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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欢笑起来,潋滟的目光流连在他温和的面容上:“我闭上眼你就走了,等我睁开眼可能就天明了。”
    穆云琛极轻的笑了,温凉的手指附上清欢的眼睛,像很久之前那个哄她睡觉的夜晚一样。
    清欢软软的手伸出来拉住他盖在自己眼睛上的手腕,声音既娇且软:“你不要去了,跟我再待一会,就在这个屋子里,哪里也不要去。”
    穆云琛听出清欢似有些舍不得他离开,他已然波澜渐生的心绪便更如乱曲群响,让他静不下来了。
    可这个时候他偏又想起清欢几次与他相处时的娇俏模样,想起她说他是她心里的第一,是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存在,想起她看着自己时至情至性的率真眼睛——穆云琛心底的痴意渐渐泛了出来。
    他忽然就开口道:“那我们,谁都不去了,好吗?”
    “可是……”
    清欢眼上附着穆云琛的手指,在一片安稳的黑暗中,她仿佛听到穆云琛无声的笑,他说:“郡主把惯常用的那套送我吧。”
    “就在案上呢。可是我已经用了很久,我知道你不耐烦用别人的东西。”
    穆云琛静静的坐着,感受着手指被清欢纤长眼睫扫过的悸动。他整个人已然放空,好似倒尽了所有的挣扎与理智,就被自己的心意牵着说:“郡主不是别人。”
    “那你现在去取来,放在盒子里别忘了。”清欢拉下他的手,似是很高兴的说。
    穆云琛见她催促,就好像生怕他真的忘了一样,只得依言起身,将清欢往日用过的笔砚收在放文房四宝的漆雕木盒里。
    清欢趴在床上托着腮看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伸手道:“你把你把,你把桌上那个锦盒拿来。”
    穆云琛依言将锦盒给她取来,坐回去道:“给。”
    清欢打开,里面是三个琉璃小盒的“美人红”口脂。
    “我今日得了三盒。”
    清欢说着打开了一只,将里面清香宜人的口脂挑起一点按在唇上,然后翻身躺回穆云琛腿上,“我下午专门涂给你看的,可你今日却没认真看,现在我命令你好好的看清楚。”
    清欢话说成这样他只好低头去看她的唇,但只需一眼穆云琛就仿佛被她唇上的一点朱砂红吸去了心智,目光落在那里一时间无法移开。
    他优柔的眼眸就在面前,含雾带露,让清欢的桃花眸不自觉的暗了暗。
    她伸手拦住穆云琛修长的脖颈,缓缓让他弯下腰,俯颈来至眼前。
    “穆云琛,你想不想尝尝它的味道?”清欢的气声带着染了欲|望的喑哑,诱惑着他一步一步的跌向软红。
    两人呼吸交缠,暧昧相抵,只差毫厘便会唇齿相依。
    清欢伸出舌尖有意沾染些许唇瓣上的脂红,在他饱满的唇珠上轻轻的舔过——一点即松,甚至算不上一个吻。
    “甜么?”她放开穆云琛,一下坐了起来,像只偷到了腥的小狐狸,满眼都是得意的笑。
    那一点极软的触感让穆云琛脑中轰然一震身心俱颤,全身都僵住了,而后竟然又化作了蚀骨的酥麻感觉包裹了他的感官,便是他身中情|药时都不曾有过如此强烈的感觉。
    穆云琛慌乱的靠在了床架上,面若桃花,轻微喘息。
    清欢坏坏的笑了起来:“九公子这一‘点’就受不住了?以后可怎么承欢呢?”
    穆云琛这一刻首先想要狠狠抽自己一巴掌,他竟然还会觉得清欢与以前不同了,可她分明就又一次戏弄了他,还,还……
    穆云琛想到唇上还未褪去的口脂香味,经不住对清欢的使坏又羞又恼,可是那恼怒中却又混杂了一种说不出感觉,偏偏就让他发不出一点火。
    “九公子,我看你脸上的颜色,比我手里的‘美人红’更红更美。”
    清欢手上拿着“美人红”悠悠道,“我今日算是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美人红’了。嗯,不过这口脂也是好东西,又香,又软~~~果真宫里带来的都不是凡品。”
    不知为何,穆云琛本该因她的荤话羞恼不堪,可她这句话却让他有了别样的阴郁之感,他眯起眼睛道:“宫中之物,是二皇子送你的?”
    清欢觉得他的表情徒然变的有些阴冷甚至语气里带出些许敌意,但这样的穆云琛才让她觉得更新鲜有趣,于是故意眨眼道:“谁送的很重要吗?况且就算是他,也不是什么大事,口脂而已。”
    “你可以不要。”
    清欢闻言嗤笑道:“别闹了,他是大魏天|朝尊贵的二皇子,他给我什么我不能拒绝,当然要拿着。”
    穆云琛定定道:“你可以。”
    清欢言语轻佻:“那要是我不想呢,我就是不想拒绝他呢。”
    穆云琛的眸色变得更深了,他沉吟着,再没有说话。
    良久清欢见他仍旧一语不发,脸上的轻粉热潮已经退去,白玉似的容颜竟给人一种凛寒之感。
    看着这样冷淡到寒凉的穆云琛,连清欢都有点坐不住了,伸手戳了一下静坐的他,收起方才逗他的戏谑心思,小心道:“你怎么了?我以前也和你这样玩呀。”
    穆云琛侧眸看了她一眼,唇角勾起一抹疏离的弧度,眼中却毫无笑意,他起身拢袖淡然一礼道:“郡主休息吧,穆云琛告辞,明日回去启程早就不来打扰郡主了,多谢郡主这些时日的照应。”
    他说完当真冷着脸毫不犹豫的就走了。
    “等一下!”清欢愣了愣,反应过来立刻锤着床大喊道,“不许走!我不准你离开这里一步!”
    穆云琛顿住脚步,面无表情的转身道:“郡主还有什么吩咐?”
    清欢负气,愤怒的瞪着他,眼神好像要将他拆骨入腹。
    穆云琛毫不畏惧的回望清欢,他站的笔直,清傲气质尽显:“郡主不必这样看着我,你说什么我都照办就是。”
    又是这个油盐不进的态度!清欢真想抽出鞭子来再把他打一顿!
    她强忍着脾气硬声道:“什么都做吗穆云琛,那我现在让你不着寸缕的躺在这供我渎玩你也做吗?!”
    穆云琛的目光闪烁紧咬贝齿,但他这一次没有任何退缩,攥紧指尖回过身,面对清欢就开始解衣上的盘扣。
    清欢惊呆了。
    “脱衣服”这个梗她是屡试不爽的,因为她笃定穆云琛薄薄的脸皮脸皮肯定做不出来,所以才会一不高兴就拿脱衣服那种话跟他怄气,可是她从不曾想到他真的一句话都不肯跟她多说就直接做了,他这才是赌气,才是跟她怄气!
    清欢忍不住伸出手指指着穆云琛:“你,你……”
    穆云琛不闪不避的迎着清欢的目光,将脱下的外衣一把扔在地上,冷冷道:“我既对郡主有所求,郡主便拿我做玩物,我又有何不从!”
    穆云琛的这个态度激起了清欢在他面前藏起的全部暴戾,她本就是喜怒无常的人,尤其穆云琛还是这幅态度,清欢是气他忤逆自己这个高高在上的家主,但她更气的是他这个人难道一点都感觉不到她给他的、从未付出在别人身上的感情吗?就多疑敏感到这般地步,岂不是白眼狼?
    清欢掀开锦被,走到床边甩开碎梦长鞭,愤怒的指着穆云琛道:“穆云琛,你这是在跟我说话吗!你自己看看你在做什么!”
    穆云琛放开了解到一半的中衣,泯然一笑不复往日的文雅清逸,竟有几分邪肆的味道。
    他向前走了一步寒凉的笑着:“当初我不肯这么做,你要如此对我,现在我依你所言,你还不满足。宇文清欢,你到底想要我怎样!”
    “你……”清欢被他气得说不出话,她没办法回答,但是她生气,气得眼眶发红,气得心口发堵。
    “我自知躲不过你,这就是我的命。”穆云琛颓然一笑长长的叹了一声,他仰起白皙的脖颈闭上眼睛,“你动手吧。”
    动手个屁!又不是一鞭子抽掉他一条命!要不是看在他那一声“躲不过你”实在悲戚绝望,清欢肯定要亲自动手修他一顿。
    穆云琛心里火烧火燎的难过,实话说他从来没这么难受过,他虽然话说的硬气,但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快无法呼吸了。清欢打他一顿也好,至少让他清醒些,不要再自以为是的认为她真的有那么一星半点的心思放在他身上——她分明就,想着别人。
    想着别人。
    为什么?
    不可以!
    穆云琛皓齿咬住殷唇,在那红缨似的的唇上咬出了渗血的白印,比“美人红”更要惊心动魄妖艳靡丽。
    清欢将鞭子的红玉柄握的咯咯响,可她却迟迟下不了手。
    “家主,西南紧急军报,请家主移步书房。”门外传来兮姌略显急切的声音。
    清欢终是放开了鞭子,她深深的出了口气,语气犹如寒冬冷风没有一丝温度:“穿上你的衣裳滚,滚出宇文家。”
    她说完拿起挂架上的紫貂大氅,披衣走了出去。
    穆云琛一夜未眠,平明十分清欢另一位大侍女媚妩敲门入内,在穿戴整齐的穆云琛身边行了一礼:“穆九公子,去国子监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穆云琛在长案前坐了一整晚,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没有想明白什么,就那么坐着,放空自己,直到天际渐白。听到媚妩的话他慢慢抬起眼睛向媚妩身后看去——什么人也没有了。
    穆云琛似是轻松似是失望的出了口气,站起身道:“走吧。”
    除了坠在心口的钻石他什么也没拿,径直走了出去。
    穆云琛在车马场见四饼跟车夫交代,他转过身,细微的晨光落在他身上,好似为他镀上一层朦胧的光,他站在管理别样俊逸,却也显出反差的落寞。
    媚妩向穆云琛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而后端正站好,交叠着双手道:“奴婢拜别,穆九公子一路平安。”
    穆云琛没有立刻登上马车,他忽然道:“郡主,在何处?”
    媚妩对“郡主”二字敏感的挑了一下细细的眉梢,低头道:“穆九公子,家主脾气不好喜怒无定,还请九公子爱惜自己莫要再唤她‘郡主’,以免招来杀身之祸。”
    穆云琛无所谓的笑了一声,带着一丝执拗冷淡道:“郡主是今日不肯见我,还是以后都不打算见我。”
    他明白媚妩的话中之意,她想让他和所有人一样称清欢一声“家主”,但穆云琛不愿意,他就要唤她郡主,所有人都不敢不能,他偏要如此,他对她就是要这般与常人不同。
    她自己说的,任何人也比不上他!
    媚妩敛眉,别有深意的说道:“九公子何必向奴婢打听家主之事,我们做奴婢的怎知家住所在何处有何所想,既然为奴唯有家主想见时呼来,家主不想见时安分守己罢了。”
    这话是说给穆云琛听得。
    穆云琛冷觑着她忽然笑了,笑得寒凉彻骨,笑着笑着眼圈微微泛红,寒声道:“那有劳媚妩姑娘转达郡主,穆云琛告辞。”
    随后四饼驾着那辆低调的马车在城西绕了半圈然后走朱雀大道一路向东,到了国子监。
    此时的国子监外门庭若市,虽是清晨,但因为放榜的缘故早就有许多人在此等候。穆云琛在不远的僻静巷子里下了马车,四饼是宇文家的人不便再跟着他也就先回去了,留他一人到外面看榜。
    一夜静坐又加一路思量,穆云琛身上的戾气消去很多,但心境到底也不一样了。
    他走时想过,若清欢不愿见他,他便也一生一世不见她罢了,如今他有把握考得上国子监,日后会试必然也不在话下,要报复穆家未必就要她帮忙,他自由之身岂不比受制于她一生为奴好得多,至于她想要谁就要谁,想对谁好就对谁好,又与他何干!今日就这样一别两宽也……
    穆云琛本以为这么想就释然了,但想到这竟然胸口闷闷的一阵发热,钝痛的有些想不下去。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初冬凛冽的空气,让自己不再气短,整理仪容走向国子监即将挂榜的影壁。他就算与清欢的账再怎么乱成一团,心绪再怎么难以安宁也绝不会在外人面前露出一点软弱,况且他今日还要打起精神跟穆家好好周旋。
    穆云琛来得早这会儿还没放榜,但影壁前的人却不少,其中一个身体发福嗓门很大的胖子,穆云琛隔着老远就认了出来。
    穆云琛心情不好,各种情绪郁积于心,在看到穆云珏的瞬间他眯起了眼睛:好啊,既然碰上了,不妨就送他一个“终身难忘”的礼物。
    穆云珏今日穿了一件簇新的松花绿圆领华服,外面罩着防寒的深色万字花灰兔毛坎肩,周围围着几个惯于趋炎附势吹捧于他的寒门子弟。
    仕子张参:“看穆五公子这气色,今日国子监的名额是势在必得啊!”
    仕子李嗣:“诶,怎么能说看气色呢,要看才学,以穆五公子的才学怎么可能考不中,不要说中国子监,就是来年秋闱会试,那也是手到擒来榜上有名啊。”
    仕子王武:“对对对,穆五公子国子监笔试写的那首诗我印象太深刻了,就是上回喝酒念出来给大家听的,那真是写诗意隽永意味深刻,大有诗仙白少陵的风范!”
    穆云珏向来喜欢在这些吹捧他的仕子身上撒银子,对他们的马屁照单全收,得意的摆手道:“哪里哪里,这比诗仙白少陵却还是差些的,哈哈哈。”
    张参:“那也比九成的读书人强去太多了!”
    李嗣:“对对对。五公子将来必然是前途不可限量,我等将来就指望五公子提携了。”
    王武:“五公子文采斐然仗义疏财,断然是苏东坡李太白等大家之流,怎么会不顾我等,定然是义字在先,千秋之后必成美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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