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昀又道:“白秋令......令尊这名字真是起得好,想必白少侠是生于秋天了,那不如——不如我便唤你,‘秋秋’好了。”
白秋令:“......”
“秋秋,听上去容易亲近,又俏皮可爱,怎么,白少侠不满意吗?”
白秋令把刚刚放下去的清羽又拿了起来。
“当做回礼,日后你不必整日叫我唐阁主,这样未免太生分了,”唐昀将他面上的不悦视若无睹,认真地思索片刻,道:“这样吧,一时半会儿我也想不出别的合适的称呼,你便直呼我的全名,我准的。”
旁人听了这话,还以为白秋令占了唐昀什么天大的便宜。他一时语塞,却又生不起气来,若是为“秋秋”二字与唐昀翻脸,那未必也太过小气,而且这“秋秋”听上去确实像唐昀说的那样能让两人之间没那么生分——为何他二人就不可生分了?
“我与唐阁主怕是也没有亲近到这种程度,要是阁主觉得不方便,也可直接唤我全名,秋秋便不必了。”
看在身上这披风的面上,白秋令有礼有节地表达着自己对那两个叠字的拒绝态度,他偏头看了眼透过窗户铺进来的月色,又说:“时候不早了,劳烦阁主为我送来这御寒的衣物,还请早些回去歇息。”
唐昀未置可否,反又问他:“那我若是非要唤你秋秋,你可会杀了我?”
白秋令心下也知道不该与这人讲道理,听他说完那话,往窗边踱步的动作一顿,嘴角抽搐又握紧了清羽,咬牙切齿从齿缝间挤出几个违心的字来,“唐阁主请便。”
他要说“会”也无用,横竖唐昀都是要这么叫的。
唐昀吃准了白秋令不会因这事便拔剑杀人,两人就算打起来他也没办法杀了自己,这才厚着脸皮大大方方将人戏弄一番——只是没想到将这两字多说几遍,还真有那么些顺耳,仔细品一品,就叫他秋秋好像也不错。
于是他就像故意要激怒白秋令似的,连着喊了好几声“秋秋”。
白秋令一忍再忍差点就要反身拔剑,心下一沉一把推开窗户让那冷风灌进来。他立刻冷静了不少,目光落在远处结冰的河面上,冷冷道:“我听得到,阁主有事便说。”
“哦,那没事,我多喊几遍,习惯习惯。”唐昀站起身将折扇别回腰间,手指绕上清羽剑穗,不知死活又道:“秋秋这剑穗是怎么制成的?我那西域香也不过数日,这槐花香味——”
“唐阁主,”白秋令突然转身,目光便落在了颔首浅笑的唐昀身上,随即他看着清羽剑穗缠着的那骨节分明的手指,一时语塞,忘记了转身这是要说什么。
“嗯?”唐昀还是笑着,松开手将那剑穗拍了拍,抬手闻了一下自己的食指,忽而伸到白秋令面前,轻轻浅浅地点在他鼻尖上,说:“这味道真是好闻。”
白秋令后退半步,下意识抬起拿剑的手挡了一下,皱眉道:“我用药制的,取了槐花入香,真正的花香做不到这样长久。”
唐昀挑眉,收回手后拇指还在那食指上摩了摩,抬眼视线落在白秋令身上,毫不客气地盯着他的眼睛看,片刻后笑了笑便也不再说话。
这一来二去白秋令也不冷了,他重新转过身看着那晶莹剔透的河面朝窗前又走了两步,目光所及之处泛着幽幽白光,仔细听来还有类似银器碰撞发出的清脆响声。
他想去一探究竟,可身后还立着个**烦。
他踟蹰着想要直接飞出去,还未及他有什么动作,唐昀在他身后便抢先开了口:“永洛镇有个秘密,关于这半夜会结冰的河,秋秋肯定不感兴趣。”
白秋令不置可否,收紧了五指紧紧扣着清羽。
“不巧我昨天听到个传闻,好像是说,这河水之所以半夜会结冰,是因为有人在这河的上游铸剑。”
果然,唐昀这“铸剑”的传闻只说了个开头,白秋令已经转了个身与他面对面。
今晚已经得了很多“便宜”,唐昀跟着白秋令这么些日子,深谙在他面前见好就收才是长久之计的道理,没打算卖关子,直言又道:“铸剑之人也不是那一般人,江南段氏——秋秋如此好剑,肯定不陌生吧?”
除开那别扭的称呼,唐昀说的每一个字白秋令都觉得很好听。
他转过身子看向窗外,点头道:“江南段氏,铸剑世家,长女段青霜继承了段家铸剑之术,铸青霜剑,冷若冰霜,所到之处皆寒气逼人——你是说这铸剑之人是......”
“没错,段青霜早年便已成婚出嫁,不知是何原因几年前回到了永洛镇,自她回来之后,这条河便夜半结冰,晨光破晓又恢复如初。”
白秋令抿唇,内力下行至脚掌,欲飞身出去却被唐昀先一步扣住肩膀拦了下来。他抬手挡开唐昀的手,愠怒道:“阁主这是何意!”
唐昀不疾不徐,上前关了窗户平和应道:“秋秋切勿冲动行事,以你的剑术,那段青霜自然是不敌你,但青霜剑在她手中——青霜剑可不像横君那样好招惹。”
“我自然是知道。”
“你知道?...…那你还去?”唐昀插上木栓把窗户关牢,屋里没有寒风倒灌,立时暖和不少。
两人僵持在窗边片刻,远处便传来了鸡鸣。
“寅时了,阁主打算在此耗一整夜么?”白秋令本也没休息好,这会儿犯了困,再下了一次逐客令,说着解下了身上的披风递给唐昀:“......多谢阁主。”
唐昀接过那月白的披风,等白秋令回到床边坐下面对他,借着并不明朗的月光又看到他脸上分明的轮廓和漂亮的五官,心中一动,朝他走了几步。
却又在几步之外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