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睡得太好,在这个离别的清晨,她六点不到就醒了。
她胸闷气短,浮躁地翻了两遍身,发现苏敬仍然昏迷不醒。她便悄悄地移开他的胳膊,走去卫生间独自待了几分钟。
借着自然光,姜然看见肩颈处几道青紫的咬痕。那完整的形貌,让她觉得苏先生的牙口确实特别好。幸而它按上去也没什么感觉,安全得很。
她推开窗探出头去,见花园里貌似有两团人影。那是花匠和厨房的帮佣,前一阵,这位初来乍到的帮佣曾不畏强权,和沉伽唯理论过时令瓜果的利与弊。如今她学乖了,再不肯提那些老黄历。
因为在她眼里,它们再时令,也不及花匠的一半好看。
由于常年露天劳作,这四十出头的男人个头不高,却身强力壮。他晒得有点黑,皮肤亦很粗糙,有时候他挥起锄子刨地,帮佣的小腹就会变得很暖。
她想,如果他刨的不是地,那该有多好。
姜然看到她给花匠仔细地整理衣领,两人窃窃私语。隔着距离自是什么也听不清,但他们都在笑,甜的发齁。她快要去厨房准备早餐了,花匠扯着她的衣袖,藕断丝连似的。
他舍不得她,她也舍不得他。
这才叫比翼双飞的真感情。
姜然默默地把窗子关严实,一大早的,她心情不大好,还不想继续受刺激。
熬了十分钟后,她打开门走回卧室,这细微的声响闹醒了苏敬。他迷糊地嗯了几声,转身去床头柜上捞眼镜。
“几点了?”
“还早,你多睡会儿吧。到时间我会叫你。”
开玩笑。
未婚妻都醒了,他岂能合上眼。
“...... 你过来。”
苏敬对她伸出手,在半空里向内拢了两下。于是姜然走过去,挨着床沿坐好了。
她低头望着一脸懵懂的眼镜男,四目相对几秒后,他不再犹豫,即刻向她的方向匍匐而来。他匍着匐着,意志坚定似特战尖兵,表情颓废似油画里垂死的马拉。
他不敢挪得太快,他怕她会被自己生生吓跑。
二少爷昨晚心潮澎湃,干得太猛了,现在不仅体虚,口也渴,可是他不想喝水,他就想抱着她的腰,感受一下小然的温暖。
他曾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小孩,父慈母爱什么的,皆和他绝缘。
而苏敬亦没料到,后来他丧了母,又丧了父,日子却过得比父母双全时更滋润。现如今,无依无靠型的少爷尤为吃香,他得了大哥的照应,靠着这身份尝遍了全城的好滋味,每次都在大汗淋漓之际寻求爱的港湾。
他以为是娘亲在天之灵保佑,多年来苦苦寻觅,竟给他寻到了这样的妻。
晨曦朦胧,他环着美人的腰,一个劲地把脑袋往她怀里拱。他抓着她的手摆到自己嘴边亲,问她是不是真的想清楚了。
“...... 小然,我知道你有想法。你说出来,我们可以商量看看。”
“不。我真没有。”
天地良心,她哪里会是那么多事的人。
姜然顺势抓了抓他的短发,觉得他该去理发了。
而她干脆的回答,亦让苏敬十分高兴,他又懒懒地多拱了叁两下。
“十二月六号我看就挺好,办完事,晚上我们一起吃个饭。”
“好。”
她说好。
听得这一个好字,苏敬胸中的浮尘一扫而空,瞬间暖流如注。
他从小五音不全,可他居然被她逼得想高歌一曲。
问世界,这不是天作之合,是什么。虽然她不知道他究竟赚了多少钱,他也看不懂她究竟画了什么。然而那并不妨碍他们双栖双宿。
苏敬赶紧洗了个澡,趁热打铁,赶在午餐前把定下的好日子和大哥分享了。
彼时,他哥正山清水秀地坐在书房里看新闻,一听到这事,立马笑着道了两声恭喜。他和姜然一样干脆,连个打草稿的空隙都没有。
苏敬有些意外,而沉伽唯只是淡淡地说,她已经跟他说过了,十二月初有黄道吉日。
他见弟弟仍傻站着,就让对方也过来坐。
新闻结束,切入了广告时段。电视上放的是什么牛鬼蛇神,他们确实一个影儿都没看进去。在长年累月的默契里,苏敬不会问沉伽唯一些蠢问题。
比如她是怎么说的。
再比如,她说的时候有没有很高兴。
反正他早已知晓答案,才不会去自找没趣。
苏敬忍耐了片刻,再将右手放到沉伽唯腿上捏了捏。大哥立刻做出回应,他的左手也盖了过来。他俩的温度几乎是一样的,都非常凉。
“楼小姐呢。”
“在花园里跟周潜取经,她说那人对园艺见识挺深,扯起来头头是道的。”
“…… 其实他什么都懂。”
“是,我知道。”
沉伽唯和苏敬坐在沙发上,他们保持这个姿势一动不动,似百年身,梦中人。
这份死气沉沉的寂静,一直留存到姜然出现在门口。
眼下,一幅兄友弟恭的画面是很让人心热的。他们同时抬头看她,一个平静,一个温存。沉伽唯突然狠抓了一把苏敬的手,放开了他。
“一起看会儿电视,给你留着座。”
“...... 时间差不多了,先吃饭吧。”
她站在原地没移步子,但沉伽唯却叫她先把门锁好。习惯成自然,他一见了她,就特别想锁门,这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姜然依样办事,然后朝他们走过去。
如此,这里又只剩他们叁个人了。
明亮的落地窗外,姜然能遥遥地透过树影看见沉太太,她在连身裙外披着件羊毛开衫,裙子是石榴色的,而开衫则是沉伽唯的。
她穿得很少,一点也不冷的样子。对比一旁瑟缩的周医生,她简直是端秀贵气地出人意表了。
周潜裹着黑色短夹克,抖抖索索地绞起双臂抄在怀里。他始终在点头,也不晓得是对她点,还是对花点。
姜然正想着周医生的一双手发呆,忽然间,就有人捉住了她的腕子。
“坐。”
他抬眼看她,多少有些欲语还慵。
“不着急走,菜凉了可以再热。”
沉伽唯朝旁边挪了挪,顺利地把姜然拉到两人当中坐了下来。
他捞过一条毯子盖在她腿上后,将手伸到她后背去,力道轻柔,缓慢地梳着她的脊椎。
外头寒风起,里头春花落。
他的手一直暗暗地贴住她的背心,由冷转温,再由温转为冷。他触到她咚咚的心跳,她闻到那股熟悉的须后水味道,它悠悠荡荡而来,和苏敬呼吸里的柠檬香味交织在一起。
沉伽唯低唤她,问她为什么这样紧张。
…… 我不紧张。
胡说。
真的不紧张。
哦。
沉伽唯轻咳了一声。
电视屏幕上的画面依然喧闹,这个时间点,沉太太也终于取得了真经,正陪着周医生往屋里走。算一算,至多还有十分钟的光景,他们叁个就要分开了。
情势急迫之下,沉伽唯之前牢牢端着的架子,似乎就没有刚才安稳。
他说,下次再见面时,她便是苏太太了。
他说,要好好地和阿敬过日子,新妇固然难做,但谁不是一回生二回熟。
他还说,新婚夫妇来伦敦过圣诞,不需要住在家里,憋屈。他会给他们另找住所,僻静的,温馨的,能好好彻夜促膝长谈的那种。
然后,沉伽唯将她推进了苏敬的怀里。
他没吭声,但他的意思可能是,你可以吻新娘了。于是她的男人便很快摘掉眼镜,埋头吻了下来。
她孤身对双影,往哪里逃都不对。
他们与她纠缠,对她使坏。
他扳过她的下巴,他捏紧她的腰。苏敬的舌尖绞过来,暖而柔,绵又深,荡起水底石,翻起了白浪千顷。他充满她,一下,再一下,直到她彻底瘫软下来。
沉伽唯轻拍姜然的脸蛋子,凑近了瞧她。
他两根湿漉漉的手指还埋在毯子底下,它们拨开那片蕾丝,在深处搅乱了渺渺清沼。他不吻她,他很有耐心,进进退退好像是虚舟泛江,忽缓忽急的。他将拇指按揉在尖端之上,在溺死人的水声里画着轮舞。
…… 嘘。
小然。
别乱动,我们要小声一点。不要让外面的人听见了。
他继续抽动手指,他温柔地拨动她。
他安静地看她受死,看她因为失控而剧烈地发起抖来。苏敬抱紧姜然,她已经没有力气去躲,只能歪在那里急喘。
沉伽唯收回两根凶器,他用掌心握住它们,轻轻一拭就算擦完了。
她额角有汗,亮晶晶的仿佛缀珠。他掏出手帕,把它轻按在上面。
“再坐五分钟,我们去吃饭。”
她点头,苏敬也跟着一起点头。
沉伽唯凑过去亲吻她的面颊。他心如死水,不知这又香又浮的画面几时才能再得。
他想着想着,就俯下身,将额头沉沉地抵在了她的颈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