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德帝久不出声,屋内yào味甚重。太后用帕掩了掩口鼻,倾身过去,对咸德帝说:“皇上,小福子之死,到底有没有预谋,不能只听萧驰野一面之词。此案就发生在圣驾几步之外,若真如此人所言,是楚王要小福子的命,那萧驰野又何必这样百般搪塞?”
“皇上。”潘如贵也轻声说,“小福子命不足惜,若楚王因着私怨杀了他,那倒罢了,只怕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皇上出宫的日子少,可小福子出宫的日子多,楚王为何不挑别的日子,非得在今天呢?”
咸德帝忽然又猛烈地咳嗽起来,他拨开潘如贵的手,自己用帕子擦拭了血迹,谁也不看,说:“建恒乃是朕的亲弟弟,他什么脾xing,朕最明白。这案子既然已经如此,就让纪雷结了。全系小福子狗仗人势,僭越礼法,惹人怨妒所至。罚阿野在府中禁足半月,罚纪雷和奚固安三月俸禄!潘如贵,你去传话,说完就让他们散了吧。”
“这……”潘如贵看向太后。
太后不说话。
咸德帝便望向太后,言辞恳切:“母后,如今正值多事之秋。秋季将近,边陲不稳,互市摩擦日渐繁多。离北,启东,边郡,都需要安定军心。此刻追查,若是牵扯众多,误伤了边陲,苦的就是黎明百姓。中博之痛虽已过去,中博之耻却尚未雪洗。母后,此案不宜久拖,唯恐伤了人心。”
太后面露关切,替咸德帝掖了被子,说:“皇上病体未愈,却仍旧cāo心国事,此乃江山社稷之福。潘如贵,你去吧。”
潘如贵应声,缓缓退出门去。
太后又说:“依照哀家来看,这沈氏第八子一心悔改,与那沈卫截然不同,是个可以用的孩子。”
咸德帝说:“他身子不好,怕也担不了什么差职,还是待在寺中静养吧。”
太后却缓缓放下手,说:“皇上说得在理。可人已经出来了,再这么无缘无故地打发回去,难免惹人猜疑此案。那岂不是与皇上所求背道而驰?”
咸德帝便笑了笑,转头对沈泽川说:“太后爱重,你日后可要铭记于心,不要赴了你那不忠不孝的父亲旧尘。就去锦衣卫吧,十二所轻重不同,自然有你能做的事情。”
沈泽川伏身叩了头,谢了龙恩。
待人都离开后,咸德帝伏在床沿,将适才喝下的yào尽数呕了出来,他盖在手上的被已被拧得皱巴。屋内灯烛昏暗,咸德帝面色发青,已然是重病之态。
太后由潘如贵扶着,走在水廊上。花香漪捧着新采的芙蓉,与侍奉的丫鬟们远远跟在后面。
“皇上自打上回病后,越发独断专横了。”太后走得缓慢,说,“重病之人,如何还能cāo劳国事。”
“所谓病来如山倒。”潘如贵说,“皇上也是着急了。”
“当年哀家选了建云,是看重他温雅恭顺。这些年里,他虽然一直病着,却也算是尽心尽力。”太后看了看潘如贵,说,“可谁承想,他这般畏惧萧家。每每抉择之时,总想谁也不得罪了去,可世间哪有那般如意的事情。”
“这阒都里边的事,到底得听您的吩咐。”潘如贵说,“等过些日子,魏嫔娘娘得了子,太后便再无须忧愁了。”
太后翻手,轻轻拍了拍潘如贵的手臂,意味深长地说:“魏嫔得子之前,皇上的身体,就还须你时时看顾着了。”
“得了太后的令,”潘如贵说,“奴婢仔细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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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泽川出来,外边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他和纪纲一前一后地下了阶,看见萧驰野正策马离开。
“禁军不是废了吗?”沈泽川看着萧驰野的腰部与腿部,说,“但看他这模样,分明是没落下功夫。”
“擅骑shè。”纪纲眯眼打量了一会儿,“就是没jiāo过手,不知这小子力道如何。若是他五年前就已经能拉开苍天大弓,而今只怕力气更甚。川儿,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与他jiāo手。”
沈泽川不答,却不防那已经快要转过街角的人忽然勒马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