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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这么一个女子,您就要休了妾身?”
    谁能想到一向怯懦、得过且过的太子竟然真的写下了休书,女子还没反应过来,笔墨未干的休书便被拍到脸上。
    “滚出宫去,再本太子见到你,要你人头落地。”
    任玉树低呵:“还不来人带走?”
    侍卫们战战兢兢,只能将发疯的女子请了出去。
    洛欢看得无趣,抬起手将耳边的碎发撩起,“何必如此?我杀了她就是了。”
    “我的侧妃坏你心情,我来解决,你的手不该染血。”任玉树心痛至极地握住洛欢的手,放在唇边轻轻摩挲两下,“洛欢,我自有办法。你且稍安勿躁,不要误入歧途。”
    “但愿你在你父皇和任玉穹面前也有那么硬气。”
    洛欢说的真心实意,却犹若讥讽。
    任玉树苦笑连连,他已然转身,终究回过头,借方才的硬气对准洛欢的唇瓣亲吻。
    洛欢推他,他用力抱住,直至怀中人气喘吁吁。
    “我过片刻便回。”任玉树对洛欢眨眨眼,“你安心做我的太子妃就好。”
    此时宫殿正北方死气凝滞,在这萧瑟的天地间格外显眼。
    听宫人说,皇上龙体抱恙,已然病了有段时间。这两月无名山不满崇国断了供奉,已然拔剑相向,连着不少仙门对崇国宣战。
    战事连连退败,百万雄兵也不过是纸糊的玩偶,在修士面前不堪一击。
    他们说时支支吾吾,俨然是忌惮什么。
    但洛欢知道,是皇帝快要死了,快变天了。
    也不知道这宫里的奢华锦绣能持续多久。趁宫人换糕点的间隙,洛欢掐了诀悄悄溜出去。
    洛欢本还忌惮宫内的国师,但此时皇帝行将就木,应该分身乏术,忙着给皇帝续命才是。
    任玉穹的王府很偏僻,离皇宫隔了十几条街。
    洛欢到的时候,春雨刚落,这大院显出几分萧瑟。
    仆人甚少,多是暗卫。
    最东头的客房,清涯和阿影正在对弈,手边有药香熏考,茶水一壶。
    多数仆人都在院外候着,俨然是贵宾礼遇。
    “师傅,哥哥。”
    洛欢显身而出,见二人气色极好,不禁展出笑颜。
    任玉穹虽然满腹阴谋,但说到做到,并没有苛待他俩。
    “欢儿?”清涯走错一子,但他没有再管,转身看洛欢的模样。
    阿影已然冲过去抱住洛欢。
    “欢夕,那太子可有欺负你?”好像怕她再消失是的,阿影怎么也不肯松手,直到洛欢喘不上气咳嗽才松开片刻。
    他仍将她搂在怀里,根本顾不得别的。
    “怎受伤了?”
    清涯抬起洛欢的手,一点灵力自她的指尖渗入。
    他面容平和,眼中却隐约有杀意。
    洛欢猜师傅功力回复不少,只是心境却再也回不去了。
    “我没事,我就是念你们,想出来看看。”
    洛欢碰了碰阿影的额头,又转身去亲吻清涯的脸。
    向来害羞的小姑娘如此主动,清涯微楞,还未回吻,洛欢已然旋身走远。
    “我们逃吧。”
    洛欢说:“将欢喜鹿掳走,逃出国都。若有人追杀我们,我便将他们全数杀了。”
    “怎如此偏执?”清涯发觉洛欢此时不同往日,但他不愿多说,只是低头默许:“好,欢儿放手去做便是。”
    “那安亲王肯这么轻饶你么?”阿影着急问:“欢夕,你又要意气用事?哥哥不许你再去搏命了!有千般苦哥哥也熬了过来,现在只需再等半月,我和仙尊身体恢复,我们再走不迟。”
    “我没时间。”
    洛欢垂眸道:“安亲王要夺帝位,至多不过三日皇帝便会一命呜呼。到时他拿到天下与否,我都是用不着的人,那时他若变卦,便再也寻不得欢喜鹿了。”
    任玉穹能达成目的,说不定还会有好心情,借欢喜鹿拿捏她至死。御書屋導航網阯備用站:гοùSんùЩù(肉書屋).ΧyZ
    若真被任玉树破了奸计,那疯子指不定一剑杀了欢喜鹿,玉石俱焚。
    清涯默叹一口气。
    面前的女孩已然变了模样,越加娇软懂事,勾他心弦。可同初见时一样,时日无多,逃命般无助。
    但他不再是仙尊之姿,帮不上她的忙。
    不过还好,这次,他可以坦然站在她身边,轻抚她的脑袋说:“去吧。”
    “师傅?”
    洛欢从未如此冒险过,一颗惴惴不安的心得了安抚。
    “欢儿想做什么,便去做什么。师傅弑不了天,做不成仙,但至少可以陪着你。”清涯握住她的手,目光轻柔:“你是为师的徒儿,师傅信你。”
    洛欢从未行过拜师礼。
    但她是他最满意的徒弟,也是唯一全心以待的徒弟。
    洛欢几乎哽咽,走得无比利落。
    她怕多看一眼,都会心生怯意,将命交到任玉穹或是任玉树手上。
    得了欢喜鹿,就是任玉穹拿捏也不怕。大不了她隐居时日夜受蛊毒折磨,至多不过是个死。反正还有阿影和清涯为她埋尸。
    欢喜鹿同欢喜宫一样,在不见天日的最深处。
    期间路过一间少女的闺房,里头还有虎头鞋和拨浪鼓,一看就是个奶娃娃。
    一名老妪正在打扫屋子。她年岁已高,眼瞎耳背,没听见洛欢打废几十侍卫的动静,更分辨不出那身华服。
    她只见洛欢面生,握着笤帚提醒道:“莫看了,若动了小姐屋子,王爷定是不会轻饶你,要将你扒皮抽筋呐。”
    “小姐不是死了吗?”洛欢疑惑道。洛欢记得任玉树说过,安亲王失了妹妹才出宫静养。
    “是呐,死了十多年了。那年皇帝得了怪病,只能求助仙长用法驱邪。皇帝病好了,小姐也要走做了药引子。”老妪说时眼中带泪,“不过三月,便送了小姐残碎的尸首回来,那皇帝还追封了小姐忠姝二字,可有什么用呢?”
    老妪颤颤悠悠地去擦那灵牌,几度落泪:“王爷也得了心病,这满府上下都没了小姐,没一日好过。”
    都说帝王无情,可这修士吃人又做何说法?
    洛欢默默关上门,免得老妪的哭声被别的仆人听见。
    这地方肯定没人能靠近,这老妪定是许久不见人,悲伤难掩才逢人就说。
    但任玉穹没说过。他就这样埋了十几年。
    “到底谁对谁错?如果天道有声,我真想问问他为何残忍。”洛欢往地下而去,那里,纯白色的鹿正被铁链捆覆。
    它一直在流血,已然濒死。
    见到洛欢的那一瞬间,漆黑的鹿眼中灵气流动。仿若多年前,它第一次见到洛欢时的惊喜。
    洛欢一直贴身的保命雷符熊熊燃烧,她掌心剧痛,但无法躲开。
    ‘你来了。’
    欢喜鹿站起来,声音亘古苍凉,与秘境中教她写符的声音相同。
    “我来了。”
    洛欢震惊无比。但她心境越加平静,捂着自己的小腹轻轻笑了下:“我说是什么能制约道种之一的我,原来是天道大衍。”
    欢喜鹿挣脱锁链,缓步走向洛欢面前。
    它打量洛欢,洛欢也打量它。周围纯白一片,不见光色声响,只剩无穷无尽的喜悲交叠。
    ‘你觉我苛待世人,百般不公,想杀我?’欢喜鹿说:‘不过生死轮回,天道依旧。你以为你同任玉穹又有何区别?’
    “灵脉衰弱,修士争抢。人分六九,格怀私欲。”洛欢已然痛了千百遍,早已看穿了:“凡人而已,死生富贵有命。君主是明是昏,便是道路万千。”
    洛欢抓住欢喜鹿的鹿角,近乎泣音:“但若没了这灵脉,没了这天道与修士之流,天下于我不过凡俗尘土。”
    欢喜鹿发现她的胸口空空荡荡。
    那颗心似乎早在哪里痛得碎裂化灰,什么都找不着了。
    难怪她能纳下道种之一。
    欢喜鹿在洛欢手中迅速老去,化作一滩纯白的血,它的最后一声近乎讥讽:‘你若成天,无心无情,不过同我一般,最终轮回幻灭。’
    “我不会犯和你一样的错,不会悲悯那些弱小之人,最终让他们得了灵力,欺辱苍生。”
    洛欢饮下所有鹿血,收回这世间一切灵气,眼眸越加空灵虚无:“我同你不一样,我依然有至亲至爱,纵然我化身为天为魔也依旧爱我,他们会教我知道,我还是个人。”
    ***
    其实文名原来就叫欢喜鹿的。
    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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