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直双眸瞪得极大,想说什么,可是又从何说起?
瑶女伸手捂住脸,说道:“我情知闯了大祸,可是我不能就这么……就这么样,仓促之间我想到了嫂子她跟二爷有仇……我……我又恨正式因为嫂子设计才把二爷害得……断了腿,不然的话,他也能出去风流,我还能过几天太平日子,哪里会像是如今,如圈了个恶鬼在家中一样,时时刻刻不能安宁,我又怕腹中孩儿有失,提心吊胆之情,谁能知道!幸好当时丫鬟们都怕的躲了,我叫了几个来,说二爷赌气出去了,让她们悄悄的出去找,不许回来,我自己就去找嫂子……把嫂子引来此处,就狠心将她打昏……”
上官直心念一转,又问道:“那为何楚昭又来了?”
瑶女说道:“此事……却又是一桩前事,我知道楚昭跟嫂子过从甚密……”
上官直听到此处,就看季淑,季淑就冲他微笑,上官直便转过头去,继续挺瑶女说。
瑶女说道:“于是我一不做,二不休,找人故意跟楚昭泄密,说嫂子在这里有失,果然那楚昭就急急的来了!”上官直皱了皱眉,手握成拳,却难得没有说话,瑶女便又道:“我本以为给大哥哥捉了现行,他们两个怎么也是个死……没想到楚昭他居然把罪揽在自己身上!”
瑶女说到这里,就看季淑,说道:“嫂子,我不得不服你,你真是命中遇贵人,我算计到所有,却没有算计的到……楚昭竟肯为了你做到如此。”
季淑微微一笑,还未来得及说话,上官直喝道:“够了! ”
瑶女又说道:“大哥哥,我说的全是真的,绝无虚言,求哥哥……念在我肚子里孩儿的份上,饶了我……我虽然失手杀了二爷,可也是无心的,哥哥……”
上官直眼中透出厌恶之色来,说道:“事到如今,你还以为你肚子里的那个是我的?”
瑶女吃了一惊,说道:“大哥哥?”还以为上官直要不认账。
上官直说道:“你这下作的女人,实在出人意料,我本以为你是个冰清玉洁的,梅西纳感动啊竟如此龌龊不堪,我真是错看了你,还连累无澜白白的送了性命!”
要瑶女听他说得有些不对头,就叫道:“大哥哥!我、我不是有心的呀……再说,我……我的孩子……”
上官直面露厌恶之色,说道:“谁知道那是哪里来的野种,你还有脸跟我说?”
瑶女起身,失声道:“你说什么,那晚上在雪夜阁,明明是你……”
上官直冷冷地不语,此刻季淑便说道:“妹妹,你别急,要不怎么说人算不如天算呢?……那晚上,大爷他在外头吃的烂醉,本是要回雪夜阁的,走到半路却钻到了个柴房里,凑合了一夜,第二天灰头土脸地出来,他也没脸面跟别人说,就悻悻地回去了……妹妹,说道这里我也百思不得其解了,你说……那晚上跟你春风一度颠鸾倒凤的那个,是人,还是鬼?”
瑶女大叫一声,说道:“你说什么?你说什么?你骗我?”
季淑说道:“要做事自然要做的彻底点,我要查你,不仅仅是问了你身边儿的人,连他身边的人也查问遍了,那晚上跟随他的小厮先一步回来,到了雪夜阁门口却不见人跟来,后来就听到里头喘的厉害,还以为我跟他办事儿呢,就自去睡了,没想到第二日早早地来听差遣的时候,却见他从外头来,头上还带着柴呢。”
瑶女眼睛瞪得将要脱框而出,大力摇头,叫道:“不,不会的,不会的,你骗我?你骗我!大哥哥,那是你,那是你啊!你说句话!”
上官直用力将她推开,说道:“贱货,你真令我作呕,若那晚上是我,我有何面目见上官家列祖列宗,我也只能自尽在此,到地下去跟无澜赔罪了!”
瑶女目瞪口呆的看着上官直,又看看季淑,忽的恍然大悟般,说道:“是了。是了!你夫妻两个联起手来骗我是不是?你……你这毒妇,你好狠的心,定然是你说服了大哥哥不认我的孩儿,是不是?你这蛇蝎心肠的贱人!”
她冲过来,如疯了一般的要打季淑,上官直踏前一步,将她推开,说道:“蛇蝎心肠的是你!我们又何必要骗你?你这恶毒的夫人,真正令我恶心,滚!”
瑶女被他推开,撞在墙上,身子大抖,要倒下却又站住了脚,说道:“你、你说什么?你……觉得我恶心?”
上官直说道:“是!你这种内里暗藏恶毒龌龊的,却比那些顶着不好名声的人更加令人厌憎千倍,你千方百计的要算计我,还勾三搭四,又杀了无澜,我定要你以命偿命!”
瑶女说不出话,含泪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又说道:“你说我令人厌憎,你说要我以命偿命?为什么?我明明那么喜欢你,子正哥哥,你都不记得了?就连当初……当初你第一眼看到的明明是我,不是梁家那个贱人!”
上官直呆了呆,说道:“你说什么?”
瑶女叫道:“你看的是我,不是梁媛那个贱人啊!她其实不喜欢你,暗地里还笑你木讷耿直,还有这个毒妇,她生性淫荡非要跟我抢你,梁媛嫁给别人我很高兴,当时老太太都见过我了,她很喜欢我的……本来是我要嫁给你的,结果就被这个贱人抢了你去,我只能嫁给上官青那个浪荡无耻的人!子正哥哥……”
山管制惊得无语,见瑶女还要来拉扯自己,便向后退去,说道:“无耻!你给我滚开!”
瑶女定定的停了步子,说道:“你竟……真个如此厌憎我?”
上官直说道:“你嫁给无澜,就是他的人,是我的弟媳,你怎可还对我……你果真是下贱无耻的出奇!”
瑶女站住脚步,不再言语,只是定定的望着上官直,眼中的泪却大颗大颗的跌落下来。
季淑在一边静静的看着,本来是想看好戏的,可是看到此刻,望着瑶女的模样,心中却不由得为之一酸。
上官直皱眉说道:“不用说了。”他咬了咬牙,似很不解气,又道:“贱妇!”
瑶女只是目不转睛的望着上官直,忽的一笑。
季淑心中一动,瑶女转头看看她,又看上官直,说道:“原来你竟这么心狠的,子正。”
上官直像是猜到了蛇蝎,叫道:“休要唤我的名。”
瑶女说道:“既然如此……大哥哥……”她半低着头,抿嘴而笑,“就让你再多厌恶我一份,如何?”
上官直皱眉,道:“你说什么?”
瑶女微笑抬头,望着上官直,说道:“大哥哥,你可知道么?当初嫂子她跟祈凤卿私奔,却为何转眼又陈尸后院?”
71.杜鹃:此情可待成追忆
瑶女说罢,上官直面色一变,季淑的神色反而淡淡地,只波澜不惊地抬眸望着瑶女。
上官直情不自禁转头看了季淑一眼,见她神色淡然,他心下却更为忐忑,迟疑转过头来,双眸望向瑶女,道:“你此刻提起这事来又想如何?”
瑶女望着上官直的模样,伸手掩着口,呵呵一笑,说道:“大哥哥,你心里头可害怕么?”
上官直怒道:“笑话,我行得正坐得端,我为何要怕?”
瑶女说道:“是,大哥哥你自然是行的端正,然而龙生九子,可是各有不同,就算亲生兄弟,也是千差万别!”
上官直神情更变,说道:“你这话是何意思?”
瑶女向着旁边走开两步,移开目光,看着季淑,说道:“嫂子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朵山茶的事儿罢?其实我知道的真相,不仅仅只是如此。”
季淑说道:“你要说就说,何必卖关子?”
瑶女说道:“你只当你跟祈凤卿要私奔之事,只是天知地知,你知他知,却没想到,除了你们之外,更有别人也知道,只是大哥哥却还被蒙在鼓里。”
上官直身子一震,喝道:“你休要胡言乱语!”
瑶女一笑,说道:“大哥哥恁般单纯的,是不是胡言乱语,你听下去就知道啦,那天,二爷自外头回来,气冲冲地冒雨出去,我看他神色不善,生怕他惹事,就跟着出去看看,不料他竟一路直往后面而去,等我赶到的时候,却见二爷勒着一人,正是……她!”
季淑虽然早有准备,被瑶女挥手一指,心中却仍一跳,却不言语。
上官直也一时无声,只看瑶女。瑶女说道:“我吓了一跳,便想冲出去阻止,可是却已经来不及了,我见她在二爷手下挣了一会儿,便不再动弹,我捂着嘴不敢出声,以为二爷便会停手,谁知道他竟恁般大胆,竟将她的衣裳扯破……”
上官直听到这里,再也按捺不住,便道:“住口!你以为你在此凭空捏造,我便会信么?无澜,无澜怎会做如此禽兽不如之事!你休要污蔑逝去之人!”
瑶女丝毫不惧,说道:“我是不是污蔑,想必大哥哥你心中也有数,嫂子心里也有数。大哥哥你行得正坐得端,你可知道你那个弟弟是什么人?说他是禽兽,真是抬举了他,大哥哥你要是个女人,如我一般嫁了他,就知道我所言非虚!”
上官直气咻咻地,想拦着瑶女不许说下去,奈何季淑在一边儿淡淡地,季淑越是如此,上官直反而越气虚心悸,一颗心如吊了十几个水桶似的,七上八下。
瑶女扫了两人一眼,又说道:“我见二爷他竟胆大妄为至此,暗暗叫苦,正在这时侯,苏倩房内那个不知死活的丫鬟捡了那朵先前坠落地上、随着雨水冲出去的山茶花,便自言自语,这一声却惊动了二爷,二爷大惊之下,便急忙退了出去,回去的时候,慌不择路地,就跟那丫头撞了个满怀,后来那丫鬟害怕,便也自尽了。”
瑶女徐徐说着,上官直半信半疑。而坐在椅上的季淑,此刻眼前却忽地就出现如此一副场景:大雨倾盆,哗啦啦的声音重新席卷而来,润泽的水汽,将她包裹其中,似乎连天地万物都封印在雨水之中。
季淑蓦地睁开眼睛,低头,发现有一只手从身后来,将她勒回去,她想大叫,却被那人用力一推,撞在墙上,雨水迷了眼,眼前什么也看不清。
那一双恶毒的手,紧紧地扼住季淑的脖子,她张大了嘴想要呼吸,却又有无数的雨水争前恐后地冲入嘴里,灌下喉咙,呛得难受,胸肺都似要炸裂,她想咳嗽,却咳嗽不出声,奄奄一息地仿佛上了岸的鱼,只能任由嘴巴无声的开合。
满头青丝因挣扎而零乱,头上那朵山茶坠地,大水一冲,便冲出老远,季淑拼命地一眨眼,双眼瞪得很大,被雨水冲的又疼又涩,几乎要瞎了,却终于将面前那人看的清清楚楚。
那样尖尖的下巴,阴鸷的双眼,他狞笑一声,仿佛猎物的鹰,手上却捏越紧,另一只手在她腰上胡乱一扯,“嘶啦”一声,衣裳破损。
——上官青。
季淑双腿腾空,胡乱踢着,眼前的影像却越来越模糊,渐渐地,便消失在雨水之中。
不远处,那偶然经过的丫鬟“噫”了一声,躬身垂手捡起来,道:“这看起来恁般眼熟。”
上官青吃了一惊,手一松,季淑无力倒地,雨水将她半边身子淹没,她伏在地上,身子仍旧娇柔诱人。
上官青正踉跄地步步后退,目光一动瞬间,却望见季淑腰间□之处,那一朵红色的牡丹纹,若隐若现,刺人双眼。
上官青痴看片刻,扭身而逃,那丫鬟正呆呆地看山茶,冷不防上官青冲过来,将她撞得跌在地上。
上官青目露凶光,逼近一步,吓得那丫鬟想叫又不敢,急忙捂住嘴。上官青冷笑一声,此刻后院处有人叫道:“花季淑!”声音极大,正是上官直,上官青面色一变,转身自去。
那丫鬟自地上起身,忐忑不安,捏着那朵花,正想离开,却见吕瑶女迎面而来,面色阴测测地。
原来,如此。
呼啸而至的记忆嘎然而止,脑中空白了一瞬间,而后,似又有无限光芒闪烁,在模模糊糊的光辉里头,那女子娇憨的笑,眉眼儿绝艳,她坐在栏杆上,双腿悠闲荡来荡去,仰头看蓝天白云,她缠着祈凤卿,委屈求道:“带我走,离开此处。”她俯身亲吻身下之人,说道:“我只有你了……好人儿,你别离了我。”她的眼睛眨动,里头有空空朦朦、说不出的哀愁,令人动容。
千娇百媚,国色天香,她最终的下场,却是被死死地扼住喉咙抵在墙壁之上,而后葬身在冰冷无情的雨水之中,双眸睁开,连死,都不知道为何。
季淑那么清晰地听到她的笑声,听似快活而无心,那声音从脑中来,却又渐渐地远去,而后,那些光芒闪闪烁烁,渐渐地隐没,有一种空茫的感觉,就好像有什么从心上被连根拔起,从此烟消云散,再不会回来。
眼泪在瞬间冲上眼眶,季淑浑身一抽,猛地向前一栽,身子却被人及时揽住。
双眸溢满泪水,看不清,季淑抬手擦去泪水,望着上官直的脸,微微一笑道:“我……无事。”她将他的手,缓缓地推开。
瑶女问道:“嫂子无事么?”
上官直回头怒视着她,说道:“你不必再说了!我、不会信你。”瑶女说道:“哥哥你怕?你不信,怎么不问嫂子信不信?”
上官直将季淑挡在身后,说道:“这个不劳你这贱妇操心。”
瑶女见他护着季淑之态,仰头哈哈大笑,状若疯癫,说道:“哥哥你也真有趣,先前不是弃若敝履,如今却又如珠如宝的……你心里头不是极为痛恨你被迫娶了个淫浪破鞋么?”
季淑身子一抖,伸手抱了抱头。
上官直见她一反常态,很是恼怒,说道:“你再不住口的话……”
瑶女说道:“我怕什么?哥哥你自诩正人君子,却没有想到,一直对你身边儿人动心的是你弟弟,曾经动手杀她的也是你亲弟弟!嫂子身上的那一点印记,是他亲眼所见……你不信?你好生想想,嫂子‘死’了的那几日,你可曾见到过他么?是他害怕,故而躲了出去!想必在外头气不忿,念念不忘到死没有得手,故而跟人合计画了那本册子来发什么念想儿……可笑哥哥你竟还疑心嫂子……甚至当二爷再度对嫂子动手的时候,你还护着他……当真好笑之极……”
上官直厉声大喝:“吕瑶女!你够了!”
瑶女说道:“不,我没够!你看看你身边的这些人,有哪个肯真心对你好的?我自见了你一面,就一直念念不忘,谁知道阴差阳错嫁给那个令人作呕的东西!那也罢了,能够每日看到你,我也认了……我只想要个你的孩子而已,才那么算计的,你竟然说不是你的?你叫我怎么甘心!事到如今我连是谁的种都不知道?你说我够了没有!”
上官直不为所动,说道:“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你若是肯安分守己,这一切便也不会发生。”瑶女说道:“我安分守己又能如何,你那个禽兽弟弟,不还一样会杀了她?她命大又活过来了,你看看你那禽兽弟弟对她死心了未曾!这一切都跟我何干?”
上官直说道:“那你为何又来算计我!你大可把这些同我说明白,难道我会坐视不理?”
季淑听到此处,就出声说道:“上官。”
上官直一怔,瑶女却笑了,说道:“哥哥你看,嫂子都出声了不是?你还真个儿坐视不理过,那次二爷没得手,反诬嫂子跟楚昭,你不也心知肚明却置之不理了么?”她笑了声,又道,“你的枕边人如此你都不管,何况是我?我若是去说这个,想必你早就厌憎我了,何必等到此刻?”
上官直后退一步,哑口无言,他心里很是鄙薄瑶女,可瑶女这两句话偏是叫他无法反驳。上官直想到他因上官青被打断腿去找季淑时候,季淑所说的话,此刻才知真是忠言逆耳,瞬间心中千刀万剐般的,悔恨无法言说。
瑶女望着上官直,目光之中爱恨交加,正想再说,季淑却忽地叫道:“瑶女。”
瑶女挑眉说道:“怎样?你也要来训我?你这可怜虫,你以为我中了你的计策就是你算计透了?你算计我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被人……”
季淑无心再听,皱眉喝道:“瑶女,看你的脚下!”瑶女怔了怔,顺着季淑的目光往下一看,顿时惊了一跳。
却见在瑶女的双脚中间,不知何时竟多了一滩暗红色的血,蜿蜒而出。
瑶女一惊之下,才觉出不妥来,顿时伸手捂住肚子,弯下腰去,叫道:“我、我的肚子……为何……为何好疼!”
季淑起身,便要往外,上官直将她手腕握住,问道:“你去何处?”季淑说道:“她怕是要……小产了,叫丫鬟来!”上官直说道:“不用理会!”
瑶女疼得满脸是汗,闻言便抬头看向上官直,脸上是汗,眼中的泪却也跟着坠下,眼睁睁地望着上官直。
季淑还要再说,上官直不理瑶女,只将季淑的手握住,说道:“不用管她,一切都是她罪有应得,由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