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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那什么,”王韧显得略有点语无伦次,“你决定得够突然的,我一直以为你是……”
    “我一直是gay,”向荣微笑着打断他的话,“也不是故意要隐瞒,就是觉得没必要刻意强调,毕竟那会儿我也没遇见喜欢的人。”
    说着,他拿了只空杯子过来,倒上半杯啤酒,推到王韧面前,随即,他直接举起了酒瓶子:“这事你要不能接受,我也能理解,别的不说了,走一个么?”
    他姿态大方,眉目间疏朗而又坦荡,王韧望了一望,心里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这样俊朗潇洒的一个男生居然是gay……他在心底叹息了一声,端起杯子,跟那酒瓶子轻轻一碰,而后一饮而尽。
    放下空杯子,他又想了想,才说:“我没什么不能接受的,作为兄弟,你开心最重要,公开的事,也不用着急吧,反正你俩好着也碍不着别人什么事。”
    微微一顿,他看向了周少川:“不过,我还有点事想……”
    周少川何其敏锐,早看出王韧有话要跟向荣单聊,当即站起身,说了句“我去门口抽烟,你俩先聊着”,之后便即转身离开了座位。
    王韧等人走远了,这才看着向荣,面色有如水一般深沉:“确定了么——我不是问你确不确定自己是gay,是问你确定要跟他一起吗?”
    向荣颔首:“确定,我喜欢他挺长时间了。”
    “可他……”
    王韧又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吞吞吐吐地往外蹦字:“要说您这胆儿也真够肥了,他那样的也敢答应,他们家……不是,你想过……就是、就以后……”
    吭哧瘪肚了好一会,向荣听着都替他觉得累,索性把话头直接接了过来:“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也承认我胆儿是挺肥的,但兄弟,你得这么想,以我现在的条件,不说全部了,至少半个北京城的人,我甭管找谁都算是高攀,本来确实也没想给别人添麻烦,但有些事发生了我也拦不住,你就当我是想任性一回吧。”
    “至于说以后,”他垂眸笑了一笑,“谁开始谈恋爱都不是奔着分手去的,我也希望长长久久,但将来的事谁知道呢?这一年我经历了挺多,最大的感触就是要珍惜眼前的人和事,因为不知道哪天人就没了,好事突然就变坏事了,所以能做的也只有把握现在,我不想留遗憾,不管将来成或不成,我都想努力试一把。”
    这是他的切身体会,王韧听得竟有些无言以对,一时又觉得这只是他爸的事给他带来的刺激和后遗症,心里仍然不能完全认同他的“胆大妄为”,沉吟半日,他又问:“那将来呢,我说如果啊,如果他要回去,甚至……要结婚了,那你怎么办?”
    一个有钱有势的阔少爷,来异国他乡游学一番,找个情人暖床暖房,谈一场不必付出太多心血的恋爱,等时间到了,抹抹嘴直接走人,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这太符合大众的逻辑了,也应该是事物发展的常态,绝大多数人在面对这样的恋情时,恐怕都会有此一问。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向荣却没有片刻迟疑地回答道,“总不至于寻死觅活吧?只要他提分手,我二话不说绝对分,但只要他不提,我就想一直跟他好下去。”
    王韧的喉头哽了哽,半晌才咽下去一口吐沫,继而轻轻叹了声气:“那、那行吧,我预祝你俩能一直好下去,那什么,我亲戚还等着呢,外头冒根烟就回去了,一会儿就不跟你俩打招呼了啊。”
    说完,他站起了身,径直出餐厅大门,正瞧见周少川掐灭烟头,准备往回溜达,王韧在他身前拦了一下,扭脸冲旁边的胡同口看了一眼,示意自己有话跟他说。
    “你干嘛非要招惹他?”
    王韧对着周少川,可是半点顾忌都没有了:“他是不是你掰弯的我不就问了,但你想过没有,他现在只有一个人,爸妈没了,还有个未成年的妹妹要养活,之前那段时间他有多难你也看见了,好不容易熬过来,整个人也恢复开朗劲儿了,然后你就给他来这么一出?”
    周少川微微眯起了双目,看着他,没说话。
    “你们家到底什么情况我不清楚,他也没跟我提,但就算之前那帖子不是真的,你跟我们也绝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您现在是来第三世界考察一圈,瞧瞧热闹,早晚有一天得回去,到时候拍拍屁股继承家业,或者跟人商业联姻去了,把他一人往那一晾,你想过他该怎么办么?”
    “我之前就觉得你俩不合适,不只你和他,你跟J大里的任何一个不论男女都不合适!你根本就不属于这,明知道将来要走,干嘛还要这么干?把他弄得五迷三道的,是打算将来回忆起来,在遥远的异国他乡还有一个人对你念念不忘,你就特有成就感吗?”
    他越说语气越冲,只想把埋在心底的话一吐为快,毕竟是学经济的,无论从理论还是现实的角度出发,他都不能相信像周少川这样的富家公子哥儿可以做到长情,更不相信周少川能为了爱情放弃原本极尽优渥的生活,那太不现实了,已经不啻为痴人说梦!
    但虽然这样质问,他却也知道此刻未必能得到一个答案,忍不住吐槽出来,是想着周少川若还能有一线良知,兴许会考虑放手,既然已知向荣未来一定会面对一个人伤心收场的惨淡,那么从现在开始,就应该立刻及时止损。
    周少川双手插在兜里,听完了这一番问话,只淡淡地反问:“我不觉得他是你说的那样,你会不会把他想得太脆弱了?”
    王韧对他的态度很是不满,轻嗤了一声:“他当然不脆弱,可就是因为太坚强才更可怕!他是打落牙齿和血吞的性子,天大的事咬着牙也要自己扛,所以我才能预想到,将来他就算再痛苦也绝对不会宣之于口——可你知道这样性格的人有多容易得抑郁症么?”
    周少川挑了挑眉,其实从王韧拦住他劈面直问那一刻起,他就已经生出了一线不耐和反感,要是放在平时,他恐怕早就推开这个多管闲事的家伙,径自扬长而去了,之所以耐着性子听到现在,纯粹是因为这人是向荣的兄弟,然而听了这么久,那阵烦感却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欣慰——除却自己,还有人能同样理解和了解向荣,并且关心他的处境,担心他的将来。
    所谓好兄弟,或许当如是吧,他以前倒真是小瞧了这个王韧,郑重地点了下头,他说:“你担心的有道理,但谁说我一定会离开?我又为什么一定要走呢?”
    可这不是明摆着的么?王韧十分不屑地轻哼了一声。
    周少川没理会他的态度,继续说:“我以后在哪,完全取决于他待在哪,我当然不认为能脱离物质去谈感情,也承认自己过惯了好日子,所以目前在做的,就是要争取绝对的财务独立和自由。好的日子我要,他这个人我更加要!至于我们俩之间的关系,你放心,一定是他说了算,他想跟我好,我就和他一直好下去,哪天要是有了变故,他不想跟我在一起了,我也绝不会纠缠,只要他开心,我怎么着都行。”
    “……”王韧的嘴角抽了两抽,心说这话怎么听着那么耳熟呢?好像跟向荣刚刚同自己说的如出一辙嘛,所以这两个人是商量好的吧?一致对外、口径统一地来抵御他这个外人的杞人忧天?
    王韧整个人都不大好了,想着自己操碎了一颗心,却猝不及防地被喂了两大口结结实实的狗粮,感觉这会儿消化不大动,似乎已经彻底积食了。
    抽完了一根烟,总算是解了一点腻,回到餐厅里,周少川早已坐在原位上,王韧回眸看了看,见他跟向荣挨得非常近,但俩人也没什么过分亲昵的举动,只是安安静静地在聊天,窗外夕阳的余晖洒在二人身上,好像为他们镀上了一层明媚的金芒,如此赏心悦目的两个男孩子,甚至连走过路过的服务生都忍不住一再地往他俩那边瞟,却居然是一对gay?!
    王韧摇着头,重重地叹出了一口长气,慢慢走回了之前的包厢里。
    晚上回到家,趁着周少川洗澡的功夫,向荣终于有时间刷一会手机,打开微信,王韧在一个小时前发的一条信息即刻就蹦了出来。
    【今天的事我不会跟任何人说,希望你也能好好想想我说的话。】
    这真是个锲而不舍的倔孩子!向荣看得笑了笑,回复道:【行,但时机不对,现在刚好上,王母娘娘都拆不散,哥们儿你要不再等等?回头我俩吵架一准告诉你,到时候你再旁敲侧击,估计就能把我俩给敲散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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