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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里,家里,你要回哪个家里?跟你爹一起用饭吗?他除了摸着那些书,他用饭的时候能看你一眼?”,陶虞姝蓦地拔高音量,让气氛一下子剑拔弩张起来。
    折二姑娘气的手抖。
    小沈先生也终于去细细看陶虞姝了。他静默半响,很平静的说了一句,“你老了。”
    “我爹也老了。”,他继续道,“我记得你们年轻的时候,都好看的紧。”
    陶虞姝不知怎么回话,也不知他为什么突然说这句话。
    唯有折二姑娘去看他,她的心又酸又涩,轻轻的道了一句,“十多年了。”
    小沈先生:“已经,十多年了。我用了十多年的时间释怀,所以,我不怨恨你。”
    他道:“但是,我怨恨我爹。”
    “我怨恨他不能撑起一个家。”,他叹气了一声,“一个男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一个家主,却只顾自己能不能吃饱,那他的妻子,儿子,该多累啊。”
    “如果你没走,便没有丝毫的退路,要扛起家里的活计,要顶着外人的闲话,要背着年幼的儿女,活的战战兢兢。”
    “以您的性子,您就会开始抱怨。您会说,如果不是为了我,您早就改嫁了。您会说,如果不是为了我,您会比现在活的更好。”
    “到时候,我就会更痛苦。您走了,我还可以怨恨你出气。如果你没走,说这样的话,我就不能反驳一句。”
    “我能反驳什么呢?说您不该将气发在我身上?说您应该走?我什么都不能说,反而要安慰你,讨好你,直到,我也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我就会开始怨恨,怨恨你,怨恨父亲,我就会自卑,周而复始,我就成了,我怨恨的你们,我就成了你们这样的人。”
    他长舒出一口气,“然后,我就会对我的子女发脾气,然后,他们就怨恨我。”
    小沈先生扯开一个难看的笑容,“所以,我很感谢您的离开,让我只怨恨我爹一个人,因为少了一半的怨恨,我没有让怨气蒙住双眼,才得以如此清明。”
    沈远道虽然混账,可他从来没丢下过他。
    沈远道虽然混账,可他终究教他学文识字,教他礼义廉耻,让他没有,无父无母。
    他很记仇,也记恩。
    他动了动脑袋,偏着头道,“我努力让自己不成为一个只会抱怨,只会怨恨的人,你却希望我恨你,因为这样,你心里就会好受了,但怎么办?我确实不恨你。”
    陶虞姝听得这话,千百种情绪涌上心头,她捏紧了双手,一步一步开始走出主位,走到堂厅放置凳子的地方。
    离沈汀有十步之遥。
    她停了下来。
    “你——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我?你爹教你的?他教你的是不是?”
    小沈先生便摇头,“他不曾说过你半句不是。”
    他索性说清楚,“虽我怨恨他,却得承认。他也养我,不曾丢弃,不曾不闻不问。”
    他继续看向那个第一次谋面的弟弟,“正如你生他,养他,教他,育他,我与他在一起,你会总向着他。您不曾发现吗?他站在我身边时,您看了他很多眼,生怕我将气撒在他身上,刚刚他拉住我,你也立刻看过去,应也是怕我推开他,这已经成为了您的第一反应。”
    他顿了半响,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虽我不知,您为何而来,但您丝毫未曾悔悟,丝毫不曾改变,除了容颜已老让我不敢朝你说些刻薄之话而让你捂着胸口晕倒外——我真想问你您一句,何必呢?”
    折二姑娘就点头!点头!再点头!
    虽然话毒了点,可是好好听啊!恨不得鼓掌!
    沈汀便看着姑娘一点一点的脑袋笑了起来。
    ——所以,他无比感谢上苍,让他在来到云州之时,让他迷茫困苦之时,看见了姑娘拿着弓箭,站在台阶之上,那扬起的笑脸。
    就像是烈日的光线,就像是一个小太阳,闯进了他的心中,驱散了他心中的阴霾。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那版把陶虞姝写的太极品了,我要发的时候停住了,我不喜欢她,但是我不能太丑化她。
    这一版本稍微好点,2333,这种母亲,走不走,其实都不好。晚安昂,欠了两更了,周末如果不加班我补齐哒
    第85章 委屈
    “他真的这么说?”, 云王妃笑着道:“不过确实是汀哥儿能说出来的话,这孩子的嘴毒着呢。”
    陶虞姝一股心气难平,“你还笑!他这般说, 不就是怪我这些年没去看过他,没给他写过信吗?”
    云王妃便问了, “我一直都好奇,那是你身上割下来的肉, 你怎么能不闻不问这么多年?平日写信问你,你也不说,如今到了云州, 你若还想让我帮你说说情, 还是老老实实的告诉我吧。”
    陶虞姝张嘴就想说一句:谁要你说情?可还是咽了下去,她叹了一口气,道:“先是觉得难堪, 毕竟他想跟着我走, 我却没答应。后来我找人打听, 现在孩子恨着我,我便不敢,再后来,我嫁到了周家, 生了安哥儿, 一时之间自顾不暇, 想着写信也没用,我也不能回去看他,写了信反而会徒增烦恼,便一直拖着,拖着, 拖到后来,我又不敢写信去了。”
    云王妃听得这样一番话,却并没有动容,反而嘲讽道:“我就说这么多年,你也不算是全无良心,养安哥儿养的就很好,怎么就能忍住愧疚不去看汀哥儿一眼呢?”
    她嗤然:“原来是找到了愧疚难堪,无脸面而对这样的借口。”
    陶虞姝心口一梗,“伏筠,你未免对我太过苛责。”
    云王妃闺名伏筠。
    她继续道:“难道我当年就错了吗?你不是也赞同我跟沈远道和离吗?”
    云王妃便不想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了,“算了算了,你依旧不懂。”
    陶虞姝自小被人娇宠长大,要什么得什么,就算是被她刚开始抛弃的周家长子,最后也还是在她和离以后,十里红妆迎接她。
    她这一辈子是没有吃过苦的,她最痛苦的日子,也就是在沈远道手里了。
    陶虞姝不免也回忆起那段他不愿意回想起的日子。
    她打听道:“我听说他还是那个样子?只捧着他的书,是研着他的墨,如今沈家是不是汀哥儿做主?那晚姐儿嫁过去,两个少年人能过好日子吗?”
    云王妃就啧啧起来,“这是人家小两口的事情,关你什么事?你十几年不管,如今眼见儿子要有人管了,便想过来插一脚,让汀哥儿再没好日子过?”
    陶虞姝气的脸色通红,“咱们几十年的姐妹,我哪里是这样的人?不过是担心,问一声罢了。”
    云王妃就一副算你识相的模样,“晚姐儿是我的弟子,你可不能欺负她,再说了,你名不正言不顺的,插手人家的事情可别惹的人家不高兴。”
    陶虞姝气极,“乐伏筠,你今儿个说话也太阳怪气,一口一个别人家的事情,我再有不是,也是他的母亲,是晚姐儿未来的婆母,我再有不是,难道还不能问一句?”
    云王妃哼唧一声,解释道:“我这不怕你坏事吗?汀哥儿多不容易呀,有娘像没娘似的,有爹像没爹似的,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晚姐儿,又有了折家那样真心待他的人,你一来,好嘛,搞得大家人心惶惶不舒坦,我性子直,难免要问你一问,这般简单而已,你又生什么气?”
    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好像陶虞姝是一个无理取闹不懂事的三岁娃娃。
    陶虞姝便咬牙切齿的道:“你也觉得我错了是吗?”
    云王妃老生常谈般敷衍:“没错,你没错。”
    陶虞姝要暴躁了。
    她冷笑道:“汀哥儿今日上门,都没这样说过我,你倒好,给他找起场子来了。”
    云王妃随意摆摆手,“我这哪跟哪呀?不过你要是真气着了,那我就跟汀哥儿提一提,没准他一高兴,就哄着晚姐儿给我多绣几个香囊。”
    陶虞姝:“………”
    她算是看出来了,云王妃今儿个是不能消停的,她恨恨的闭了嘴,问起折家的事情来。
    “莫名其妙的就定了亲,还是家商户,要不是有你在这里看着,我是万万不可能放心的。”,她的语气总算平缓了些,“商户也就商户吧,可我听说,折家的家主是位庶子,已经分家,如今还上到道观修道去了?”
    她这里还算是有一个母亲担忧儿子的样子,云王妃便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你说你苦,瞧着那位齐夫人才是真的苦。可人家的日子过的红红火火,比我和你可好多了。”
    可能因为沈汀和折晚订婚的缘故,也可能是因为,两人都有一个奇葩爹的缘故,陶虞姝不免比较了一番她和齐婉君,然后问:“这位齐夫人,难道就要一直这样过下去?只操持子女的事情,一辈子都不再嫁?”
    云王妃一时间没想着她会问这个问题,便犹豫了一下,可陶虞姝已经继续说话了。
    “伏筠,我并不赞同因为有了儿女,便为了孩子不和离,我也不赞同,为了孩子,让自己浪费了活着的日子,不改嫁,而苦苦抚养孩子。”
    她道:“人这一辈子,该断则断。”
    云王妃:“………倒并不是你想的这样………不过你说的也没错。”
    所以她从来都没指责过陶虞姝做的不对。
    她只好这样道:“齐夫人自己做生意,刚来云州没多久,已经盘下了一家胭脂水粉的铺子,听说最近还要开家酒楼,是个令人敬佩的人。”
    “她不是不改嫁,许是没遇着,她也不会觉得养孩子苦,她有能力养她们,且养的很好。”
    云王妃歪了歪头,最后道:“孩子,于她,并不是因为一段失败的婚姻而留下的不堪回首的过去,不是愧疚,不是心虚,而是她想相依为命,并为努力的一部分。”
    而你,却将沈汀当成了不敢写信面对的过去,如今还没走出来。
    陶虞姝抿着唇,不说话了。
    良久,她才道了一句,“我做梦了。第一回 ,我梦见他高中状元,打马游街,回家之后拜谢父母,却没有我。”
    云王妃叹息。
    陶虞姝:“第二回 ,我梦见他要成婚,牵着新嫁娘游廊而过,三拜高堂之时,上坐的却不是我。”
    云王妃:“…………”
    她在晚姐儿休息两天来编书的时候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说了一遍,“她就是这般对我说的,看着还挺可怜。”
    谁知折二姑娘思路不同于人,她头也不抬,一边写字一边安慰道:“这有什么?她又没养沈汀,凭什么受他一拜啊?再说了,她要是想要一个状元儿子,便好好培养周安,她要是想看儿子娶媳妇,那就还早着呢,安哥儿才七八岁,即使十四五岁成婚,还得等上一等。”
    这话说的,也太毒了。
    云王妃就试探道:“那汀哥儿,就不认他娘了?”
    折二姑娘就认真的道:“我有一句话,想请您转达给陶夫人。”
    她道:“她当年走的突然,我听说只用了短短三日,便搬空了自己大半的嫁妆,行事如雷霆之雨。如今,又来的突然,带着周安,像是认亲,上邹家宴会,无异于告诉大家,她来了,作为儿子的沈汀,享受了陶家和云王府权利的沈汀,得去拜见她了,不然,沈汀的脊梁骨都要被戳破。”
    “她这般模样,从来只顾她自己所思所想,没问过沈汀所愿所祷,没给过沈汀一点准备。”
    “王妃,请您问问她,她来云州,可曾想好过自己要来做什么?”
    云王妃沉默的走了。
    因为她也不知道,陶虞姝到底要什么。
    颜舒便从屏风后走出来,拍拍胸口道:“你说的也太狠了,我估摸着陶夫人今儿晚上肯定气的吃不下饭。”
    折二姑娘很暴躁,上次去过陶家后,她原本以为陶虞姝会有自知之明,可是并没有,她甚至还跑去“偶遇”了齐婉君,说了一堆似是而非的言论,大概是让齐婉君再嫁的话,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而随着她的高调出场,沈汀是陶家后人之事也被传的人人皆知。虽然这也没什么,可折二姑娘总觉得有些烦。
    她鄙夷自己,道:“其实我发现,我自己有点双标。”
    她一方面,又想让小沈先生用陶家的关系走的更顺一些,好没人欺负他,可又一方面,她却不想让很多人都说,“看,他所有的一切都是陶家给的。”
    她还挺婊里婊气的想过,既能借助陶家,又不跟陶虞姝打交道。
    啊!她越来越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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