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毕竟是个女孩子,所有人都知道。
李贪只能竭尽所能地掩饰,并且和同类称兄道弟,在有限的时间里迅速奠定自己不容侵犯的地位。
她成功了。
这个习惯也根深蒂固地烙印在她身上,冯芸茜几度想让她留长发都铩羽而归。
“擦擦?”
女孩变戏法似的从随身小包里掏出一包湿纸巾,双指拎着,先抽了几张反复擦干净双手,才把剩下的递给李贪。
李贪低头看了看,就算刚才胡乱蹭了蹭,还是有些血迹凝结在指骨上。
李贪也看到了太多不幸,在管道外,在废楼中,甚至在毫无遮拦的野草丛里。
但李贪之前从来没有管过。
可能是白滩让她太放松了,就连行动都带着毫无目的的醉意。
她可不是个古道热肠的人。
“不用。”
李贪甩开女孩,她觉得自己自从见到女孩后状态就不对劲,她急需一个人冷静下来。
谁知女孩却跟着进了同一个小区。
停滞的光线被切割开,尘埃在光束里动了起来。
李贪脚步很快,女孩怎么样也追不上,一前一后顿时倒了个个。
李贪的眼睛早就适应了在黑暗中视物,走进小区,她轻而易举就找到了自己的楼层。
16棟三单元301。
老房子,楼道里没装声控灯,或者曾经有,只不过现在已经坏掉了。
李贪抹黑钻进楼栋,下一秒一束光就追在她的脚下闪烁。
李贪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女孩开了手机内置的手电筒。
看来不仅同一个小区,还是一个单元的。
李贪感到一股没来由的烦躁。
沉闷的脚步在空旷的楼道里有了回声。
李贪眯着眼睛,按照房东先前的指示,在门前墙壁上废弃的牛奶箱里摸到一把快要生锈的钥匙。
她吹开钥匙上的蜘蛛网,女孩终于忍不住:“你是这家的孩子?”
“不是,租户。”
李贪把钥匙捅进去,拉开一条门缝,终于忍耐不住那股烦躁,上下打量着女孩,“你住对门?”
女孩掏出钥匙,用实际行动回答了她。
门外的动静惊醒了屋内的人,从里面传来一声沙哑的人声:“谁啊?是欢欢吗?”
口音异常耳熟。
女孩应了声,伸手摘下门口衣架上的薄外套套在身上,转头冲李贪笑了笑。
很正常的休闲风,把她外露的肌肤盖得严严实实,俨然一副邻家小妹的打扮。
——至于剩下热裤——哪家女生夏日还没几条短点的裤子呢?
她天生一副桃花眼,这会儿笑起来更是明艳妖娆。
“今天谢谢你,回头请你来我家吃饭。我姥姥做饭很好吃的。”
巨大的焦躁席卷了李贪的大脑,她猛地垮下脸,“不用了。”
末了,她补充一句:“那不是为你。”
李贪把门一拍,“啪”的一下打开灯,把这股焦躁的源头关在门外。
里屋是上世纪的摆设,家具几近搬空,房东留给她的是一栋空房,一切都得重买。
空荡荡的屋子里落了满地的灰。
就像郭珍死后的陈家。
李贪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一丝舒展。
被遗弃的死寂才是她熟悉的现实,在海市的三年才是彻彻底底的幻梦。
李贪进屋绕了一圈,发现连床都没有,她把包往地上一扔,脑袋枕在包上,决定先睡一觉再操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只是李贪的眼睛止不住地往门口瞟。
老房子的隔音效果几乎为零。
她听见对门里屋“吱呀”开了扇门,甚至还传来了隐约的对话声:
“……回来了啊?”
“这么晚了,赶紧去洗个热水澡睡吧。”
“你吃了没?要不要姥姥起来给你煮碗粥?”
“嗯我知道了,姥姥您快点睡,不用管我。”
……合县口音?
李贪几乎是下意识地咬住食指关节。
***
毫无睡意,这屋子连打扫工具都没有,连打发时间都做不到。
李贪干脆翻起了自己的背包。
两件换洗的短T,旅行装的洗漱用品,身份证明,完全不像一个转学到白滩的高三学生。
她从夹层里翻出一个透明文件夹,里面装着几张皱巴巴的纸。
从内容判断是学习笔记。字迹工整,还有五颜六色批改的痕迹。
泛黄,年代久远,边角还有干涸的血点。
李贪呼吸不自觉加快,心跳加速,这一次,拇指根也出现了一圈牙印。
这才是她焦躁的源头。
第3章
李贪做了个梦。
她在醒来的那刻就不记得了具体是什么了,只记得梦里被某种黏腻的液体疯狂拉坠。
往底跌落,黑暗里闪烁着黏稠红光。
李贪睁开眼睛,大片阳光盖在她脸上,让她立即又闭了回去,好一会儿才适应如此强烈的光线。
右手不受遏制地在抖,李贪眼皮跳了一下,用左手猛地扼住右手腕,企图把那些奇怪的粘黏感甩开。
李贪太阳穴紧绷,她费力从地板上起来,四肢酸痛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