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音并不清澈,带着几分让人耳朵发痒的喑哑,眼轻轻一眨:
“我倒是听说,养在家里的名贵猫儿狗儿的,要是去了外头,连乞食都不会。”
她挑眉,“被人捡去养还好,若是邋遢起来,人都不要,要生生饿死呢。”
萧小夏目光一冷:“宠物丢了,贵人家中自有仆人去寻,何须多忧。倒是人,不能当了别人的宠物,卖乖取巧,惯会谄媚。”
昭娘扑哧一笑。
“怎么?”
“若是……连家都没了,又当如何?”
“薛盈昭!”萧小夏气急,厉声道。
昭娘盈盈浅笑,仿若说笑,眼中却夹杂痛意:“若是家能一成不变,也就没有今日的昭娘了。”
不等谁反应过来,她转而提高声音道,“小姐也不用气怒,硝烟四起,说不准哪天就轮到这座城了。”
“徐哥哥,她居然咒萧家!何其恶毒!”
“小夏,昭娘一定不是——”
“你既拿我取乐,又为何在意我用你寻开心?当真小气。”
昭娘打断他们的一场戏,站起身来,像舒展身形的白茶花,花瓣垂露,要坠不坠。
“你是舞坊的下贱——”
“萧小夏!”徐璧低声喝道。
昭娘眸光沉沉。
旋即,她又笑了。
她修剪成椭圆的指甲泛着莹光,从自己线条优美的下颌划过,落到耳下,带出一抹甜蜜的笑。
“瞧,你连舞坊的下贱胚子都嫉妒。”
“真可怜啊。”她轻叹,无限怜惜。
薛盈昭脸上在笑,眼睛在哭。
影棚中,所有人都在看薛盈昭,只看薛盈昭。
不,是林轻鹭。
简一歆呼吸放轻。
这一刻的薛盈昭,美得像绽放到极致的白茶,却脆弱如蒲公英,稍用力的一口气,就能把她吹散。
随风散去,再寻不着了。
叶梓萱坐在沙发上,仰面看向林轻鹭。
林轻鹭和薛盈昭的形象逐渐融合,永远高高在上,美得肆意张扬。
她刚入娱乐圈,就给林轻鹭演丫鬟。名气大点,给林轻鹭当女四。
她成功引起了星曜总裁季景的注意,季景给了她好资源,她特别高兴。一看,原来所谓的好资源,是给林轻鹭当女二。
只要在这个圈子里,林轻鹭就无处不在。导演夸她,老戏骨夸她,连什么都不懂的路人都夸她。
她去戏剧学院进修,她的演技变好了。本以为可以一争,再度合作时,又被林轻鹭轻轻松松碾压,一个眼神都没多给自己。
凭什么?
她嫉妒林轻鹭,一如萧小夏嫉妒薛盈昭。
——如果没有她们,该多好。
在这一刻,叶梓萱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演戏,还是已经出戏,她死死盯着林轻鹭,眸里尽是嫉恨,却道:
“嫉妒你?”
她微昂下巴,目带奚落,“你再能耐有什么用?永远是个戏子,下九流。我拥有的,你永远得不到。”
影后有什么用,戏子。
叶梓萱扯开一抹高贵傲慢的笑。
“CUT!”
叶梓萱舒了口气,感觉畅快无比。
她问于波:“导演,我最后这段怎么样?”
剧本中,这段戏定格在薛盈昭的身影上,是没有萧小夏那句台词的。但叶梓萱明显感觉到,她最后的状态特别特别好,完全超出了她平时水平。
演员临时改戏的情况不是没有,叶梓萱道:“我刚刚突然来了状态,不知道这段能不能用?”
她故作歉意,“不小心改了戏,林老师不会怪我吧。”
“噢,没事。”林轻鹭无所谓道,接过水喝了几口,“最后那段你演的不错。”
叶梓萱一愣。
“要是全程都有这个水准就好了。”林轻鹭说出了下半句,语气里还带着股可惜。
她是发自内心的,和演技旗鼓相当的人演对手戏是一种享受,可惜年青一代都不太行,只有和老戏骨们才能飚一下。
但落到叶梓萱和沈遇眼中,这简直是独孤求败的傲慢,太目中无人了!
叶梓萱暗自吸了半天气,才让自己别跟林轻鹭计较,继续专心等待于导考虑的结果。
连林轻鹭都说好——虽然很不甘心,但能第一次得到林轻鹭不咸不淡的夸赞,叶梓萱下意识就相信了她——于导这边一定能过吧。
于导沉吟片刻,在叶梓萱期待的注视下缓缓道:“这段不加。”
“为什么?”叶梓萱不甘心,眸中满是受伤。
“因为这是薛盈昭的电影。”于波道,“萧小夏只是衬托她的而已。”
这段是不错,但也要看跟谁比。叶梓萱偶然爆发的精彩镜头,拿到林轻鹭面前,也不过是她随随便便就能演出的水平。
这样一想,就没必要为了它画蛇添足了。
于波鼓励道:“梓萱今天表现不错,下次早点找到状态。”
可叶梓萱满脑子都是那句——这是薛盈昭的电影,你只是个衬托。
她真讨厌薛盈昭。
真讨厌林轻鹭。
她们都一样,总是轻轻松松的,把别人的光芒盖住。
沈遇跟在她身边,担忧问:“小萱草,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