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珚想着,心潮起伏,面色闪过一丝慌乱,幸而十二冕旒遮挡,旁人看不出来。
莫非阿浔又有何谋划瞒着自己,未让自己事先知晓?
赵珚寻思,不由得朝身后随侍的霍棋看了一眼,只见霍棋正襟危立,望着前方四校尉围猎,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
此时猎场,四校尉正进入最后的争夺,城门校门曹毅与屯骑校尉李布,同逐一野彘,二人策马,李布一手揽着缰绳,一手举起马刀向野彘刺去,曹毅不甘示弱,挽起弓箭,瞄准野彘。观战的一众官员皆屏息凝神,目光都在二人身上,想知道究竟谁能得手。曹毅弓箭已逐渐拉满,蓄势待发。不料,就在这时,曹毅却忽的调转方向,未待众人反应过来,那离弦的箭,伴着曹毅眼中透出的寒光,已然向沈浔方向射去。
赵珚心思都在沈浔身上,眼见冷箭射来,在御座之上惊呼一声“太傅”,顾不得身份,撩起厚重冕服,向沈浔扑去,伸出手臂挡那箭矢,却只见立于沈浔身旁的郭予一跃而起,抽出袖中短刀,瞬间将飞来的箭矢击落。
一时间,猎场静默,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
“还不速将贼人拿下!”赵珚的怒吼打破了沉寂,她咬着牙,眼中似要迸出血来。
太尉陈砚从震惊中回过神,瞬间冲了过去,守在围猎区的所有兵士亦一同上前,将曹毅围住,陈砚亲自将曹毅拖下马,将他押至皇帝跟前。
众官员惊魂未定,见皇帝震怒,皆离座跪地,俯身垂首。
赵珚怒不可遏:“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谋害太傅!”
曹毅被陈砚紧紧按住,闻得皇帝责问,扭过头去,闭口不言。
“谁人指使,还不速速招来!”陈砚亦愤怒不已,斥道。
“陛下!”沈浔起身,从跪倒一地的众臣面前走过,步至皇帝跟前。
赵珚方才情急之下扑向沈浔,平天冠已然歪了,冕服亦有些凌乱,沈浔伸手,替皇帝正了正衣冠,对她柔柔一笑。随即环视众人,冷了笑意,沉声道:“曹校尉不愿说,吾来替你说。”
“赵瑗谋逆,欲夺权篡位,帝京必有内应。廷尉审讯再三,赵瑗只道是她一人所谋,与她父豫王无关,帝京亦无党羽,可真相果真如此吗?”说罢,对郭予令道:“议郎郭予,将近日所查说与陛下与众臣听。”
“诺!”郭予拱手,转向众人。一众臣子这才知晓,方才身手了得,替沈令君击落那箭矢的“内侍”竟是禁军议郎。
郭予道:“予,受令君密令,同令君门客一道暗中调查赵瑗党羽。自令君宣判赵瑗案了结,其父豫王不予追究,赵瑗党羽以为此案已了,朝廷不会再行过问,于是趁此时机蠢蠢欲动,行事,亦不若先前那般丝毫不落痕迹。”
赵珚听言心惊不已,心道阿浔果然又暗中谋划,她望了一眼沈浔,对郭予令道:“你继续说。”
“令君派于豫王封邑的门客探得,自赵瑗伏法,豫王有两封书信递出封邑,按例,诸王书信必呈送尚书衙署,由衙署官员交由令君过目。令君言,近日只在赵瑗伏法前,见过一封书信,是以,令君判断这之后的两书信该是被衙署之人私自扣了,且扣信之人便是豫王朝中党羽。”
“谁?是谁?”赵珚沉着脸,怒道。
“接下去,便由臣来说吧。”沈浔开口,目光向跪于地面的尚书右仆射薛崇看去。
“薛仆射!”沈浔唤道,声音清冷。薛崇听言不由身形一颤。左仆射崔宁之闻声亦是一惊,悄悄望向薛崇,满脸不可置信。
沈浔继续道:“诸王信函,皆是要紧物件,驿站递于尚书衙署,必由二仆射转呈于我。若没记错,我阅过的豫王信函,皆由薛仆射经手转呈。一封乃是去岁言说上京面圣之奏疏,另一封乃是请罪欲与赵瑗一同伏法之文书。可赵瑗伏法后,豫王封邑还有两封书信递出,去了何处?”
薛崇冷汗涔涔,俯首不言。
“吾既起了疑心,便命人暗中监视你府邸,两日前,城门校尉曹毅夜间曾于府上同你私会,密谈许久。想必便是豫王书信授意,密谋行刺。而拿曹毅驻守城门,极少入宫,若欲行刺,便只有春蒐之时。”
薛崇恍然,那日在衙署,他为探口风,问沈浔如何处置豫王,沈浔只道欲给小皇帝收揽民心,不予追究,原来……不过是给他下套。
薛崇摇首,事已至此,自是无话可说。
沈浔冷笑,向众臣道:“薛崇与城门校尉曹毅,皆赵瑗党羽,其罪当诛。豫王与此二人暗中勾结,与赵瑗案亦脱不了干系,我已密令郭予部下禁军,悄然前往豫王封邑,捉拿豫王,押至帝京廷尉衙署。”
沈浔说罢顿了顿,环视众人,沉默须臾,方道:“吾知,先前赵瑗受审时,有数位臣僚上书替豫王求情,经查,这几人不过求情,并未参与谋逆,是以不予追究。为臣子,须效忠君王,为国为民。今后,若有人再敢欺君罔上,企图谋权篡位,不论皇亲权贵,必依法处之。”
赵珚听言,广袖下的手紧紧握起。她知晓,沈浔这是在给小皇帝立威。
只见文武官员一众臣子面朝皇帝,叩首道:“臣定当忠心不二,为国为民。陛下长乐无极。”
薛崇、曹毅被押送廷尉衙署。春蒐大典也就此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