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随着看去,帐篷是双层的,里面有两个睡袋,还放了一盏小夜灯,空间比她以为的要大些。
这让她几不可察的松了口气——
大抵她自己都没察觉,看到这帐篷她的第一反应是……紧张。
这情绪不多,却真实,她并不排斥与他独处一室,只是……紧张。
“到海边不露营就可惜了,”他招招手,示意她进去,她好奇的跟着看去,才发现这个帐篷设计得很特别,它的顶上并不是固定的设计,第一层拉开之后,它是透明的篷顶。
她坐在帐篷里,一抬头就看到了满眼的星星。
瞳孔微缩,她立时睁大了眼。
“这……”她抬着头,又有些傻的指给他。
“嗯,”他眼神落在她面上,仿佛要透过她的眼去看星星,“喜欢?”
“嗯……”
“那就好。”
他说着在她身边坐下。
她顿了顿,“这是……礼物吗?”
他说要送她的礼物,是带她看星星吗?
大抵是夜里人更容易感性,她只觉心绪浮动得厉害。
“也可以这么理解。”
“也?”
“就是说,还有一种比较俗气的解释,”他说,“那些情话里常说的,恨不得把星星摘给你什么的,你也可以把它理解成这个。”
他抬手把一旁的夜灯关了,那暖色的光暗下去,视线也跟着暗了一瞬,但很快,眼睛适应了这变化,视神经开始重新调整工作的时候,他们被星光重新包裹了起来。
阴历月初,月亮还是弯弯的一小只,这罩下来的光晕大都是星星的。
沈青迟觉得那种不甚真实的感觉又来了,以至于连他的话她都慢了半拍才听到耳中,他说这是俗气的解释,但她觉得他解释起来一点也不俗气。
“继阳,”伸手,在一团光晕里她将手罩在了他手背上,轻轻捏了捏他的手,“谢谢你……”
她想起上次在江城的山庄,他们六人一起去的,大家住的是星空房,房间里就能看到星星,跟这次有些相似,但,又是不同。
—要是能更近点就好了。
她那时跟麦秋说,觉得隔了一层“房子”,要是能再近点就好了。
她表达得很不清晰,麦秋没懂她的意思,但这会,此时此刻,她觉得他是懂的……
因为懂了,所以才给她这样一份礼物。
她喜欢的海,喜欢的星星,还有……今天让她陌生而放任了的自己,他在用实际行动诠释着那句所谓俗气的解释。
“谢……”
忍不住的,又一个谢字说出了口,她胸腔内许多的情绪,它们激烈的纠缠交织着,但汇到嘴边的话却仿佛只剩下这一句。
只是才说出,便觉一片阴影罩下,他低头吻,吞了她后面的话。
“我说过今天不可以再说谢。”
良久,又或只是片刻,她才从微酥的感官里寻到自己的理智,听到他有些低哑的声音。
说话间,他轻轻亲了亲她的鼻尖。
这是一个暧昧而宠溺的动作。
每每他做出这样的动作,她便会无法招架,而现在她依旧是微微不自在的,却勇敢的抬头,在他下巴也亲了一下,但因为她做这种事并不熟练,并且因为这会儿难以自抑而不觉力道大了些,这一口不像亲,倒像是撞。
他低低嘶了一声。
她吓了一跳,也意识到自己太用力了,“怎么样?没事吧?”边问着边伸手往他脸上摸索,似乎是怕撞出了血来。
他由着她的动作,直到胸腔因为笑意而低低震动,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又是失态了,只却并不觉得难堪或尴尬,在他的笑意里,反而也跟着笑起来。
他揽着她,两人笑了好一会,他才伸手从后面拿过一样东西来放到她手里。
“这是什么?”
“礼物,”他声音里还有刚才的一点笑意,带着丝丝沙哑,有种独特的性感,他说,“今天最后一样了,给你就算功德圆满了。”
她坐直了些,打开小夜灯,借着灯光才看出这是一个……“画轴?”
不甚清亮的光里,这画轴看起来并不新了,她小心的打开来,目光落在画上边怔住了。
这画……
她曾见过的。
在林家,在他的小阁楼里,她见过这副……没有完成的画。
林阿姨说,这画空了好多年,另外的一半他始终没画上。而现在,这画的另一半,依旧是留白。
画上依旧只有很蓝的天空,还有篮球架的一角,像是某个人记忆里定格的一瞬。
只定格了那一眼的视角,剩下的那些再不给旁人窥视的机会。
只,她不是那些人中的一个。
她有着和他同一段记忆。
她知道他当时眼中还看到了什么。
捧着画轴,她一时怔然,又似有所感,果然,她听到他说,“我一直想,什么时候把它完成就好了。现在好了,它终于完整了。”
画中人就是眼前人,眼前人即是心上人。
力道微收,他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她靠在他怀里,过了会,才说,“其实,我也有东西要送你的。”
“嗯?”他低头。
她直起身子,从口袋掏出那手绳——也没用盒子了,就只一条手绳握在手里。
她把手心摊开,于是他看到了一条细细的五彩绳。
“这是……”他神情一怔。
“我之前编的,”她略略轻咳了下,“你手上那条旧了吧,以后,戴这条吧。”
目光落在他的手腕,那条旧的手绳还被他戴着,从她再遇他之后他就一直戴着,她看着那条手绳,终于还是问出,“这……是我给你的吗?”
可她却不记得。
直到端午前她在想,或许等到端午这一天,她能联想起什么,但她却到现在都没有那段记忆。
氤氲灯光里,她神色有丝丝的懊恼,他看在眼中,神情难得有些不自在,目光随着她落在手腕上,“这的确是你的,不过……”
顿了下,他说,“说你给我,也不太准确。”
“嗯?”她抬眼。
那准确的呢?
“准确的说,”他摸了下鼻子,“我捡到的。”
“捡、捡到?”
“啊,”他应了一声,“就有那么一回,偶尔看到你掉了,我就捡了。”
他含糊带过,一脸“是的没错,事情就是这么简单”的表情,她挑眉,从这三言两语一下想起林阿姨说的他以前常回来看她,却不出现在她面前的事,所以大抵,这是那几年的事?
知道了那几年的事,再看他此时的神色,她没了旁的心思,她有些想笑,他难得不自在的样子,也让她觉得很……少年气。
“这样啊,”她故作正经,“那你为什么不还给我呢?你们老师没教过拾金不昧吗?”
“没有,”他一脸无辜,“我们老师说,掉在地上的东西就是回归大自然了,谁捡到就是谁的。”
“哦,”她点点头,“是‘捡’还是‘送’?”
他一咳,看着她点点揶揄的神色,伸手把人揽过,“原来在这儿等我呢呀,沈老师你学坏了哦。”
“近墨者黑。”
他低笑,“黑就黑,反正这一条是你送我的了,”
说着抬抬手腕,她便拿起那条新手绳给他系到了手腕。还是同一只手,新旧两条手绳。
“不换只手戴吗?”
“不换。”
“为什么?”
“这样好数呀,”他说,“以后每年一条,等什么时候戴不下了再换手。”
她想象那种场景,忍不住笑了,“那你得成什么样了,别人看了以为你不画画改行为艺术了呢。”
“行为艺术就行为艺术,我愿意为艺术献身。”他说着跟她一起笑了起来。
笑了一会才说,“你答应了啊,每年一条。”
她微顿,片刻,点头,“嗯。我答应了。”
“说好了?”他拥着她的力道有些紧。
“说好了。”她轻轻的说。
轻却认真。
她想,她或许依旧不如他了解她一般了解他,可她对自己也不是近来才真正了解的吗?
未知那么多,可未来也还那么长。
那么长的岁月里,她愿意和这个人一起面对和迎接那些未知的。
小夜灯再次关掉。
帐篷里重新被星光洒满。
她和他并排躺着,眼里盛着同样的星空,谁都没有说话,但交握的两只手扣得紧紧。
良久,她被睡意侵袭,模糊朦胧里,她听到他低低说了句晚安。
晚安,我的沈老师。
晚安,我的女神。
晚安,我的……维纳斯。
他低头,轻轻吻在她的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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