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神情真挚,刘一泽也未多说什么。只是给她开了一家花店,说虽然他和她都是这泥潭之人,但有他一日他便尽力护她一日。若有一日他护不了了,那便是他死了。
花店开在医院附近,方便孙柒七照看孙夏末。或许是每束鲜花都是精心挑选包装,又或许是因为店主人美和善,不管怎样,花店生意很好。
这天,医院被围了很多记者和百姓。有家属挂着横幅,要让一名心理科的大夫要么陪命,要么赔钱。
[邱军城,庸医还命!]
医闹。
关于此时的详细孙柒七并不清楚,只知道有一孩童内心自闭,那叫邱军城的大夫成了他的主治导师。如此过去半年多,他对其家属说孩子已经好了很多,可以积极的面对身边的人与物了。因此可以留家观守,正常去学校上课。
步入生活正轨不足一月,孩童从学校楼顶一跃而下。听闻在跳之前有老师发现阻止,可他回头间依旧毅然决然的选择离去……
家属认为,若不是医生的误判,提议让孩子上学,孩子就不会忍受不了学校的环境选择自杀。
为此,有传闻说学校里有同学校园暴力,学校监管不当也要负责。
“这分工很明确啊!”
刘一泽过来帮忙打理的时候,孙柒七和他谈论此事。听闻后他头也不抬的下了此言论。
“怎么说?”
孙柒七不解。
刘一泽笑了笑,此时的他穿着白衬衣,挽着袖子,围着围腰。这一看去,完全就是个邻家男孩的模样。
他拉着她的手让她坐下,然后为其捏着肩膀。
“很简单啊,如今夏季,闹了已经好几天了吧?可孩子的尸体至今还没有下葬,一般的父母能忍下这个心?”
“再者!这做父母的,男的在学校门口闹,女的在医院门口闹。每天都有一大群所谓的亲戚跟在后面,他们不上班?家里没有孩子带?没有自己的生活要过?”
“好吧!若要说什么亲人感情至上,那也都哭着太假了吧?嚎了半天没见到什么眼泪就算了,那当妈的……”
说着,他好笑的抬起孙柒七细长的手掌,语气几分唏嘘:“你们女人之间应该比我们男人更懂,指甲这东西护理得再好,过个两三天再怎么都会掉一些。可你看那当妈的指甲,虽然没有涂明显的颜色,但那……”
剩下的话虽然没有说完,孙柒七也明白了他要表达的意思。
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既然那么悲愤,又怎么会有闲心护理指甲?
“所以,这些记者也收钱了?”
“收没收钱我不知道,不过对于记者来说,舆论越大,他们写的新闻越有价值而已。”
孙柒七沉默,少许后轻叹:“不管怎样,孩子的确死了,再也不存在了……”
她想起了那个被自己打下来的孩子……
或许感受到了她的神伤,刘一泽拉着她手掌的力度加紧了几分。
孙柒七还来不及吃痛,他便痞痞的笑,更像一个普通的大男孩了。
“你要是对这件事感兴趣,我叫人查查?”
次日清晨,天微亮,大雨。
雨水打在这座南城,形成朦胧的雾气。
孙柒七刚打开店门没多久,有一位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他西装革履,一丝不苟。
“欢迎光临!”
男人并未多言,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他礼貌的把那把黑色的雨伞放在门口,然后在店里走了一圈,指着一束百合花道:“就它吧!包简单点!”
说着又补充了一句:“用黑色的吧……”
孙柒七瞧了瞧他,垂眸间再次抬起。
她轻笑,点着头:“好……”
百合花按照他的要求包起来了,只是在花束里面参入了满天星。
“不用这个……”
没有理会男人的拒绝,孙柒七自顾自暇的包装,然后拿出一张卡片,一遍写一边柔声细语的说道:“两个月前,有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来到我的店里。他很腼腆,不爱说话。他买了一束满天星叫我包好看点,说是要送给一位名叫邱军城的医生。”
说完,把一张银行卡和卡片放在了花束里。
男人愣愣的呆立,身体渐渐微颤。他打开卡片,上面写着银行卡的密码。
他不解,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谢谢……”
许久许久,他深深的鞠躬。
“谢……谢……”
说着,便是泣不成声。
孙柒七递出纸巾,摇了摇头:“不用客气,毕竟……”
此时,刘一泽斜靠在店门口并未进来打扰。他和孙柒七对视,两人嘴角皆是轻柔的笑意。
孙柒七顿了顿继续说道:“毕竟……我觉得这笔钱你很快就能还给我了……”
……
事实证明,也的确如此。
那天邱军城扛不住舆论的压力,更还不上那需要赔偿的巨款,就选择给自己一个体面的了结。
自然,那束百合花,也是买给自己的。
孙柒七给的银行卡里有一笔钱,刚好是需要赔偿的金额。此事以他被辞退消停了几日,不过也就几日,他便被院长亲自请了回去,因为真相被刘一泽散发了出来。
原来,因为男孩自闭的原因,夫妻二人早就失去的耐心,准备重新生养。
离开医院的那个月,男孩回到家里才知母亲已经怀孕。他总是能感受的父母对他的客气与梳离,看着他沉默的呆在一角也不会再上去询问,任由他独自发呆。
他们坐在沙发上,父亲慈爱的抚摸着母亲的小腹,两人满是幸福与期待着孩子的降临。
男孩小心翼翼的想融进,却发现自己不管怎么努力,也被自己的家人拒之门外。
在学校里也并没有同学对他校园暴力,反而他的沉着冷静成了班上同学的知心大哥。有什么不懂的大家都会问他的意见,身后跟着一大帮朋友。
跳楼自杀那天,男孩在学校里突然发高烧,老师打电话联系家属前来接回家。可他父母说在外面出差赶不回来,还请老师代送医院。
其实这也没什么,一切都很正常。可他们不知,在前一天晚上,男孩偷听到自己父母想把他送给别人领养,很害怕被丢下的他把自己琳湿捂着被子睡觉,就想自己生病引起父母的关注,让他们不要去寻那户要收养他的人。
可天亮了,他说他头晕,父母敷衍的摸了一下他额头,然后给了一些钱让他去学校上课,说这几日有事不回家。
他们还是丢下了他,连如此发烫的额头也摸不出来……
老师挂掉电话宣布结果的时候,他在自己封闭的空间里码下了一段遗言。
遗言中交代了自己的努力,悲伤,期待,还有绝望。
他说,他担心自己的死会让父母着受社会的舆论,所以希望父母能把他当做自闭症孩童一时想不开做的傻事。葬礼简简单单的,不要麻烦谁,不要打扰谁,火化撒如山野,大海,或者河流。
最后,是他的一句‘我爱你们’
[我爱你们,尽管我总是沉默,不知如何回应。可我爱你们,一直,从未停歇。]
然而,
他的父母直到他死后,
也没有想起翻找他那封闭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