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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云琛在清晨啁啾的鸟鸣声中走到花期正盛的大合欢树下,只差两步就与清欢并排,但他脸色突然一变,一把将站在花架前的清欢拉入怀中,揽着她的肩侧身将她挡在身后,顺手用松土的竹枝凌空一划,只听唰的一声,似有什么东西被他的竹枝打落草丛。
    “有蛇。”穆云琛神色警惕,浑然不觉的揽抱着清欢,以一个保护的姿势站在她前面,目光在方才出声的那片草地上逡巡着。
    他与以往不同了。清欢失神的想。
    他这个动作带着强烈的占有和保护意味,而只要是个女孩子都会因为被人精心的捧着护着而心生窃喜,就在方才的那么一瞬间,在穆云琛将她揽向身后的刹那,清欢看着他清冷而专注的侧颜也有瞬间的恍惚。
    “后退。”穆云琛带着清欢慢慢向后靠,望向草丛的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锐利。
    清欢很快回过了神,她一个常年习武练鞭的人眼神比穆云琛好,看着草丛里半天都抬不起头的蒙圈小细蛇,她一格一格的扭过脖子,抬眼看着严阵以待的穆云琛道:“我说,嗯,那个是,自己养的。”
    穆云琛精神高度集中,一时都没听清清欢说什么,半晌才回过神,惊讶的侧眸看向怀中的清欢:“养的?”
    清欢笑起来,抬手在他下巴上划了一下道:“是呀。你先放开我,跟我瞧瞧它去。”
    穆云琛这才意识到自己还以保护的姿态揽着清欢,顿时脸颊绯红的收回手,有些无措的退了一步道:“得罪,方才不知……”
    “一番好意解释什么呀。”清欢歪头瞧着他,笑得戏谑,“看你字儿写得好,没想到剑习的也挺好,幸亏你刚吃过那劳什子的解药没什么劲,不然把我小宝贝打飞了可就麻烦了。”
    穆云琛尴尬的看着远处的草丛,心说这都已经打飞了。
    “走,跟我看看去,这小金蛇可难得了。”清欢自然而然的拉上穆云琛的手腕,带他走到草丛边上巴拉起来。
    那条小蛇虽然只有拇指粗细小臂长短,但阳光底下却显出粼粼的金色很是显眼,没两下就被清欢找到了。
    “你在这里呀,过来。”清欢蹲在草池边伸出未受伤的右手去引蛇,蛇却挺起了小脑袋东摇西晃,呆呆的没往她手上爬。
    穆云琛见她把手伸的这样近,一把就把清欢的握起拉了回来,很严肃的对她嘱咐道:“郡主,即便是家中所养,这蛇的颜色如此艳丽也必然有毒,需离远些。”
    清欢侧眸眨着大大的桃花眼,故意古灵精怪的看着他,状似认真道:“穆云琛,你这是喜欢上我了吗?”
    第28章 要谁暖床
    穆云琛大惊道:“郡主何出此言……”
    “明白了, 你要不是喜欢我, 那就是——想当我爹啊, 小时候我爹看着我撅虫子玩蛇的时候, 就这么说的。”
    穆云琛可没想过要当她爹, 他没那个心也没那个胆,语无伦次的解释道:“郡主不可乱说,念家主那也是……”
    “手。”清欢淡定的打断他, 挑眉示意穆云琛还握着她的那只手。
    穆云琛才反应过来, 飞快放开, 恨不能自己立刻原地消失。
    清欢看着他无所适从的慌乱样子坏坏的露出笑容, 她忽然凑过去红唇贴在穆云琛的耳边, 低低哑哑的用气声说:“你手心好暖啊。”
    她靠的好近, 声音又轻又撩,穆云琛被这突如其来的招惹激得全身酥麻,脸热心跳,急忙起身躲开,退后的脚步还有点踉跄,一着急道:“郡主自重。”
    清欢闻言神色微沉,一语不发的绕起金蛇, 然后从容起身, 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两步开外的穆云琛。
    穆云琛看出她生气了, 想到自己方才说的话, 立刻解释道:“我不是说你不对……”
    他急急的解释到一半, 终究脸皮太薄, 抿着唇低下头去,为难的轻声道:“郡主,这里有很多人,我不想在他们面前。”
    清欢见他眉眼低垂,无力辩驳中带着一丝无可奈何的勉强,不禁叹了口气,走上去凉声道:“穆云琛,除了我给你泄药劲的那次,我什么时候真的逼过你?如果你到现在都觉得我强人所难,那你大可告诉我,我宇文清欢固然飞扬跋扈,但也不是非你不可。”
    清欢说着抬起自己包着绷带的左手展开在穆云琛面前,一字一顿的决绝道:“我没太多耐性几次三番、低声下气的去讨一个人喜欢。”
    她说完转身就走,丝毫不留回旋余地。
    穆云琛急了,痴意上来一步上前就拉住清欢,强扮过她的肩道:“我什么都没说!”
    清欢由着他强硬,但含着怒意的眼睛直直的望向穆云琛眼底。
    穆云琛这才晓得自己的无礼,他扣紧手指放开清欢,侧过脸,余光不自觉的扫过廊下一排矗立的侍女,懊恼又涩然的缓声道:“郡主,别这样好吗……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已经很为难了,既不想清欢误会也无法说出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更不愿当着别人做过分亲昵的事。
    “都下去。”清欢沉声道。
    片刻后,四下无人仅余鸟鸣的庭院里,清欢认真看着穆云琛道:“你是真的怕我吗?”
    穆云琛微微蹙眉道:“我没有怕郡主。郡主是个姑娘,我怎会怕郡主。”
    清欢想过他的很多种回答,但真没想到他不怕自己的原因竟然是这个。
    穆云琛说的是心里话,但他从前没有哪个女孩子这样相处过,不知该怎么形容,试探着说:“有的时候,很难把郡主当做是最初认识的那个,那个厉害的家主。”
    他说完又怕清欢多想,解释道:“不是说郡主不像个家主,就是……就是……”
    “就是我对你太好了,家主在你心里都是翻云覆雨的大坏蛋,我不够坏,所以你有点喜欢我。”清欢一改方才的阴冷,朝穆云琛含笑眨眨眼睛。
    穆云琛第一反应就是否认,但再一想又觉得不对,诧异道:“郡主这是什么逻辑。”
    “逻辑不重要,事实比较重要。”清欢勾唇一笑,忽然又变了脸色,一步一步朝穆云琛走过来,正色道,“方才你惹我生气了。”
    她进一步穆云琛就退一步,直到退无可退靠在大合欢树上,他才飘着视线讷讷道:“那,那郡主要怎样。”
    穆云琛年少但身量却很好,俊秀修长,比长他两岁的清欢高出小半头,如此这般倚在合欢树上,清欢便歪头自下而上的看着他,近的眉梢都要扫过他的下巴。
    可她偏偏就只是看着,什么都不做,漂亮的桃花眼像是要看穿穆云琛的紧张,明知道他全身僵硬连白皙的脖颈都染上了薄红,却就是不给他一个结果。
    “郡主……”穆云琛实在受不了清欢可以凑近的暧昧,他眉心深锁,闭目仰头牢牢地靠着树干道,“郡主且说要如何,莫要如此戏弄我。”
    他很快听到了清欢轻声的笑,她说:“你上次亲我哪边来着,照那样子另一边也亲一下。”
    穆云琛的眉心蹙的更深了,鸦睫不停地颤动,连殷唇都抿的更紧了,他觉得太难了。
    清欢伸手在他颀长的颈上划了一道,压低了声音魅惑道:“快点,不然我又要生气罚你了,不记得我以前怎么跟你说的了?爱惜着自己点,别惹我。”
    穆云琛仰起的脖颈被她一触顿然全身颤栗,后背贴树木,无所适从。
    穆云琛不怕清欢的鞭子,但他犹豫了,他想起清欢受伤的手,想起她为他做的那些事就没有办法拒绝她——从来没有一个人对他这样好过,即使她也曾对他那样坏过。
    穆云琛极能隐忍,但他从小心思深记仇的很,每个对他坏过的人他都恨不得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唯独清欢,别说恨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连怨都怨不起来。
    大概是因为她对他的不好是在救命,而她对他的好,是真的好——她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为他实现心愿,保全他名节的人。
    清欢半天见他没反应,不禁皱着鼻子催促道:“想什么呢,右边脸啊,我数一二三,你快点。”
    “一——,二——”
    这一次清欢数的很慢,拖着长腔,似乎在等他。
    穆云琛睁开眼睛,他看到了凑上来的清欢那白瓷般细腻白皙的容颜。清晨的阳光透过合欢树的枝叶将斑驳的光影投在那张娇花一眼艳丽的面孔上,微笑道唇,颤动的睫,让他想起昨日自己痴痴的欣赏的那张脸。
    一模一样的,好像还要更美,更鲜活。
    穆云琛心动,但也矛盾,他的眼睛又不自觉的看向四周,好在外人都被清欢遣了个干净,他才稍稍定下心来。
    “三——”
    一朵轻粉的合欢花从枝头落在了她的鬓间。
    不自知的清欢将右脸略微抬高一点,娇俏的样子更加令人心驰神荡。
    穆云琛再君子也是男人,况且合欢花落下的那一刻,他真的有点着了魔。
    穆云琛微微倾身,在她的右脸上落下一个又软又轻的吻——比之那日的草草了事,这更像是一个缠绵的礼物。
    清欢笑出声来,心满意足的睁开眼,她看到穆云琛双颊羞红垂下眼睛安安静静的站着,忽然就忍不住又捉弄起他来。
    清欢不地道的说:“哎呀,我好像记错了,不是这边,应该是另一边呀。”
    穆云琛听了哪里肯,也管不了难堪不难堪了,急切纠正道:“就是这边!”
    清欢大笑道:“噫,原来九公子记得,我当你最想忘的就是这事呢。”
    穆云琛真是无言以对,背过身去道:“郡主方才不是要给我看那稀奇的金蛇吗?”
    “哦,对,我都忘了,来看看。”
    清欢说着走到铺了缎面如意垫子的石凳前坐下,待穆云琛落座后便将隐在袖中的小金蛇放了出来。
    她俯身看着那懒懒的小蛇道:“就是它了,全身都是金色的稀奇不稀奇。这可是我们宇文家根基所在的西南之地产出的稀罕物,崇山峻岭毒虫毒草无数,就这么着它还是拔尖的毒。我家就我一个女孩儿,我爹怕我小时候给人绑走了,专门给我弄来护身的。”
    穆云琛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蛇,确实稀奇,看了一会不禁有些担忧的问道:“郡主将这金蛇带在身上,岂不危险。”
    清欢道:“不怕,现在没毒,这么金贵的毒药早让兮姌放干净了,她隔一阵就要拿它提毒制药呢。诶,我把这毒药给你一瓶做礼吧,这可是真正的好毒,见血封喉顷刻毙命,关键是人死的不痛苦,还很难验出来,用来自杀也是好的。”
    穆云琛听说清欢要给他一瓶毒药做礼物自觉得荒诞,不禁浅笑道:“郡主饶过我,真要用了我岂不是牢底坐穿。”
    清欢玩笑道:“不怕的,任你药死了谁,只要不是咱们金銮殿上那位,我都给你捞出来。”
    穆云琛被她自信满满毫不在乎的样子逗笑了,摇头道:“郡主说笑了,我要是一不小心毒死了皇子,郡主怕是也不管的。”
    他本是个温和爱笑的少年人,只是生在深宅大院又处处受着比旁人更多的苛刻拘束,反而在人前只露得体姿容,不常一展欢颜与人玩笑。
    清欢托腮看着他笑,看了好一会才道:“你说你笑起来怎么那么好看呢。”
    穆云琛立刻就敛了笑意,轻轻咳了两声,又是往日那副清冷温润、谨慎自持的样子。
    清欢笑道:“别跟我眼前装了,你一不小心都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什么毒死皇子,我看你只想毒死二皇子。”
    穆云琛脸色微变道:“郡主切不可胡言,我方才已是口舌之业,郡主不可再说这话。”
    他说完又轻声叹道:“怎可如此玩笑,说这大逆不道的话,传出去也要让郡主受我连累了。”
    “你这是忸怩的什么劲,莫说咱们在家里传不出去,就算传出去了,我怕被连累吗?”
    清欢说完露出洁白的皓齿,看着穆云琛弯起眼睛笑道,“再说,我就喜欢被你连累可以了吧。”
    穆云琛眉梢微挑,目光落在清欢的手上,他心中没来由涌起一丝失落之意,问道:“郡主伤口的疼痛好些了吗?”
    “不疼了已经。”清欢轻描淡写道,“我们家药好得很,你用了不是也知道么,都是一两天就不疼了。”
    穆云琛身上有不轻的鞭伤,是她骂清欢“断子绝孙”时留下的,现在想来自己也觉得着实可笑,怎能这样说一个步步为艰的女孩儿呢。
    有些事对两人都不是什么愿意提起的回忆,他索性也不多提,转了话头道:“昨日郡主休息的着实晚了,西南战事有什么问题吗?”
    提到兵事清欢便索然道:“那倒没有,我宇文家的西南军战无不克,攻无不胜。打仗不算什么,别的却熬人。这事不大,但也不算小,无非是寒冬将至须得增军增饷的,还要修一道工事,又要跟朝廷打一番太极了,都是老套路,不容易也简单不到哪里去,反正我有日子要忙了。”
    她说的含含糊糊的,显然也是不愿多提。
    “你一提我到想起来了,清早我还有几个边将忙着要见。你回去看书也好写字也好,记得以养伤为重,烙伤可没那么容易好。”清欢说着已经站了起来,看样子是要去书房。
    “郡主。”穆云琛叫住清欢,起身走到她旁边道,“发上有朵合欢。”
    清欢下意识的眼睛往上瞧,嘴上道:“在哪,快拿下来,我正经要见外人的。”
    穆云琛伸手将她发间的轻粉色合欢花拿了下来,放在修长漂亮的指间给清欢看。
    实话说,清欢觉得这花衬上他的手便特别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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