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那二人的身影出現在出入口中央時,原本吵雜人來人往的宴會,竟在那一瞬間褪去顏色,彷彿變成黑白默片邊的背景一樣,可有可無。
文娜娜今天穿著白色的禮服,那種與身俱來的高雅氣質襯托她那本是甜美的臉龐,聖潔的顏色在她身上顯得高貴華麗。若曉被她的美麗模樣深深震懾住了。
她真的很美。
原本,若曉並沒有會意到尹伊承口中所謂的——「作戰成功。」究竟是什麼意思,但當她看見娜娜,了解她與自己的差異如此遙不可及的同時……他,為什麼會在那裡?
站在文娜娜身邊,和她同時踏進宴會現場的人影。即使燈光打得模糊,讓他幾乎壟罩在陰影之中——若曉還是一眼就發現了,是若暮,若暮他為什麼真的來這裡了?他不會是要來抓她回去的吧?若曉想起自己今天一整天都沒在學校遇到他,還是、其實他真的本來就準備,和文娜娜一起來參加這場宴會了嗎?如果是的話…那她哥哥,真的和…文娜娜…有什麼嗎?
尹伊承怔住地看向那忽然出現的兩人。他沒看到若曉失魂若魄的低下頭,雙拳不自覺地緊握起來,像要抓住什麼、捏碎什麼般緊緊掐著自己的手。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她強迫自己在心中重複著,太好了,若暮他,和娜娜之間…
若曉不明白,她對這件事的執著,其實只再再反射出她內心的恐懼,對那份越來越強烈的情感,所產生的反撲。
她越是努力想要把若暮推開,越是說明了她的動搖。美其名是要保護、拯救她哥哥,但其實只不過是她對自己感情否定的表現。
她害怕自己對他的愛,所以拒絕面對真相。
若暮身上穿著學校的制服,即使是普通簡單的西裝制服,那極大無法忽視的氣場硬是讓他與此處毫無違合感。本就出眾俊美的容貌,一臉漠戾。他站在文娜娜身邊,沉眸則目不轉睛地轉向某處,簡直像搜捕到獵物的野獸般危險。
他看到了,舞池一邊的餐桌旁,那個低頭逃避自己眼神的少女,他的妹妹,禮若曉…還有她身旁站著的那個渾蛋。
她今晚身穿的黑色小禮服想必是某個姓尹的人渣給她買的,明明適合粉色系或白色,怎麼偏偏給她挑了件這樣妖豔裸露的衣服?若暮瞇眼看著她,咬牙切齒地恨不得立刻脫下外套,遮住她透出來的腿。
而當若曉注意到有人朝自己快步走來時,一切已經徹、底、來、不、及、了。
尹伊承不知什麼時候居然給他溜了?要逃也不提醒她一下!她呆呆望著站在自己前方的若暮,一時間竟說不出半句話來。
「呃、呃…你來啦?」最後,她只訕訕地乾笑吐了這樣一句。她的笑容是為了掩飾自己臉上的苦澀,可看在少年眼中,這樣悠哉自然的招呼——是致命的傷害。
若暮看著她,一句話也沒說。他摸不清她的心思,她的想法…而他的胡思亂想,只會讓他更加恐懼。
他不知道,可是又想知道:「我們,談一談。」他著急,語氣儼然只剩懇求。
他對她的愛、憎,從來就連他自己也弄不明白。可是他迫切地了解到…他是不能沒有她的。他這污穢一生,若不是因為若曉,他根本連活的堅持也蕩然無存了。但她,她卻真的如此不需要他嗎?
若暮看著若曉,覺得她好遠,碰觸不到,感受不到…只有他,禮若暮,只有他一個人,在黑暗絕望中不斷下墜。
誰能救他?有誰能把他從這樣的深淵中拯救出來?
對於若暮的請求,也正好是她心中所想。雖然,沒想到他會這麼且主動地提出來,但若曉也不打算鴕鳥逃避了,因此,她應得甚是斷然:「好。」
現在,她必須試著主導自己的人生——尤其還攸關著若暮的未來。他被那可笑的復仇矇昏了頭,不明白他和她的亂倫關係,會對他自己造成多大的傷害。她不能、也不行,再次害他了。
所以,她必須要自己決定。
她恨他,可她也愛他,甚至,那所謂的“愛”到底已包含太多非單純的親情。對於他,她躍過太多,錯過太多…若暮每個霎那的蛻變,由親近不已的男孩變成少年,甚至男人的這段過程。若曉只覺得,現在的他,跟她記憶中的若暮,只是極其相似,卻截然不同的另一個人…
…所以她才會被他吸引,無法自拔地沉浸在他陌生又熟悉的溫暖中,對嗎?
可即使理由是這樣,仍然改變不了他是她親哥哥的事實。
若曉抬起臉,渾圓如小鹿般黑白分明可愛雙眸,此刻透著若暮從來沒看過的危險。
是因為她今天的打扮嗎?若暮迷惑了,他從來沒想到,禮若曉也會有這樣的神情——這樣的誘人,這樣的難以掌握。
若要比喻,像夜中霧氣繚繞的森林,讓人迷失其中的詭譎迷離。
「那…我們找個沒有旁人的地方,好好聊一聊吧,哥哥。」
她所做的決定,她自願的墮落,全都是為了他。她的哥哥,她知道自己對他的虧欠太多、傷害也太多,而若曉已經下定決心了。他們的位置,必須停在這一步——此刻,他們倆,離那無盡深淵就只差那一步。
通往地獄的末路,所剩下的那最後一步——
然後,神啊,求求祢讓他……一定要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