让他跑了。”
陈湮放开他,拍着胸脯,把脑袋伸出窗户左右张望了一番,道:“你得罪什么人了,逼得人家下这种死手。”
林疋正点亮屋子四角的油灯,闻言无语道:“这话你应该问你自己吧?”
陈湮举起双手,无辜道:“天地良心!我刚来这儿,怎么可能有仇家。像你这种江湖人士,仇人才应该不少吧。”
林疋无暇顾及陈湮话中的纰漏,而是拔下床柱上的短箭放在眼前仔细观察。
陈湮光着脚,冷不丁被什么东西咯了一下,低头一看,便见地上有几粒碎石子,它们显然原本是一个整体。看来刚刚截断短箭的就是这么颗小石头,这让陈湮对林疋的身手更加佩服,忍不住对他竖起大拇指。
林疋完全没理会他,口里兀自喃喃道:“这箭制材精良,做工细致,必是出自大户之手,只是并无特定的标记,看来对方很谨慎,一直在隐藏身份。”
陈湮听得云里雾里的,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林疋把箭揣进怀里,转身从旁边的衣柜里拿出一套衣服扔给陈湮,语调飞快道:“这里已经暴露,对方一击不成必定还会再来第二次,我们不能留在这儿了,换上衣服赶紧走。”
陈湮抖开衣服,胡乱套在身上,走过去开门,道:“咱们去哪儿?”
林疋揪住他的衣服把他拽了回来,就势跳出窗户,稳稳落在后面的一条巷子里。
陈湮双腿打着抖,哀怨道:“下次往下跳能不能先说一声,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见他一副衣衫凌乱的狼狈样,林疋嘴角微微勾了勾,似是在强忍笑意。
他心思再简单也看得出陈湮是个厚脸皮的,说的话里十句有五句真就不错了。因而在刚才那一瞬间就忽然起了一点小小的报复之心。
陈湮看出他的想法,心中愤愤,身子一歪靠在他身上,道:“我的病好像又发作了,都是你刚才给吓的,你得负责。”
林疋推开他,他便又涎皮赖脸贴上来,最后搞得林疋十分无奈,两个人就这么推推搡搡往前走。
“我们去哪儿?”陈湮见林疋似乎已经有了目的地。
“当然是去我想去的地方。”林疋含糊其辞,不愿明说。
陈湮撇撇嘴,知道问不出来,也就默默跟着他。
“你能不能好好走路。”林疋嫌恶地再次推开他。
“不能。”
夜色如水,月光朦胧,陈湮看不清脚下的路,只能牵着林疋的衣袖,磕磕绊绊一路往前走。
意识到陈湮体力不如自己后,林疋虽然心里着急,但每当发觉袖子绷紧时,还是尽量放慢脚步等着陈湮赶上来。
两个人趁着夜色一路避开宵禁的巡逻队,来到城北城墙脚下。这里地处偏僻人烟稀少,城楼上的岗哨正靠在墙边打瞌睡。
“抓紧了。”林疋停下来对陈湮说道。
陈湮早已驾轻就熟,伸出手来环住林疋的腰。林疋一愣,叹了口气,伸向陈湮后领子的手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放了下来。双腿微微弯曲后,整个人如一只轻灵的鸟儿一跃而上,点在低矮的城墙头上,在岗哨毫无察觉时跃了出去。
“我们出城来干什么?”陈湮问。
“你不是想知道谁想杀我们吗?”林疋的眼睛在黑夜里闪着狡黠的光。
“你……”陈湮张大了嘴巴,“你怎么知道对方在哪儿?”
林疋微微探出头去,往几个方向分别嗅了嗅,道:“受了伤的孤狼,当然会急于回到狼群里去。”
说完确定了一个方向,拍了拍陈湮的肩膀,示意他跟上自己。
“不是说好的大侠吗?怎么搞得跟狗似的……”陈湮嘟囔着跟在了后面。
两个人很快走进一片桦树林,地上薄薄的一层落叶踩上去咔嚓作响,林疋走到一半停了下来,回头看了陈湮一眼,颇有些别扭道:“抓紧。”
陈湮小跑两步凑近他,自觉环住他的腰。
林疋身形一矮,跳起来在白色的树皮上点了两下,稳稳当当地落在了一根伸出去的树干上。
没了两人走动的声音,树林里再次变得寂静。夜色无声地蔓延流淌,树木的枝桠之间,两个身影灵活地从一棵树跳到另一棵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