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县没有下雪,地面也看不见白色的踪影。
宴宴推开房门,屋里很狭小,水泥砌成的墙面贴着未撕完的纸糊,痕迹明显,灰黄一片黏腻在墙上。
窗户半阖着,打开往外看是一块块被割裂成方型的田地,枯草杂乱,遍野的冰渣。
这里无雪,却比外面冷的多,是那种生晦僵硬的冷,和风连在一起,卷在身上像刀割般钝痛,能豁开道口子把人灌得鼓涨涨的,压得躯体都要蜷缩起来。
她站在风口,手上生了冻疮,原本白嫩的皮肤上泛着红,被底下的烂肉撑着,皮肤裂开几道口子,难言的生硬。
宴宴有些茫然,看着很远的地方,眼神失了焦,站了很久。
她最近迟钝了不少,反应上的。又敏感脆弱了很多,情感上的。
像没有皈依的浮萍飘飘荡荡来到这,突然没了走下去的想法。
宝宝快五个月了,宴宴每天都有好好吃饭,她行动缓慢了很多。
一个人总归是难撑的,偶尔肚子里传来的胎动到还会给一些力量。
生活要往下走,她也不会总是一个人,想到这里宴宴才生出些期待来。
很快就不是一个人了。
她渴望血缘的羁绊和牵连,那是种与生俱来的动物性赋予她的特质。
宴宴吹了会儿风就把窗户合上了。
扶着床沿坐着,对面是电视,支愣着眼睛黑漆漆的眼珠转了转。
恍然惊觉自己好像与世隔绝很久了一样,无意识的开了电视。
屏幕里是动画片。
小萝卜带着个斗笠一样的帽子,脖子间系着个围兜,一脸严肃的说:“白菜,我要走了,去很远的地方。那里有漫山遍野的萝卜,那里才是我的家。”
白菜一脸苦闷:“为什么要走呢?我们在一起不是很快乐吗?”
“无论在哪里,过得多快乐,总是要归根的找到同类的。”
然后它就上了一辆大卡车,里面是满满当当的萝卜。
起初它很快乐,可是后来萝卜越来越少,越来越少,直到只剩下它。
因为腿上生了疮,没日没夜的疼。有一次被锋利的刀刃,硬生生的割开了身体,就没有了意识。
萝卜所谓的家其实是一个餐馆。
它和它想要找的萝卜都是别人嘴里的美食。
宴宴吸了吸泛红的鼻尖,下巴搁在膝盖上,整个人都缩成一团。
她的根呢?应该在哪里?
换了台,又是另外的画面,吵吵闹闹的。
好像是新年晚会的重播节目。
里面噼里啪啦的放着爆竹烟花,所有人都笑意满满,热闹的紧。
宴宴思绪有些混乱,想到了岁末那天在雪地里看的烟花,还有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恨恨地关了电视。
躺在床上摸着肚子,迷迷糊糊间就闭上了眼睛。
醒来时,又是另外一个清晨。
宴宴离开了那件住宿屋。
往最初那条路的尽头走去,越往前,反倒越热闹起来。
路也由泥浆石子混合变成了水泥铺开的大道,两边都立着门店,没有精致的装潢甚至都看不出来是店面,往里探着头才依稀可见挂着的服饰或者是摆放整齐的鞋子。
路边角落里有摆着摊买蔬菜的,修鞋的小摊位上也围着不少的人,一起都藏在祥和里,热闹又人气十足。
宴宴往里走着,看见一栋蓝白瓦砖建成的楼房,立在深处,上面是金箔写出的大字,“清河小学”。
看见学校宴宴步子就停下来了。像是被什么吸住了,呆在原地。
这里挺好,没有根就自己种。
宴宴心下有了定论,在附近打听了一会儿,最后去了刚刚过路一个老大爷指的榕树下。
见着了一个老人,带着老花镜,颤颤巍巍的,像风雨飘摇中随时可摧毁的树。
“你好?”
老人摘下眼镜往近处看了看宴宴,从下往上打量。
“这附近有什么可以租房的地方吗?”
宴宴问她。
“租房子啊?你跟我来。”
她声音有些嘶哑,像堵在喉咙里经久无法消散的痰。
宴宴跟着老人的小步伐走着,在学校对面一间小平房停了下来。
“就这。”
宴宴打量了一下,问了价钱。
这边租房子是按照一年算的,老人收了她钱,就颤颤巍巍的走了。
宴宴看着眼前漆黑一片的屋子,没有开灯看不清里面的大致轮廓。
像是做梦一样,恍惚间就有了个小家,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的。
开了灯,屋里没怎么装修,环境一般但该有的东西都有。
宴宴准备在这处地方安定下来,心里有了打量,坚定了不少。
收拾了一下又计算了身上所有的钱,计划找工作的事情。
尽管身上还剩不少钱,但是花钱的地方都在后面。
她打算了一番,安顿好了就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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