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奉恕伸手拍拍周烈的肩膀:“别介意。他嘴上从来没有把门的。”
周烈叹气:“实在是没来过这里,白天来还能看看景。晚上来可惜了。”
晚上不开正门,大承奉率领几个仆从一路挑着大灯笼等在侧门。周烈抬头看了看那高耸的大门,上面有个牌匾,简单写了一个字:
鲁。
他转过头看李奉恕,李奉恕并没有看他,撩起前襟抬腿进去了。王修很实在地说:“他就是摄政王。”然后学李奉恕,豪气地拍周烈。
周烈收了笑,默默不做声。李奉恕也并不在意的样子。周烈一进大门就闻到股熟悉的味道。
葱?
他眯着眼逡巡一圈,发现的确是葱。到处都是葱,一堆一堆,一捆一捆。他震惊,他没想到摄政王府里面居然是这样的。大承奉也没料到王爷还带了人进来,满地的葱让他发窘。
“厨房有肉没。”
“有……有。酱好的牛肉,预备明天冷透了切片拌葱。”
“都拿来。葱姜蒜切丝,顺便做点葱汤。”
“……是。”
大承奉领命去了,仆从们依旧眼观鼻鼻观心当灯柱子。葱汤是摄政王发明的,把葱细细切末,炒茶似的炒,炒脆了和上盐起出来晾着。等想喝了烧一锅开水,挖两勺子“葱茶”,再根据个人口味撒点香油或者胡椒粉。
几个人在西厅坐了,寂寂无言。等那一锅牛肉上来,周烈忽然也顾不得许多。
他是太久没吃肉了。
大口吃肉大口喝汤。吃到最后嫌一小碟一小碟的葱丝不爽利,李奉恕到院子里剥了两棵大葱来,周烈一手攥着啃。
王修想起刚才在昏暗油腻的灯光下看到周烈瑟缩的背影。
原来以为周烈会趁机向摄政王诉苦告状什么的。结果周烈什么都没有做。吃了一锅牛肉一抱拳,走人了。李奉恕仿佛笃定周烈什么也不会说,也一抱拳,放他走了。
明天是大朝会。周烈会上朝。他忽然很想看看公服的周烈是个什么样子。
大朝会,周烈捅了天了。
其实文官武官公服大致上都差不多。朝堂上目前文官多武官少,文官大多长期伏案,驼背凸肚。钻营久了,琢磨人成习惯了,脖子探寻着往前伸。吵架就更难看了,脑袋一点一点,跟李奉恕在山东养的鸡似的。周烈挺拔地站在那里,脖子是脖子肩是肩腿是腿。
站立只是个基本动作,能站得英姿飒爽的不多。王修用胶东话形容周烈,大概是“苗杆相直”。哪四个字王修本人也不清楚。根据它的意思,李奉恕猜是庄稼苗刚出来直挺挺的样子。“鹤立鸡群”是个烂俗的词,如果千倾稗草里立着一根苗形容周烈倒是贴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