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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小言从小不在龙溪镇上学,当然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
    不过,王师傅倒是略有耳闻,他转了转眼珠子,一拍脑袋问道:“是不是龙溪高中跳河殉情的那个?当时,我和小师叔祖还偷偷做了法事,结果发现人已经走了。也就是从那以后,谷园村河段就经常淹死人。难道说……”
    从宋小言昨天经历的事情,褚和光已经基本能肯定,幻境里的那个少年,就是当年自杀的高三学长。
    宋小言听了半天,觉得有些奇怪问:“可殉情这种事情不都是两个人么,只有他一个人自杀不是很奇怪吗?他的女朋友呢?”
    褚和光答:“据说辍学和一个混混跑了。”
    张富强问:“据说?是听谁说的?”
    褚和光沉默了片刻,说道:“是陈老师说的。那个女生一直没有回来过,听说她妈一夜白了头发,到现在还一直盼着女儿回家。”
    宋小言忽然想起少年写的《九张机》,还有那个红裙子姑娘入梦时,总念叨的那几句。再加上今早起来,白纸上写的三个问题。
    是啊,鸳鸯、蝴蝶、连理枝,不都是成双成对的么?为什么她梦里看到东西的全都形单影只,幻境里的少年又为什么独自殉情?
    “为什么?”宋小言问出口后,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她浑身犹如被电击了一下,顿时明白过来,“小道长,我想到梦里的那个姑娘总问我为什么的原因了?”
    而世上恐怕也只有那个少年回答得了这个问题了。
    褚和光显然和宋小言想一块儿去了,他的视线虽然被遮挡住了,但还是准确地拍了一下张富强的肩膀:“你打电话问问你们法医,死者的身份核实了没有?”
    张富强听得一头雾水:“你们明白什么了?我怎么一点也想不明白?都什么跟什么啊?”
    褚和光催他:“快去。”
    张富强用了道观的座机,回来之后,脸色不大好地冲他们点了点头:“核实了,死者就是失踪的小女友。他们因为家人阻挠,相约到龙溪码头坐船私奔,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女孩子失踪了。本来以为……”
    褚和光又问道:“你记得之前溺死在谷园村河段的死者的死亡日期吗?”
    张富强挠了挠头:“这一时半会儿也翻不到啊。”
    “不用翻了。”褚和光冷声说道,“我这里都记着,全都死在农历十五。”
    王师傅沉吟了一下,突然大声说道:“龙溪高中的传说不就是那个时候!”
    张富强握着钢笔的手都开始打颤:“你的意思是,连、连环杀人案?”
    褚和光道:“我可没说。”
    自从接到这个案子,张富强已经给无数人做过笔录了。局长说,这件事性质太恶劣,又闹得沸沸扬扬,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破案,避免造成群众的恐慌。
    现在,他面前就坐着一个短头发,个子矮小,看上去平平无奇的,一个龙溪高中的女老师。这个女老师不但是死者曾经的班主任,也正是死者男友的母亲。
    市局征用了龙溪镇派出所的一间审讯室,陈老师作为当年的关键涉案人员之一,很快就被带到派出所接受审讯。
    “陈老师,就请你解释一下,当年你为什么一口咬定,死者是跟一个混混跑了?”小小的审讯室即便开了窗,也不大通风。张富强说话的时候,恨不得戴上一个防毒面具。
    他敢打包票,陈老师身上的味道,比他闻过的从国外买来的鲱鱼罐头还要销魂,臭得他连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然而,陈老师不知道为什么,就跟个木头桩子似的,面无表情地坐在对面,一句话也不说。
    张富强耐着性子,重复道:“陈老师,我这是第二十一遍问你,你到底为什么……”
    话还没说完,陈老师毫无征兆地咆哮起来:“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我怎么知道她为什么会死在那里!那个贱人勾引我儿子,这么死了简直太便宜她了,要不是她,我儿子怎么可能抛下我不管!”
    “和这种人废什么话,她要是不交代清楚……”外面守着的一个老警察,听到动静立刻推门进来,就看见张富强靠着椅子倒在地上,一脸震惊地看着陈老师。
    陈老师把张富强咬了。
    宋小言和褚和光赶到卫生站,张富强正在上药,他一脸崩溃地说道:“你们陈老师该不会疯了吧?嘴里喊着要吃鱼,突然扑上来咬我,我又不是鱼!还有,蒋兰兰到底是谁,为什么她哭着喊着让蒋兰兰给她鱼?”
    褚和光笑着说道:“她不是要吃鱼吗?那就给她吃!”
    张富强思考了一下:“是我理解的那个吃鱼吗?”
    褚和光道:“当然不是。”
    陈老师的病房在走廊最末,她咬了张富强后,一直处于癫狂状态。为了防止她再伤人,把她的手脚绑住了,这才让她暂时安静了一会儿。
    卫生站的几个小护士原以为把脏衣服换下来,就不会再有味道了。可换完之后她们才发现,那股味道根本是从陈老师体内散发出来的。
    两人进了房间,陈老师就挣扎着坐了起来,喘着粗气问道:“你们是来给我送鱼吃的?”
    宋小言听到褚和光笑了一声,然后从怀里掏出一面八卦镜,递到陈老师面前:“吃鱼?你是不是忘了,你自己就是一只鱼头怪?你居然吃同类,难道不觉得恶心吗?”
    陈老师试图躲开镜子,却被褚和光死死扳住脑袋:“看看清楚,你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啊啊啊——”定睛看了一眼镜子的陈老师开始崩溃地尖叫起来,“这不是我,这不是我!我要吃了你们,我要吃了你们!”
    褚和光收回八卦镜,顺手摸了摸宋小言的脑袋去。这姑娘也不知道是不是吓着了,把他的袖子都扯宽了。
    陈老师突然在床上怪异地扭动起来,胸前长出一片片鳞片,渐渐地覆盖到她脖颈,覆盖到她脸上。最后,她的头竟然变成了一个鱼头,她竟然就是那个鱼头人身的怪物!
    宋小言心脏一抽,立刻后退了一步。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病房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病房窗外的景物也像灰烬一样,一点点地消散,逐渐变成一片混沌。
    “这里就是幻境?”褚和光厌恶地看了眼鱼头人,不单只这鱼头人黏糊糊的,就连环境里也给他一种阴冷潮湿的感觉。
    他从小修道,对这种环境天然地排斥。如果不是为了宋小言,他根本不会来这里。
    眼看着鱼头人轻松地崩断绳索,褚和光毫不犹豫地拉着宋小言的手夺门而出。
    雨。
    黄豆大小的雨滴打在宋小言脸上,打得她脸颊生疼。
    幻境中的龙溪高中下着倾盆大雨,连楼下的路灯都灭了,整个世界黑漆漆的根本没有一丝光亮。只有一间教室的灯忽闪忽闪,像可能随时都会熄灭。
    鱼头人暂时没有追过来,宋小言和褚和光在教室里找到那个少年。鱼头人插进他腹部的那把戒尺还在,导致他每次呼吸都疼痛难耐。
    “她说,把戒尺留在我身体里,让我每回痛起来,都记得是我背叛了她。”少年虚弱地说道,“你们一来我就知道了,你们不该来的,这里是她创造的地狱。她生了很大的气,一定会把你们碎尸万段的。”
    就在这个时候,楼梯里传来一阵脚步声。在这样风大雨大的夜里,宋小言本该听不到这么微小的声音,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很清楚地听见了。
    褚和光一个翻滚过去,把教室的灯按灭了。
    三人躲到窗台底下就听到有人拖着步子走了过去:“你们在哪里,别想把我的儿子从我身边带走。儿子啊,他们都是坏人,你可不要被他们骗了!乖,快把人交出来,要不然妈就真的生气了!”
    好在周围她没有发现教室里的三人,等到脚步声往楼上去了,宋小言才小声说道:“我们快趁现在走吧。”
    黑暗中,他摸到宋小言的肩膀在微微打颤。这小姑娘显然是害怕极了,可因为怕拖累他们,自始至终没表露出一丝惧怕。
    三人刚要走出教室,教室里的灯忽然“啪”的一声全亮了。就连操场底下的路灯,也都亮了起来。
    宋小言被路灯的光线一刺,下意识眯起了眼睛,就看见鱼头人身的怪物站在她面前,发出“咯咯咯”的笑声:“我就说吧,狐狸精的骚味我总是能闻到!”
    话音落下,张开一张长满利齿的血盆大口,想要一口咬下宋小言的脑袋。好在宋小言身边的少年及时一扑,才把宋小言的脑袋救了回来。
    与此同时,褚和光直接把她一脚踹进一个打开的柜子里,顺便封上了几道黄符。
    柜子猛烈地摇晃了起来,褚和光快速说道:“这里是她的地盘,我担心符箓封不了她多久,趁着现在我们快走!只要到了麻油鸡店,我们就有办法离开这里!”
    宋小言搀扶着少年,跟在褚和光身后下了楼。少年的心情似乎很激动,他已经被困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两年了,做梦都想出去,如今眼看愿望实现怎么可能不开心?
    可就在这个时候,操场上的鱼池开始沸腾。里面的鱼儿受不了滚烫的热水,纷纷从池子里跳出来,掉在地上徒劳地翕动着鱼腮。
    不过眨眼的功夫,整个鱼池就变成了一锅滚烫的油水。鱼头人身的怪物在油水里翻腾,发出凄惨的嚎叫:“儿子,救救妈!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我被油锅烫死吗?”
    眼看着少年露出不忍之色,宋小言紧紧抓住少年的袖子,着急得声音都在发抖:“你不要上她的当!她是幻境的主人,怎么可能变成这样?她这是在骗你,你要是信了她就永远走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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