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以卿被喊得回了神,也不记得要进去送药了,忙一把拉住方大夫的衣袖问道:“方大夫,你与我说实话,我爹的伤势……我爹的伤势是不是要不好了?”
方大夫倒不想她这般敏锐,只一句话便察觉了不妥,全不像之前那般好糊弄。不过好在先前已有了路家主示意,他倒也不再瞒着她,便细细将路家主的伤势与她说了一遍。末了叹口气,总结道:“家主的伤原本养得挺好,可惜现在陡然恶化,真要剜肉去腐,恐怕难以愈合。”
路以卿听得一脸紧张,她不是学医的,对这些全然没有了解,可想想路家主胸口那伤也是骇人。不过说到伤口愈合,她倒有个常识性的提议:“方大夫,你说清创后阿爹的伤口太大难以愈合,那……那缝起来会不会更容易恢复?”
伤口缝合,这在现代基本就是常识,然而在古代显然就是天方夜谭了。
方大夫闻言一时都没反应过来,讷讷重复:“缝起来?”
路以卿便抬手跟他比划,一上一下好似穿针引线:“就是缝起来啊。就跟缝衣服似得,把伤口缝在一起,等伤口长好以后再拆线。”说完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还可以用高浓度的烈酒消毒,免得清创之后再感染了,到时候伤口也能恢复得更快些。”
方大夫听完眼珠子都瞪圆了,心里深深怀疑自家郎君这是想整死亲爹——听听看,这都什么话,要把她爹当衣裳缝起来不说,还得往伤口上浇烈酒,那不是想把人疼死是什么?
好在路以卿也不傻,看方大夫这模样也知道,自己的话太过惊世骇俗了。她心知自己说的没错,还是一片好心,可对方能不能接受就是另一回事了。眼下她被方大夫这反应弄得也是莫名心虚,端着药碗也就不继续刺激人了:“那个,方大夫,你好好想想,我先进去送药了。”
说完这话,路以卿扭头就进了房门,独留方大夫站在门外,满脑子浆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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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以卿来得算不上快,再加上在门口跟方大夫纠缠了一阵,等她踏进房门时不仅手里端着的药不烫了,屋中的两人该交代的也都交代得差不多了。
沈望舒脸上还有两分恍惚,路家主已是疲惫的再次闭上了眼睛。
路以卿一进门就见到这番场景,吓得她还以为便宜亲爹要咽气了。当下三两步奔到床边,不过还没等她着急开口,便见床上的路家主又睁眼了,还中气不足的斥了她一句:“又这般莽莽撞撞。”
确实是莽撞,她心慌之下跑太急,手里的药这回洒出了小半。
路以卿端着药碗尴尬了一瞬,可目光对上虚弱的路家主,心里却蓦地一酸。而后她自己都控制不住,就感觉眼眶一热,眼前景象也陡然模糊了:“阿爹……”
只这短短两个字,带着些许委屈些许担忧些许恐惧,一下子便将路家主戳得没了脾气。若放在往常,他定然会心软的哄上一哄,可现在也实在没这精力。方才的一番交代已经耗尽了他的力气,他只好将目光一转,看向了旁侧好不容易收敛回心神的沈望舒。
沈望舒对上路家主的目光也是心领神会,上前一步按住路以卿肩膀:“阿卿别急,父亲的伤会好的。你不是送药过来吗?还不赶紧将药喂了。”
路以卿的反应却是呆呆的,与其说她是担忧路家主伤势,不如说她更震惊于自己突然的落泪——眼前这又不是她真的亲爹,而且她也不是爱哭的人,怎么忽然就忍不住想哭呢?难道还是原主的情绪作祟?可她按了按心口的位置,分明没有感觉到其他。
见她还在发呆,沈望舒按在她肩上的手又轻轻推了推,路以卿这才回过神来。她又看了眼手中只余大半碗的汤药,懊恼的抿了抿唇:“阿爹,这药,这药你先喝着,不够我再让人去熬。”
路家主听到这话简直要气笑了,可到底也没说什么,最后还是乖乖将药喝了。
许是伤重体虚,也许是汤药里有助眠的成分,路家主喝完药后倒是很快就又睡着了。入睡后他呼吸平稳,神色平静,若非额头一摸还烫手,简直要以为他开始好转了。
但显然,被人算计的路家主想要痊愈,并没有那么简单。
沈望舒被路家主一番交代,心里也安定不少,此时怕两人说话打扰了路家主休息,便牵着路以卿去了外间。然后她看了看路以卿眼下还没彻底消去的青黑,又有些心疼,一面摸摸她的眼睛,一面说道:“这么快就被叫回来了,你还没休息好吧?”
休息是没休息好的,不过有这么多事刺激,路以卿倒也不觉得困倦。她拉下了沈望舒的手握住,神情却是严肃的:“望舒,之前阿爹都与你说了些什么?”
她问得直白,沈望舒答得却笼统:“父亲将路家的事都与我交代了一番。”
路以卿闻言又想到了交代遗言,心情就不怎么好,再看沈望舒此时态度,其实也不难察觉她对自己多有隐瞒。这让她心情有些焦躁:“有什么话,你不能明白与我说吗?”
沈望舒沉默了,藏在袖中的手轻轻摩挲着刚从路家主那里得来的玉牌,犹豫要不要跟路以卿细说。可眼前失忆后明显青涩的路以卿又让她不放心,怕她不慎被人套了话去——路家主显然也有这样的顾虑,所以才没等路以卿来,便将玉牌交给了沈望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