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韩林浑身凝滞,动弹不得。
他惊恐地瞪大双眼,目眦欲裂。
眼前的少女仍是他熟悉的面貌,神情却陌生之极,她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仿佛在看蝼蚁。
“韩、林。”
郁仪一字一顿道。
韩林脸上闪过惊惧,强自镇定道:“你……你不是没有修为?这怎么可能!你用了法器是不是?”
如果是法器,只要撑到郁仪御使不了的时刻,定能脱身。
肯定是法器吧?谁不知道郁仪现在就是个废人。
“法器?”面前的少女微微歪了下头,做恍然状,“也是,能禁锢修士灵体的法器不是没有。”
她浓浓的黑色长睫压下,唇抿成一条线,声音诡秘低沉:
“那你……见过这样的法器吗?”
随着郁仪吐出的字节落下,她伸出手,手心向上,虚虚一握。
韩林陡然在空中扭曲佝偻,整个身体一寸寸被看不见的力量掰断,骨骼崩坏,噗噗噗,五脏六腑接连炸开,不过转眼就成了个血人。
以韩林此时模样,早就站不稳了才对,但他的肩胛骨格外突出,甚至直直刺穿了斗篷,露出两截苍白的、沾着碎肉的骨刺,那股力量提着便以肩胛骨为支点,将他提在空中。
“啊——”韩林发出尖啸,可声音出了嘴巴就消失了。他甚至连言语的权利都掌握在对方手中。
此时,韩林什么想法都没了,他的理智被彻骨的疼痛淹没,他的眼球泡在黏腻的血里,眼前一片猩红。
郁仪看着他脸上的两个血窟窿,笑了笑:
“不用怕,你还不会死。”
郁仪声音柔软,如春风拂过山花,韩林却仿佛听见恶魔低语,猛地痉挛起来。
郁仪的笑声更清脆悦耳了。
“怎么,你不信你能活下来?”
她手指轻轻打开,韩林的身体迅速恢复原状,肩胛骨缩回身体,血液乖顺回到原本的位置,好像之前的一切从未发生过,只是面色有些苍白。
韩林哆嗦着嘴唇:“你、你竟然……”
“是在惊讶我真的放过了你?还是没想到我连这都能做到?”郁仪道,随即露出疑惑神色,“我放过了你,你不跑吗?”
韩林下意识退了一步,他眼带恐惧和戒备,明显没有相信郁仪的话,但见郁仪笑吟吟的没有继续动作,韩林咬咬牙,抓住一线生机,拿出全部本事朝外遁去。
他以燃烧精血的秘法为代价,一息便遁出了三十里外。他不敢松懈,便要燃烧第二滴精血——
啪嗒。
一滴厚重的露水从头顶落下,砸在他脸上。
韩林抬头。
郁仪坐在冷杉遒劲枝干上,裙摆垂落,手里执着朵晨露未去的浅黄色花,正转着玩。
她本是看花,等韩林仰头看过去后,她眼皮一抬,清凌凌看向韩林。
韩林腿一软,跌在地上,膝盖重重一砸,竟是直接跪倒,痛哭流涕。
“我错了,我知错了,求你饶我一命,郁仪仙子,仙子大恩——”
郁仪轻轻一笑。
她手攥起,那朵鲜妍娇嫩的花被她揉碎在掌心,一起碎掉的,还有韩林。
风徐徐吹过,冷杉合着其他树木发出沙沙声。
树上,郁仪的长发和裙摆一齐袅袅荡起,小猫在她身旁蹲坐,猫瞳中一片冰冷的金色。
树下,韩林发出无声的痛喊,鲜血四溅,腥气满溢,骨刺森森。
郁仪居高临下,垂眸看他,脸上没了笑意。
她松开手,碎成灰的花从她手心簌簌落下,覆在韩林如一滩血肉的身躯上,稀烂的血肉蠕动起来,再度重组成个活人。
“当初也是这般吧。”郁仪仿佛自言自语,“你不过元婴,只用一朵灵火就能杀了两位渡劫,你那时脸上可是快意十足。”
那张因恶毒的快意而扭曲的憨厚脸庞,在郁仪脑中再度浮现,她忘不了韩林淬了毒的眼神,那张可憎的脸,那股来自她救下之人的,无缘无故却直取她一家性命的滔天恶意。
“现在,被你没看在眼中的我折磨,也算因果循环了?”
“求求你……求求你杀了我吧!”
韩林开口就是求死,声音颤个不停:
“我是拿了好处,但令我动手的是曲航啊,一切都是他安排的,洞府坍塌的狂暴海也是,他后面还想杀我灭口,实属狼心狗肺——仙子,仙子,你如今找他报仇不是难事,就抬抬手杀了我,我罪有应得,不求你放了我,杀了我罢。”
韩林伏在地上,摇尾乞怜,只求一死。
郁仪挑了挑眉,徐徐道:
“你说得倒也不错,你是该死。不过……还不是现在。”
“我们还能再玩会儿。”
韩林眼神绝望,没有郁仪的首肯,他连自爆都不能。
有一朵蒲公英飞到小猫鼻间,差点让小猫打了个喷嚏,郁仪摘下蒲公英,轻轻将它吹散。
树下,韩林再度四分五裂,烂成一地。
……
“赵格人呢?”孙含看着林间空地道。
“应是在这的,我叮嘱他好好守着仙子,现下怎么两人都不见了?”
孙含质问报告找到郁仪的弟子没有得到回答,不用回头,他都能感受到宋长老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只静静一眼,就让他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