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沈青迟得知他跟前辈合开了家画廊,画廊才装修完,他暂时住那里。
沈青迟并不意外,他自小就是附近孩子里最有才华的一个,如今看来是学成归来了。
“说是合伙,人家出地方出装修,我出人工——咳,也可以理解为我给人打工,”林继阳笑眯眯的说着,步子微停往旁边一指,“到了。”
沈青迟转头看去——
这是一处临街的房子。
江城是颇有名的沿海城市,城建得很好,用时兴的话说,就是文艺范十足,这样临街的房子,修建得更是漂亮。
小二层,一层是个全然开阔的格局,暗着灯光看不清楚,只往二楼去的楼梯亮着灯。
林继阳踏上一阶楼梯,“我住上边,姐,上来吧。”
沈青迟点了下头,她走上二楼,还未看清布置,便被楼梯正对的门廊上的一幅画吸引——
画幅很大,几乎占了半面墙,而最显眼的,是很有个人特色的画风,着色大胆,色调浓烈,连她这样没有多少艺术细菌的人,都觉得颇是热烈,这炙热的色彩中,又似有个抽象的……身影?
她眯了下眼,不知为何,那身影并不是裸体写真一类,但那姿态笔触,却让她看得,莫名有些脸热心跳。
就好像是,无意间,撞破了他的什么隐秘似的……
“姐?”
林继阳叫了她一声,她蓦地回神,便见他已经坐在沙发上,医药箱摆在面前,正一脸乖巧的等着她。
她忙上前,压下方才乱了心跳的异样,作正色模样,一面打开医药箱找出纱布,一面说,“手。”
她抬手,将一只手递了过来。
她低眼一看,见这只手手指长而劲瘦,骨节分明,是一双拿惯了画笔的,属于艺术家的好看的手。
然而这手上半点破皮痕迹都没有。
她眼皮一掀,看他,“另一只。”
他便把那只手收回,同时乖乖把另一只手递了过来,他做这个动作时,袖口扯动间往后微收,这一闪而过里,她注意到他手腕上好像绑了个什么,颜色许多。
只是一闪而过,她没有多想,目光重新凝在他的这只手——这只手背发红的手,应该就是他受伤的手了,但……
伤呢?
她低头细看,终于在手背发现一条长约半公分,细得几不可察,莫说流血,便是不仔细都发现不了的“伤口”时,她抬头,透过厚厚的眼镜片看向他。
她需要一个解释。
“啊,没流血啊……”
他却好像感觉不到这事有什么不对时,转转手腕,一副劫后余生的语气,对她道,“那……幸亏我们跑得快,不然这伤都自己愈合了——那就尴尬了,好像我谎报军情似的。”
他笑眯眯的,沈青迟发誓她很想严肃的,但还是没忍住,被他这话逗笑了。
他笑意也深起来。
气氛登时和缓许多,沈青迟看着他的笑眼,不知怎的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就好像……他所谓受伤不过是个借口,这般带她来到这里,不过是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亦或是带她离开相对危险的那处地方。
不觉顿了下,但对面的人仿佛仍无所察,他把那只手,继续往她这边伸过来,“姐,别光顾着笑啊,帮我处理下。”
处理?
不待她反应,他便用自己另只手在医药箱里翻啊翻,拿出来的时候手上就多了个……小碎花图案的创可贴。
他把爪子往她这边伸了伸,示意她帮她贴上,半玩笑半认真的,“男人的伤口不再大小,都是勋章,何况我见义勇为,值得嘉奖,这没小红花,就拿小碎花凑合了。”
沈青迟想笑,但想到他今晚的的确确是帮了自己大忙,心下又有些感动,便接过创可贴,垂眸,认真真给他贴了上。
“谢沈老师奖励,”他颇是满意,眯眼看着自己的手背欣赏,看了几秒才起身,“我给老师倒水喝啊。”
“哎,不……”
用。
话没说完,他已经大步走开。
她默默咽回了后面的话,虽今晚时机不佳,但几年未见,的确不好直接告辞离开,便直起身,不觉打量他的住处——
他应当是才搬来不久,地上还有几个未拆开的纸箱,箱子上有各大快递的标志,屋子有些旷,而最惹眼的,当属从楼梯上来便正对着的……那幅画。
她忍不住又看了过去……
画风浓烈,蓬勃的情和炙热的色,在画里交缠着扑面而来,她略略走近,只觉呼吸微紧。
林继阳端着水杯过来,目光随着她落到画上,眯了下眼,又转回到她身上,他走近,伸手,“姐,喝水。”
声音有些低,像怕惊扰了她似的。
沈青迟蓦地回神,侧身接过水杯,不知怎的,那种好像撞破了他的什么秘密似的感觉又来了,她不由有些尴尬,便问了句,“这……是你画的吗?”
“嗯,”林继阳声音平静,好像没发觉她的情绪似的,他转头看着画,“姐你喜欢?”
喜欢吗?
不。
这种热烈的,外放的东西,与她不是一个世界的。
既然不可能相融,所以她也从不会去想喜欢与否。
“画的……很好,”她斟酌着用词,对他的问题并不答,只道,“连我这外行都能感觉到……热烈,还有……”
她微顿,林继阳转过头,深色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她,“还有什么?”
这专注的模样,让沈青迟隐觉得丝丝的压迫,她似乎才意识到,眼前的林继阳,不再是那个站在她窗外,举着画让她看的小少年了,他已经是一个专注起来也会让人有压迫感的年轻男人了。
“还有,”她将目光移回到画上,再开口时,更多了些认真,她缓缓的说,“这画的,是个……姑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