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好看的哦~”
坐在一旁的胖子突然靠近,低声猥琐的斜眉弄眼。
李星河连忙收起手机,偷偷的用脚狠狠的踩了过去,疼得胖子一阵张牙咧爪,引起了大家的视线。
干咳一声,胖子幽怨中加委屈的冲李星河低声囔囔道:“今天晚上是最后一次哦,明天你就要订婚了!”
说完便低下头,没有再理会在座男女同事惊讶的目光。
怎么办,大boss的桃花料,要不要笑?在线等!
见大家八卦视线中的闪躲和憋意,李星河伸出那纤细的手掌,温柔的揉了揉胖子那有些粗糙的短发。
“乖,那今晚我轻点!”
说完,不顾大家更是惊掉下巴的表情,恢复严肃的扫视:“继续吧!”
连忙收起自己的下巴和视线,低着头不敢冒出一点声响。可怜最上方正在讲解数据的小哥哥,一时苍白的脑海实在想不起接下来该讲什么了……
怎么办,大boss好像真的爱好这一口,我要不要和女朋友分手?在线等!
这个会结束的时候已经到了下班时间,昏沉的天空依旧压抑,走到公司楼下的时候,才发现起了秋风,几分刺骨。
再次掏出手机,看着那张照片。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发起了呆。
“想啥呐!”
胖子开着一辆越野在公司门口按了下喇叭,惊得李星河抬头间,秋风拂过,撩起领带和衣角。
下雨了。
一滴,两滴,哗啦啦。
“联系上小鬼没有?”
一边问着,一边躲着雨水蹿上了车。
“联系了!他和余生已经在酒吧里等我们了!”
“听说小鬼晒成印第安人了?”
“对啊!我看了照片的,妈呀!小鬼真成鬼了!”
车子的轮胎压过积水,离去。
小鬼并没有传言中的那么黑,倒不如说,以前看上去有些猥手猥脚的猴子,如今倒和胖子很像,皆是夸张的的肌肉感,深麦色的皮肤。
他和余生这白面书生站在一起,灯红酒绿的人群,显得特别有野性。
“卧槽!你们两口子怎么还这么黏糊!!?”
许久未联系,本还几分忐忑疏远感,可听见小鬼和以前一样贼眉鼠眼的吐槽时,李星河也就默默的松了一口气。
胖子永远是最恶心的,人群中最大的块头,像个娘们一样,娇嗔做作的走着碎花步,捻着兰花指。
“讨厌啦!我最爱的明明是你~”
小鬼揉着一身的鸡皮疙瘩,这两个壮汉的辣眼睛组合,着实让身边的小花小草远离几步。
“胖哥,你行行好,去吃坨屎好不好?”
“滚!”
四人大笑。
“最近还好吧?”
小鬼正在和胖子吹着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那些牛逼事,李星河倒了一杯酒递给余生,问道。
收回望着这两逗比的视线,余生晃了晃那杯酒水,语气随意,并无波澜:“大家都三十好几了,没什么好与不好的了!”
“别啊!我还没当别人的老爸,年轻着呐!”
“嘿,你这身价过亿的人,想认你做干爹的还少了?”
“去去去!这话说得,我还是南小芽的干爹呐!”
胖子扭过头,恶狠狠:“谁敢动我女儿,我翘个兰花指弹死他!!”
小鬼凑了过来:“咦!胖子!你和李星河已经发展到了如此暧昧的地步了么!”
一人一脚踢了过去。
“说个认真的事!”
躲开连击的小鬼又闹腾了会儿,难得的收敛神色,几分认真的问道:“我回国的时候看新闻上说,孙灏天癌症死了?”
四处来往人太多,又太过于喧闹。
“有些事说来话长,我们找个包间再聊吧!”
……
孙天灏并没有死,但情况也差不了多少。在监狱里的这十年,他研发了一种程序,只需要让人的意识永远的停留在数据中,现实中的肉身哪怕癌症晚期,也可以更缓慢的面临死亡,甚至可以活得更久。
没有人愿意来当这个试验品,除了他自己。
那具代替他埋进大海里的人,其实是给政府的一个交代。他做了个局,让人以为他实验失败死了,这样他就对研发没有了存在价值,也同样可以逃避牢狱之灾。
“你的意思是说,把他身体偷偷接走的人,是刘心语?”
提起周星星,李星河和余生皆是目光微动,不动声色的对视一眼,然后若无其事的移开。
李星河沉默,抬头间开口:“她是周星星!”
“有啥区别吗?”
小鬼丝毫没有掩饰过去的意思:“她是你青梅竹马的周星星,也是奶茶店里和余生抛媚眼的刘心语!真是服了这种女人!”
“哪种女人!?”
李星河的脸已经沉了下来。
突然演变出的火药味,胖子连忙上前,把小鬼和他们隔开。
“哎呀我去!都过去的事了提它干啥!?我给你们说个秘密哈!我和我们家吕乂啊能在一起,其实多亏了初中毕业的时候,李星河把喝醉的我们仍进了一间宾馆里!哈哈哈!那晚老子就是该亲的亲,该摸了摸了,勇往直前,一丝不苟!怎么?厉害吧?比你们都早吧!?”
被岔开话题,李星河本依旧臭着脸,但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微皱的眉间无奈的随着默叹消散。他缓了几分脸色,很是配合胖子给的台阶:“好意思说!当初要不是你在我耳边吹牛逼,说你早就和吕乂做了,我也不会胆子那么大的把你们扔进一间房里了!”
小鬼也为刚刚的冲动有些内疚,张嘴间想说点什么,又无声的咽了下去。倒是一旁的余生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的笑意摇了摇头。
……
十年前虚拟世界里的那场大婚,小鬼在新房里挑起了暖暖的盖头。
她主动,热烈。小鬼抱着她那喜袍下微微颤抖的身体,听着她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的说着‘对不起’‘我爱你’。
“你哭了吗?”
红色的大床上,只有隐约间,借着月色看到她几分脸庞。
她摇头,可他拂去的手掌碰到的是她脸颊上的泪水。
还未多想,她便用力的拥抱着他,回应那更激烈的一夜春宵。
新婚睁开眼,窗外黄昏。
他感觉脑海一阵难受,莫名的慌张。
暖暖随意的穿着一件纱衣,发如瀑布般散落。
她站在窗边,窗外的枫叶变得扭曲,落日的光辉包裹着她。
耳边刺痛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回眸,笑。
身体,消散。
他惊呼的伸出手,看见自己手指也同她一般变成一堆消散的数据。
“暖暖……”
从虚拟世界中醒来后他去找过她,踏过千山万水来到那个地址,却得知不复存在。
准确来说,是几十年前就已经搬迁,现在已是商务区高楼大厦。
几经波折,有个走路都需要拐杖支撑的老人找到他。他带他来到一家医院,在那里的某间病房里住着一个昏迷了四十余年的老朽。
他说他叫温瑾,是温暖的父亲。四十年前,温暖还只有十六岁,因为肺炎至今未醒。
他还是说,当沉睡在虚拟世界的人都醒来的时候,他就知道迟早会有人来找他。他告诉小鬼,几年前温暖的身体就已经到了极限,医生建议把她送到国外进行安乐死。正当他准备这么做的时候,他看到《世无双》的宣传广告,也只是抱持一种试一试的心态,他给她带上了头盔。
出事那天,他在屏幕里看到了温暖。虽然她被挤在拥挤的人群中,虽然她的模样有了些变化,虽然那熟悉的笑容已相隔了四十年。可做为孩子的父亲,他那天激烈的站起了身,剧烈的咳嗽,喘气。身边的儿孙还误以为他要嗝屁了,连忙打急救电话。
他抱着温暖母亲的遗像,觉得恍然如梦。
四十年,温暖的身体已经老态,甚至看上去有些畸形。那头长发是二十年前,她母亲去世前执意留下的。她说,暖暖不管变成了什么样,也不过是个十六岁还来不及谈一场恋爱的小姑娘。
头发如今已是夸张的长度,被护理的人天天清洗打理,也无法阻止随着岁月流逝渐渐花白……
当时的小鬼很懵,他还来不及纠结,整理那些扑面而来的信息。就好像温暖知道他来了一样,当他茫然的走到她的身边,看着她那满是苍老的脸,她选择了在死神面前自我放弃。
护士医生连忙跑进来,拥挤,喧闹,电击的声音,然后推进急救室,再然后宣布死亡……
暖暖,这个突然以这种身份打扰小鬼生活的女人,就这样真正的在虚拟和现实中不复存在。
葬礼后他逃避的去了很多国家,看了很多风景,听了很多故事。他以为自己迟早有一天会像参悟的和尚得道飞仙,可他依旧茫然的像具行尸走肉,甚至会怨恨周星星把他们拉回了现实之中。
在伊拉克的一个小镇上,他遇见了一个与暖暖几分相似的女人。她开了一家花店,说来也可笑,在那个时不时会因为战争的死亡的地方,人们连食物都有些顾所不及,可她还是很乐观的坚持花店的营生。
她说正是因为太多人死亡了,送别时的一朵鲜花,是最后能宽慰人们灵魂的了。
漂流的小鬼在小镇上住了下来,也不知道是为了谁,或许是为了那张笑脸,又或许只能单纯的想守护摇摇欲坠的花束。
他被雇佣成了黑客,每天死里逃生,刀枪雨淋。他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或许他早就想死了。
可不管怎样,那张笑脸还在,花束也在,自己也还活着。
他回来了,准备面对一切。正因为如此,他气,气李星河和余生怎么和他一样兜兜转转,不肯遗忘。
前方是伊人,跨步是悬崖。
回头,虽无她,但有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