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姿就知道妈绝对不会同意她去上海，有必要跟他们解释清楚, “妈, 这是厂里的意思，不是我一个人能做得了主的，而且我已经签字了。”
“什么”方雪琴震惊不已, 说话有些语无伦次，“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情不跟家里商量, 就随便乱签字？”
叶姿心虚, 确实没有跟家里商量, 是她的不对，可是那会儿妈忙着二姐婚礼的事儿，她这不是不想打扰，连忙可怜兮兮地回复道：“妈, 这是上海那边的指派令, 我要是不去上海, 就得下岗, 你愿意看着我下岗找不下工作吗？”
叶姿见方雪琴沉默不语, 继续道：“而且我调到那边工资翻倍, 户口也会跟着成为大城市的户口。”
方雪琴听了很心动, 可是一想到外地，一年见不到几次，心里就很难受，可是她又不愿意闺女下岗了，这个工作是别人求之不得的工作，万一她不去直接下岗，院里的老娘们儿不得笑死。
大城市户口比小城市的户口更加吃香，不禁怀疑的问：“真有这种好事儿？户口也能迁到大城市？”
叶姿回道：“当然是真的了，我人都要到上海上班了，户口肯定也会跟着走嘛！”
叶姿能有这个机会去上海，其实是上海那边，有人看中了她画出来的设计图稿，画设计稿的时候，她特意加了后世的元素，上海那边很看好，已经做出一批成品，销售的不错，尤其是在港城那边，歌星都在穿她设计出来的衣服，每次都限量不够卖，上海跟港城那边比较注重时尚，尤其是港城。
而且自己也不想一直蜗居在a市，距离高考还有两年，这漫长的两年，实在难熬，何况她也想去别的地方看看。
方雪琴听了，沉默不语，如果小闺女所说的都是真的，那她要是继续阻止，等于阻碍了叶姿的未来，到时候，闺女会怨恨她吗？
毫无疑问，那是肯定的。
叶建华熄灭烟，脱下帽子，无比郑重的开口说道：“你让孩子去吧，上海那地方是人们想去也去不了，闺女得多幸运，才能得到这个机会，要是你一句话阻止了她，那她的前途就毁掉了，而且留在这个小城市，一辈子都出息不了。”
方雪琴泪眼朦胧的撇了一眼丈夫，“谁说我闺女出息不了，她现在就很出息，院里那个能有她挣得工资高，就连你的工资都没有你闺女高，你还好意思说。”
叶建华顿时闭上嘴巴，不在说话。
方雪琴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再说，那地方人生地不熟的，她一个女娃去了上海，让人卖了咋办。”
方雪琴属实是担心，孩子们一个个都翅膀都硬了，全想飞出她的视线，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明明在一个城里，却一年才回来几次，每次回来还总想着在她这收刮两钱跟粮食，就小闺女最懂事，不用她操心，却想去上海那么远的地方。
叶建华倒是很支持闺女去上海那边闯荡，“你这人咋这么不讲理，闺女的事儿你少管，女人妇道的，啥都不懂，成天可爱叨叨了，这可是上海那边主动邀请咱闺女，别人想起还去不成呢，你还有啥不放心的。”
方雪琴被丈夫直接反驳，心里很不舒服，闺女都想插着翅膀飞走了，他还跟她唱反调。
斜了他一眼懒得理他。
方雪琴想办法想要把闺女留在a市，突然想起，那天梅姐说有一个不错的后生介绍给小闺女，她当时还想着闺女还小，就给拒绝了，现在发生这种事儿，不如在本地找个合适的人家嫁出去得了。
别有深意的看着她，“闺女，你年龄不小了，你梅姨给你介绍的一个小伙子，到时候你见见，嫁出去得了，就别去上海了，妈这心里是真不放心。”
叶姿眉头紧锁，听了方雪琴的话，吓都吓死了，直接拒绝，“妈，你千万别这么做，告诉你，我年龄还小，我的婚姻我做主，不能跟大姐二姐似的，随便见一面就嫁人。”
叶姿才不会让方雪琴干涉自己的婚姻呢。
她一个连初恋都没有的人，嫁人，开玩笑的把。
方雪琴怔愣的看着叶姿。
半响后才回过神，软的不行来硬的，“得”“你现在翅膀硬了，不听话了是吧，我告诉你，你去哪都行，唯独不能去上海。”
叶姿耍起小孩子脾气，“反正上海那边我是去定了。”
这样的叶姿，方雪琴也没辙。
叶姿见她心软，顿时语气都变软了。
撒娇卖萌，眨了眨大眼睛，“妈，你就放心吧，上海给我安排单人宿舍了，到时候我会常回家看您的。”
方雪琴看她一脸坚定，非去不可的样子，微微叹了一口气，这孩子主意大着呢，她是一点也管不了。
叶姿挎着大包小包，叶建华跟方雪琴夫妻两，前来车站亲自送叶姿。
大包小包都是方雪琴给安顿好的里面吃的，用的，怕她到了上海饿肚子。
当父母的，总是这样为孩子着想，叶姿感动的都有落泪的冲动。
叶建华肩膀上扛着叶姿的被子跟褥子，走在前面。
寒冷的天，刮着大风，冷风吹着，这个年代没有候车厅，两口子陪着叶姿等车，两口子毕竟上了点年纪，冷风吹的瑟缩，方雪琴依依不舍的看着叶姿，“你到时候记得常回家看望我们。”
叶姿伤感的回道：“妈”我知道，您跟爹快回去吧，这怪冷的。”
“看爹的鼻子头都冻红了。”
她真担心两人身体单薄，冻感冒了。
方雪琴瞟了一眼丈夫，摇了摇头，“妈不冷，你爹能扛得住，看着你上车，我们才能放心。”
叶建华也跟着点头，“你妈说的对，我们两亲眼看着你上车才能放心”。
叶姿点了点头，随他们好了，这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相见。
铃声一响，车已经来了，上车的时候，叶建华花了两块钱，跟列车员说了一下，帮叶姿把铺盖送上车，中途方雪琴从兜里掏出百十块钱，硬塞到叶姿手中。
叶姿拒绝，“妈，我不能要。”
方雪琴脸色一虎：“叫你拿着就拿着，上了上海哪能手里头没钱，人生地不熟的，到时候妈也帮不上你，身边没有一个亲人，我这心里忐忑不安，你拿着这钱，妈心里会好受些。”
方雪琴看她还想拒绝，直言，“实话告诉你，这钱都是你挣的，你给邻居们做衣裳赚的，本来想给你存着呢，有大用处的时候再给你，可是现在你都要去上海了，妈在留着也没啥作用，你去上海用吧。”
叶姿自己有钱，她之前去黑市换购过，但是这事肯定是不能说的，就算亲妈也不行，绝不能要这钱。
趁着爹帮她放铺盖，将钱偷偷放进了爹的口袋。
电铃一响，叶姿莫名泪水溢出眼眶，隔着车窗玻璃跟爹妈挥手告别。
火车很快便开出了视线。
叶姿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车厢里，乱哄哄的，车旁有几个人，跟叶姿年纪差不多大，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有个男生见她长得白嫩，哭的好伤心的样子，忍不住搭话，“同志，你没事儿吧？
叶姿好一会才止住眼泪。
抬头望着跟她说话的人，敷衍的摇了摇头，“没事儿。”
叶姿说完就自顾自靠在硬邦邦的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那人见她话不多，也识趣的不在打扰她。
几人有说有笑，向往着未来。
叶姿闭着眼睛假寐，中途，她无意间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虽然是家乡话，但她还是能听得懂，得知他们一群人是去上海打工，一行人没有开介绍证明，是偷偷前往上海。
叶姿对此无感，车上太冷，冷的她直哆嗦，叶姿搓了搓冰凉得手，翻开包裹，加了一件大衣搭在身上。
这个年代的车不像后世，有空调，冬天夏凉，而这辆绿皮火车，就算挤着很多人，也非常的冷。
一群人再次将视线转移到叶姿身上。
另一位年轻人，是个女孩子，嘴巴都冻的发紫，羡慕地看着叶姿身上披着一件好看的大衣，小声的跟叶姿搭话，“同志，你也是第一次出远门吗？
叶姿淡淡地回复，“是的。”
年轻人很好奇的问：“你去上海做什么。”
叶姿浅笑，敷衍道：“工作。”
女生惊讶的哦了一声。
真没想到她在上海那么大的城市竟然会有工作。
另一个女生竖着耳朵，一直听他们谈话，当她听到叶姿说在上海有工作，瘪了瘪嘴，显然不相信她说的话，“你骗人，你刚刚还说第一次出远门，怎么可能在上海有工作。”
叶姿没必要跟她辩解，她眼皮都快撑不起来了，随便敷衍了一句，“随你怎么说。”
女生看着叶姿当着她的面睡得很香，不满的瞪着她，小声嘟囔，“真没礼貌。”
几人又叽叽喳喳的闲聊。
叶姿听到了，并没有理会，她小歇一会儿。
中午时分，车厢喇叭上播报声，吵醒了叶姿。
叶姿睡眼朦胧的醒来，看了看手表，已经到了吃饭的时间，大家都在火车上买了饭，叶姿本来想吃方雪琴给她带的干粮，可是她打开，拿起包子的时候，那包子都冻着呢，叶姿又把包子放回去，同样买了一份火车上的饭，起码冒着热气。
叶姿一看米饭，分量给的很足，根本吃不了，刚刚那个女生提议想跟她拼一份，叶姿痛快的答应了，跟她拼着买了一份米饭跟土豆丝。
她的饭量很小，根本吃不了这多少，吃了三分之一就饱了。
又过了几个小时后，叶姿才安稳的到达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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