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兰悦想去捂儿子嘴巴,但话已经出口了,谢晋亨的脸色瞬间铁青,气的瑟瑟发抖。
谢晋亨腾地一下站起身,举着高尔夫球杆就想揍他。
谢嘉宁干脆豁出去了,把脸一扬,道,“你打吧!打死我最好。省的成天被你骂废物。”
李兰悦怕杆子真的落在儿子身上,一把抱住谢晋亨,自责道,“是我不好,没教育好儿子,你要打就打我。”
谢晋亨虽然怒不可遏,但最终还是没下去手。他只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和自己不是一条心,小儿子再不争气,也是自己唯一的希望了。
他深吸一口气,控制住情绪,缓缓地放下球杆。审时度势,决定暂时不追究小儿子的出言不逊。
事情闹这么大,总要解决,谢晋亨目光一转,望向谢煜凡。他耐着性子道,“去法院撤销诉讼。”
谢煜凡,“抱歉,我不是原告,我做不到 。”
原告是他的妻子,谢煜凡说这话,分明是宣告自己的立场。
谢晋亨听了后,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又噌噌地蹿了起来,额头的青筋突突直跳。但他知道,谢煜凡不是谢嘉宁,不是随便威吓几句,就能解决问题的,所以尽管已是火冒三丈,还是在控制情绪,用尽量平稳的语气道,“那就修改你的口供,这事就当没发生过。”
谢煜凡脸上不露山水,心中却在冷笑,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而,这些人还都是社会上的名流精英。难怪,余晚会对他们嗤之以鼻,就连身为亲人的他,都不屑与之为伍。
谢煜凡一字一顿,“妨碍司法,是违法乱纪。恕我不能从命。”
谢晋亨听了后怒火攻心,对着谢煜凡咬牙切齿地道,“你这是铁了心,要和我对着干是吗?”
谢煜凡,“没有,我只是不想做违背良心的事。”
这句话踩中了谢晋亨的痛处,无疑是在火头上再浇一把滚烫热油,让他勉强克制的情绪一下子爆发了,如同山洪一般,压都压不住。他想也不想,举起球杆就往谢煜凡砸去。心里憋了一肚子的恶气,没地方去,全都撒在谢煜凡身上。
球杆是金属所制,坚硬无比,不小心被磕碰到一下都要疼半天,更别提是故意殴打。
谢煜凡额头被砸,鲜血流了出来,染满半张脸。但,谢晋亨仍然没有住手的意思,他对这个儿子不光是厌恶,还有一丝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畏惧在里面。冷酷刚硬坚毅,这都不是恨他怕他的理由,但正直才是。尤其是对谢晋亨这个做过不少有违良心事的人来说,生出一个刚直不阿的儿子,简直就是将一颗定时炸弹放在身边。
见父亲雷霆万钧,谢嘉宁这才意识到,父亲对自己是极其容忍的。他想到自己的顶撞,心脏一阵狂跳,缩在一旁,大气不敢出。这一下下的揍在身上,看着都觉得痛。
毕竟是血肉之躯,怎会不疼,但这事牵扯到原则,绝不能让步。谢煜凡被血糊了一脸,却咬紧牙关,硬是把背脊挺得笔直,没有半点要妥协的意思。
余晚进屋,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场面,不由气笑。她大步走过去,一把抓住球杆,让谢晋亨举在半空中的手瞬间动不了。
谢煜凡转头,看到站在自己身边的余晚,意识到是她替自己挡住了球杆。只见,此时的她,眼底充满怒意,嘴角却弯弯勾起,怒和笑,这两种矛盾的神情同时出现在她脸上,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阴暗而诡谲。
谢晋亨本就在火头上,再看到出现在眼前的肇事者,更是火上浇油,皱着眉头怒喝道,“你干什么?”
余晚冷着眼回道,“这句话该我问你。”
她脸上有伤,再加上表情阴鸷,一时间竟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谢晋亨一怔,倒不是被她吓到,而是,之前先入为主地认定,是余晚夸大事实来诬陷谢嘉宁。但现在看到她,才知道谢嘉宁是真的动了手,而且下手不轻,哪怕构不成谋杀,也是故意伤害。
但,事已至此,谢晋亨是不可能大义灭亲的。所以,他只有硬着头皮把一条路走到底,先把事情压下来再说。
于是,他语气生硬地道,“我在教育自己的儿子,外人不要插手。”
余晚没有松开球杆,而是用同样冷厉的语调回击,“你在殴打的,是我的丈夫。我同样可以告你故意伤害罪。”
她的眼神很冷,像是北冰洋上的冰山,反射出令人心惊的光泽。
其他人或许会被震慑,但谢晋亨毕竟在商场上打滚几十年,见多风浪,自然不会轻易被她三言两语威胁到。他用力一提手臂,想将球杆从她手中抽出来。谁知,这一抽,竟然没能甩开她。
因为用力,余晚的指关节微微泛白。她步步紧逼,谢晋亨的手臂一寸寸地被扭转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肩膀和手臂连接的地方传来一阵钻心刺骨的痛,这柄球杆就像一把横在颈脖间的剑,产生了巨大的压迫感。
余晚眯起眼睛,看着眼前这个衣冠楚楚的人渣,胸中涌起一阵无法言语的惊涛骇浪,眨眼的一瞬间,眼底有带着血腥的杀戮闪过。
谢晋亨捕捉到那一闪而过的眼神,传递出一个危险的信息,他下意识地挣扎,却发现自己在她的掌控下,竟然完全使不出力气。无法反抗,只有向后退去。小腿顶到沙发,无路可退,惊恐之下,劲道一松,一屁股坐了下去。
谢晋亨抬头看着余晚,她背着光,灯光投射在她身上形成的影子,就像一对黑色翅膀。恍惚间,他竟有一种错觉,仿佛那些被自己直接间接害死的人,回来向他索命。
这一惊,谢晋亨被逼出了情绪,冲着余晚疾言厉色地喝道,“乐怡,你干什么?”
谢嘉宁和李兰悦早被余晚的气势吓呆,谢嘉宁不敢相信这样一个恶魔般的女人,竟会被自己打。就连他,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一切似乎都是一个圈套。
听到谢晋亨的叫声,母子俩才如梦初醒,急忙抢上来想拉开余晚。
余晚把球杆当剑使,碰的一声敲在两人面前的茶几上,顿时,玻璃桌面上出现了一条蜿蜒深邃的裂缝。
这一杆要是打在自己身上,必然皮开肉绽。谢嘉宁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地向后跳去,李兰悦也是一脸大惊失色,嗷的一嗓子叫了出来,“来人,快来人。”
听到动静,管家立即带着佣人跑了过来,问,“老爷太太,出了什么事?”
“快报警……”
余晚的目光森然扫过这对母子,用球杆敲着水晶桌子,有恃无恐地道,“报啊!我不介意把事情搞得更大。我等着看,明天头条爆料谢家父子有暴力倾向之后,龙腾的股票是不是会一路狂跌。”
这话说的一针见血,别说家丑不可外扬,就是传出去,道理也不在谢晋亨这一边。
谢晋亨很快定下神,转身对管家挥了挥手,道,“你们下去,没我的吩咐不要进来。”
气氛诡异而压抑,谁也不想被牵连,得令后,不相干的人飞快撤离这个是非之地。
谢晋亨缓了缓神,重新整理起情绪,抬头望向余晚,沉声道,“我是你公公,也算是你半个父亲,你是否该对我放尊敬一点?”
余晚冷笑,“你的儿子,把我打成这样,你这个做父亲的,不打算给我一个交代么?”
谢晋亨神色一正,“你想怎么样?”
余晚将球杆指向谢嘉宁,“让他自首。”
谢晋亨飞快地否定,“这不可能。”
余晚道,“那就没得谈了。”
谢晋亨,“我可以给你钱,多少都可以,只要你撤销诉讼。”
以为余晚会拒绝,没想到,她竟然点头答应了。
谢晋亨给出一个自觉合适的数字,“五百……”
谁知,那个万字还没有出口,就被余晚打断,她在那指着李兰悦道,“我要她手中的15%的股份。”
此话一出,众人脸上皆是风云变色。就连谢煜凡也是一怔,下意识地去看余晚,却发现自己根本看不透她。谢煜凡暗自颓丧,自诩也是料事如神,却怎么也没想到,余晚这一招苦肉计的最终目的是这15%的股份。
虽然在意料之外,但也是情理之中,她要对付谢晋亨,首先第一步,就是削弱他的势力,让他从第一把交椅的位置上跌下来。
余晚用球杆敲打着茶几,道,“怎么,不舍的?”
谢晋亨没接嘴。他确实不愿意,他本来有55%的股份,后来30%转让给了谢煜凡,剩下25%,但是加上李兰悦的这15%,还是公司里最大的股东。但,要将这15%再转给余晚,那就意味着,龙腾从此要易主,以后大小事宜都不再是他说了算。这让他怎么甘心。
余晚玩味地望向谢晋亨,饶有兴趣地看他在金钱和亲情之间挣扎,看到他纠结痛苦不好过,她就痛快开心好过了。
这些人中,最沉不住气的就是谢嘉宁。见余晚得寸进尺,狮子大开口,不由跳了起来,气急败坏地吼道,“你他妈的别做梦了!”
余晚抬起下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眼底的轻蔑一览无遗,道,“这里轮不到你说话!”
谢嘉宁为之气结。没有母亲在一旁紧紧拽着,他几乎要冲上去撕烂她的脸。
要不是这个废物儿子,今天也不会出现这样的局面。谢晋亨心中窝火到了极点,忍无可忍,走过去反手给了谢嘉宁一个耳光,恶狠狠地瞪着他,道,“你这个蠢货,给我闭嘴!”
谢嘉宁被这一耳光抽懵了,看到父亲的脸色可怕得吓人,捂着脸顿时灭了气焰。
谢晋亨沉默地盯视他,目光锐利得如同一把冰锥,企图破开她平静的表面,去窥探她的内心。
余晚没有退缩,而是沉着回视,一双眼睛如同深不见底的海洋,无情地吸食人世间所有的光芒,善的、恶的。
半晌后,谢晋亨开了口,“如果我不答应呢?”
余晚道,“那我们就法庭上见。”
第88章 2020.07.01
余晚从药房出来, 手里多了一个袋子,里面装着一些简单的医疗用品。
“来吧,我替你处理一下伤口。”
谢煜凡举了举手中的香烟,示意她先让自己抽完这一口。刚从一场战役中回来, 而对手还是他的父亲, 确实需要尼古丁的味道来压压神。
余晚没说什么, 并肩坐在他身边,伸直了一双大长腿。
谢煜凡用夹着香烟的手, 指了指车头破损的地方,问, “你撞车了?”
余晚纠正, “不是撞车,是撞门。”
谢煜凡一脸疑惑,“撞哪里的门?”
“你家的门。”
联系上下文仔细一想, 谢煜凡豁然开朗。没想到, 余晚也会为了自己而不管不顾, 他不由失笑。
听到笑声, 余晚转头望过去。只见夜幕下的男人,眉如剑眼如星 ,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一种成熟而自信的风采。他平时不太笑, 以至于脸部线条过于硬朗,给人一种冷酷无情的感觉。但,此刻荡漾在眉宇间的这一抹笑意, 如同照在雪地里的阳光驱逐了寒冷,又如同射入裂缝里的光芒点亮了希望,给他整个人镀上了一层色彩,让他变得生动而真实, 仿佛他的世界里不再是非白即黑。
风一吹,烟头上的红点在夜色下一闪一熄,映着他的脸也一起忽明忽暗,亦正亦邪,这才感性,才是真正的人生。
余晚心一动,伸手夺走他唇间的烟,取而代之的,是自己的唇。
并不是充满激情的热吻,纯粹只是唇与唇的触碰,她想感受他的温度和存在。
轻轻的吻,重重的情。万种风情,百般纠缠,都在这短短一瞬间爆发,就像那耀眼的烟花,虽然短暂却灿烂绚丽。
谢煜凡展开双臂,扣住她的纤腰,将她揉入自己的怀中。他悄悄地吻着她的发顶,心中盈满了感情,是对她的爱和包容。爱一个人并不难,可是要包容她的一切,给足她空间和自由去实现自己的野心抱负,这很难,尤其是像谢煜凡这样一个传统男人。
余晚在他怀中靠了一会儿,然后推开他道,“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额头上有一条被球杆划开的口子,深倒是不深,就是流了不少血,和头发粘在一起看上去怪吓人。大多数伤口都在身体上,马路上也不能让谢煜凡脱光一一检查,只能扒拉开衣襟粗略看一眼。
隐隐瞧见胸口手臂上纵横交错的印记,余晚很是窝火,道,“他打你,你不知道躲吗?”
谢煜凡道,“他是我父亲。”
再恨再怨,谢晋亨给了他生命,养育他长大,这是不争的事实。面对父亲的暴力,他选择承受。
余晚知道他在想什么,所以才生气,在她看来,父母和孩子是两个整体,互不相欠,没什么亏不亏欠。
她没好气地掐了他一把,“那我还是你老婆,你让我也打你一顿。”
被掐到伤口,谢煜凡倒抽一口凉气,见他痛得龇牙咧嘴的,余晚也生不起气来了。从袋子里拿出消毒喷雾,一边处理伤口,一边漫不经心地问,“我和你父亲,你选谁?”
这话听上去说得风轻云淡,但其实却是暗波涌动。谢煜凡知道自己不能模糊其词,以免她心生芥蒂,便拉起她的手贴在胸口,用坚定不移的口吻道,“选你。”
余晚扬眉,“媳妇可以再娶,父亲只有一个。”
谢煜凡,“我和父亲之间有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