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来吧
晚上赵甲第和张许褚陪着奶奶聊天一直到八点钟,赵家老佛爷基本上八点去佛堂念经是雷打不动的,王半斤知道这个规律,一到八点就给赵甲第发短信说他们在后院凉亭玩跳棋,让他赶紧过去助阵,房子大就是有这个缺点,喊个人都得用电话或者短信。叔侄两个过去一看,李芝豹洪绿苔这对名字古怪的兄妹,加上王半斤赵砚哥这对马虎能算是姐弟的两位,一起玩跳棋,输得凄惨,被拉装订充数的赵砚哥如获大赦,赶紧让位给赵甲第,在小兔崽子心目中,这个哥的形象无疑是高大伟岸光芒万丈外加天下无双的无敌存在,的确,也就赵甲第能帮他把乱七八糟的老式游戏机和psp游戏全部轻松通关,《尾行》有木有,《战神》有木有,还有比较凶残变态的《无限回廊》,更有不加作弊器要求一命通关的《魂斗罗》……哥弟两个那一段乌烟瘴气的岁月啊,一个板着脸指导操作,一个一边流着哈喇一边满眼崇拜……接下来赵甲第开始正儿八经玩跳棋,小时候天天被王半斤缠着玩跳棋飞行棋之类的游戏,并不陌生,王半斤使了个眼色,赵甲第回了个眼神,达成初步共识,李芝豹的水平很一般,不强不弱,大概跟王半斤在伯仲之间,一往无前的架势,而洪绿苔果然没让赵甲第失望,堪称步步为营,过河拆桥,借花献佛,暗度陈仓,小小跳棋都能折腾出战术战略,可惜撞上了有心要给王半斤放水的赵甲第,他就故意搅乱战局,专拆洪绿苔和李芝豹的台,借刀杀人,杀鸡儆猴,不乏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勾当,一场混战,硝烟四起,尤其跟洪绿苔争锋相对,就跟玩斯诺克差不多,专门给她设置障碍,不让她舒坦,一来二去,王半斤顺利夺魁,得意大笑,接下来就和和气气了,洪绿苔拿了第二,赵甲第混了个第三,李芝豹垫底,他也无所谓,本来就不上心,一盘娱乐性质的跳棋,懒得去琢磨太多门道,洪绿苔默默收拾弹珠的时候瞥了一眼身边神色平静的年轻男人,若有所思。
王半斤唯恐天下不乱,笑嘻嘻提议道:“绿苔,要不要跟他单独下一盘?”
赵甲第瞪了她一眼。李芝豹没跟着起哄,只是觉得一帮上了年纪的哥哥姐姐们玩这跳棋忒无聊了。洪绿苔说话的时候是望着赵甲第,散发出一股由内而外的含蓄自信,轻轻笑道:“换围棋或者象棋?国际象棋?”
赵甲第摇头道:“就不自取其辱了。”
洪绿苔脸色微微一变,赵甲第意识到语病,赶紧补充道:“是说我自己。”
李芝豹撇过头,摸出一根烟准备叼上,心想眼前这哥们也太没英雄气概了,碰上他这么位内秀不假却无外在气场的妹妹,都如此这般的怯场。洪绿苔伸出手缴获掉那支香烟,李芝豹无可奈何,这烟还是偷偷跟比较对胃口的赵砚哥那里敲诈来的。洪绿苔并不是咄咄逼人的女人,赵甲第后退一步,她也就失去趁胜追击的兴趣,她起身拉上王半斤离开凉亭,李芝豹也跟着撤退,他对大宅里的健身房很感兴趣,准备去热热身。赵甲第让张许褚去房子拿两条烟过来,一条上海红双喜,一条浙江老版利群,都是给黄老爷子准备的,赵砚哥站在凉亭里打转,蹦蹦跳跳,哈着热气,郁闷道:“哥,你咋不应战捏?洪绿苔其实还好,平常状态就是天然呆一枚,没啥杀伤力。但李芝豹这家伙太没眼力劲了,鼻孔朝天的,我看他是对半斤姐有想法,吃不着天鹅肉,嫉妒,一肚子的酸醋,就看你不顺眼,啥都想压你一头。”
赵甲第在原地等着小八百拿烟回来,笑道:“那你去揍他一顿好了,套麻袋,丢这里的鱼池。”
赵砚哥苦闷道:“问题是我打不过啊,我已经打探过军情了,那家伙来这里后,这两天没事就在健身房哼哼哈嘿的,挺像回事,tmd连回旋踢都会,我上去就是炮灰的命。”
赵甲第打趣道:“牺牲小我完成大我嘛。你要真重伤了,张许褚会照顾你的吃喝拉撒睡。”
赵砚哥狂翻白眼,没敢打肿脸充胖子,这类超出能力范畴而且吃力不讨好的傻事,赵砚哥一直不开心去做,近似本能,或者是母亲那边遗传来的优良传统,赵甲第没真打算为难这家伙,能让油头滑脑的小王八蛋表个忠心就很稀罕。拿过张许褚递过来的两条烟,赵甲第单独前往黄凤图老爷子所住的冷清小院,赵甲第无法想象以老爷子的底蕴,如此甘于寂寞,几十年如一日的勤于练武,用滴水穿石这个最笨的法子走一条独木桥,淡看一切功名利禄,清心寡欲到了极致,赵甲第自问绝对做不到黄老爷子的一半,就连公认的武痴陈世芳都自认与黄老爷子有差距,赵甲第拎着烟,进了独门独栋的小院,老爷子在院中慢悠绕圈,一年到头的穿着变化不大,秋天穿两件,夏天就脱掉一件,冬天顶多加一件单薄外套,老爷子今天依然不近人情,示意赵甲第把烟放在小圆桌上,然后当真是浸淫武学一辈子的老头继续优哉游哉打转兜圈,可惜赵甲第是瞧不出大名堂,小学问倒是琢磨出点,但这种大毅力大磨砺的苦活,是绝没有终南捷径可言的,恐怕即便老爷子肯倾囊相授,赵甲第也熬不住,熬得过十年又如何,接下来二十年三十年能日复一日坚持不懈?赵甲第轻轻走出院子,没有留意到老爷子慈祥深意的眼神。
赵甲第回到书房,暂时没有状态,有些闲来无事,就去网上搜宁铂在98年《实话实说》栏目上炮轰神童教育的视频,赵甲第看了很多遍,最早是被杨萍萍推荐,说怪胎比较能够理解怪胎,二来看到宁铂竟然真的前往五台山出家,这让他不得不想到疯疯癫癫说要30岁出家尼姑的王半斤,认识浮出冰山一角的东莞妹李枝锦后,又多了个理由,因为这婆娘不就自称是中科大少年班的佼佼者。王半斤和洪绿苔来到书房,赵甲第关掉视频,招待帝都来的顾客贵宾,他对气质温雅仔细观察还有点内秀内媚的洪绿苔印象其实不差,冷性子的女人见了不少,蔡姨,不作妖状态下的少妇裴,加上童养媳姐姐,对洪绿苔就相对容易接受,至于李芝豹,就另当别论了,又不是水灵白菜,一身横肉的肌肉男,确实提不起任何好感。
洪绿苔犹豫了一下,还是从书架上抽出一本笔记薄,是赵甲第在观音村做的随笔之一,轻轻问道:“这一整本笔记都是你对凯恩斯‘动物精神’的批判?”
赵甲第微笑道:“随手瞎写的。”
洪绿苔厚重镜框后的眼神瞬间锋锐起来,直截了当说道:“交给任何一所大学的经济学教授,都能当做一份高分优秀毕业论文。”
赵甲第不置可否,“也许吧。”
洪绿苔轻声问道:“你的笔记能不能都借我看一下?”
赵甲第瞥了一眼书架上密密麻麻一排摘抄笔记和读后感,为难道:“可以,但别带出去。”
洪绿苔点头,干脆利落道:“好。”
洪绿苔很不客气地拿着一叠笔记资料离开后,赵甲第死死盯着王半斤,王半斤故意抬头望着天花板,依依呀呀哼着不着调的小曲,脸皮厚度比起赵甲第有过之而无不及。赵甲第没准备放过她,问道老实交代,这兄妹两个被你忽悠过来,有什么企图?王半斤眼神躲闪,站在书架前抽出一本书装文化人,赵甲第哪里不清楚王半斤拿手好戏的拖字诀,根本不给她机会,追问道你是不是瞎点鸳鸯谱,想撮合我跟洪绿苔?王半斤坦白从宽嘿嘿道洪绿苔有啥不好,家境好,脾气好,特聪明,人也耐看,胸部不小吧?屁股挺翘吧?皮肤水嫩吧?你还不知足?姐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尊观世音菩萨给搬动过来,小八两,你别好心当驴肝肺!要不然姐跟你急!赵甲第怒了,骂道你还敢倒打一耙?跟我急个啥?你还有理了?
王半斤委屈了,闷不吭声。
赵甲第一把扯住王半斤耳朵,威胁道你今天不把话说清楚,就要家法伺候了。
响当当的高跟鞋女王如同被抓住把柄一般的孩子,可怜兮兮的模样,一对秋水眸子满是杀伤值无穷大的哀怜。
赵甲第心肠如铁道别装,不吃你这一套。
王半斤猛地作势要踢赵甲第小鸡鸡,在松手一刹那,围魏救赵阴谋得逞的王半斤大摇大摆走了出去,懒洋洋说洗刷刷洗澡澡啦。赵甲第去了小八百房间,帮他温习功课,期间赵砚哥跑来凑热闹,在房子里上蹿下跳,被一顿拾掇后才安静下来,偷偷在阳台抽了根烟过过嘴瘾才闪人。赵甲第呆了一个多钟头,回到房间,躺在床上看书,大半夜的,房门突然打开,赵甲第眼皮不抬一下,这个点上,敢来串门的,除了色胆包天的王半斤不作第二人想。这不那位只穿着睡衣的不速之客就张牙舞爪冲杀过来,嚷着“哈哈,小八两,现在即便是超人绿巨人蜘蛛侠蝙蝠侠葫芦娃黑猫警长奥特曼十二黄金圣斗士一起合体,也阻挡不住姐姐推倒你的决心和步伐了。”
赵甲第的动作更加狠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脱掉衣服和长裤,只剩一条裤衩,大字型躺在床上,一副待宰羔羊任卿采撷的霸气姿势,淡淡道:“来吧。”
第271章 楚河汉界
赵甲第在跟王半斤漫长的持久战中,摸索出很多条方针政策,都是形势所迫下的产物,一些个土法子,比如王半斤信誓旦旦要弹小鸡鸡,赵八两不能一味顽强抵抗,要顺水推舟作势脱裤子,别玩威武不能屈那一套,基本上脱到一半,王半斤就会转过头,哎呀一声,别害姐姐长针眼,等你长大点再说,等到王半斤脸皮愈发变城墙后,小时候身体单薄单枪匹马肉搏环节很吃亏的赵甲第也结实许多,像解放战争中由战略防御转入战略进攻的一方,不必再担心王半斤霸王硬上弓。再比如王半斤最爱做拉他看恐怖片玩玉石俱焚的勾当,赵甲第一开始怕得很,王半斤就越欢乐,深更半夜看个《午夜凶铃》都会使唤某闺蜜打电话来吓小八两,后来赵甲第学聪明了,越血腥越阴森的场景,咬着牙也要表现得平淡无奇,甚至是格外雀跃,例如看《德州链锯杀人狂》或者《沉默的羔羊》,一到肉体伤害惨烈的画面上,赵甲第就强忍作呕恶心拍腿叫好,久而久之,王半斤收获的恶趣味远远低于她被吓到的分量,就消停了,八两同学的儿童岁月和少年时代,就是一部斗智斗勇可歌可泣的血泪史啊。
只是今天的以退为进似乎作用不大,王半斤见到只剩裤衩的赵甲第,并没有知难而退见好就收,不管不顾是否春光乍泄,一个漂亮的饿虎扑羊跳上床后,想要把赵甲第压在身下,后者赶紧打滚挪开,王半斤一击不中,岂是随便气馁的人物,使出十八般武艺,展开追杀,赵甲第滚下床,王半斤跟着跳下,赵甲第破口大骂,却不敢太大声,因为就算喊破喉咙,也没谁会见义勇为,这种事情前个几年在赵家宅子早已让人司空见惯,王半斤一边追一边形同古代欺男霸女的无良纨绔“淫笑”道顺了姐,保管对你负责。赵甲第自然誓死不从,逃窜到门口,一拧房门,狗日的,竟然反锁了,不等他下一步动作,王半斤已经杀到,赵甲第无奈躲闪,重新回到床上,咬牙切齿道王半斤,我喊你姐行了不,你别神经病了。王半斤折腾了好几分钟,光着脚丫站在床旁边,抬头看着赵甲第,不知道是否夜幕下的错觉,平时要有多妩媚就有多妩媚的眸子,此刻眼珠子绿油油的,两个字,饥渴,哪有半点放过小八两的迹象,这是上演老员外新纳第五六房小妾的悲情一幕吗。赵甲第威胁道王半斤,你别得寸进尺啊,真把老子惹火了,就真不顾道德廉耻,拿你泻火了。得,火上浇油了,王半斤神采奕奕,两眼放光,故作娇羞媚人状,笑而不语,其实她在巧妙移动步伐,寻找最佳时机来一记狮子搏兔,逮住猎物,然后……她还真没想到后续情节,小八两身上就挂了条裤衩,如果衣服多,她还能一件一件剥下,满足一下成就感,反正王半斤这辈子二十多年浑浑噩噩迷迷糊糊的人生,从来都是踩着西瓜皮前进的,滑到哪里是哪里,偶尔有了太阳打西边出来的奋斗心思,才肯小小拼搏一下,她想做成的事情不多,但一旦付诸行动,都跌碎旁观者一地眼镜的成了,可谓小李飞刀,例无虚发,玩摄影,当真是骨灰级职业水准的,想考个凑合点的大学,就莫名其妙进帝国理工了。赵甲第轻轻吼道你给我站住,别想偷袭,逼急了,我就从阳台上跳下去。王半斤一副楚楚可怜的娇柔模样,悲痛欲绝道八两,你就这般坚贞不屈?赵甲第不为所动,躺回床上,盯着天花板,王半斤躺在他身边,但被赵甲第一条胳膊格挡住,拉开一段距离,独木桥,阳关道,井水别犯河水。
“想好怎么讨我们家老太爷的欢喜没?他老人家可比你奶奶还来得不好应付。”演技派的王半斤表情幽怨,眼神却清澈。
“没,怎么看我都不是你家老太爷喜欢的年轻人,到时候规规矩矩走个过场吧,我是真不知道怎么跟老一辈人物打交道,头疼。”赵甲第苦闷道。陈家老太爷啊,一位几近活了一百岁的老人,咋样的风风雨雨大江大浪没有经历过,老爷子出生的那一年,晚清摄政王载沣命军机大臣、外务部尚书袁世凯开缺回籍;诏谕“预备立宪,维新图治”;张之洞去世……也许这些事件,对现在的孩子们来说都是历史教科书上一笔带过的晦涩玩意无聊东西,不是史学家谁会去记。老人二十岁入党,在家乡参加过抛头颅洒热血的起义,35年参加长征,翻雪山冻掉过一整根手指,差点睡过去就没醒过来,过草地,泥泞中救过战友,也被人救过,随后作为某部副师政委,在甘肃渡黄河西进,37年底达到延安,抗日战争期间,担任某省委军事部二把手。出身小地方的书香门第,加上自学成才,是极少数全才的骨干幕僚参谋,一身书卷气,却不缺金戈铁马的豪气,解放战争中,战功显赫。挥斥方遒,指点江山。一张张被收入共和国党史的泛黄合影,俱是那段岁月的珍贵见证。建国后,55年首批授勋,便已经是中将。随后的四十年岁月中,数次起起落落,从未弯曲过脊梁,王家老太爷的一生,沉重而光辉,这份阅历,让赵甲第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如何去对待?当真能做到心平气和?不现实的,光是坐在老太爷对面,就有一股扑面而来的沧桑感,不是讲躺在藤椅上晒太阳的迟暮老人如何居高位而不怒自威,如何相貌清矍气场滔天,其实少年时代赵甲第当年寥寥几次几次老榕树下喝茶捧书的老人,印象并不鲜明,只觉得老人很清瘦,个字应该不高,眼神也没什么刻意的锋芒,但赵甲第就是心生敬畏,很纯粹的有感而发,一身为人中正古拙的浩然正气,还有上了岁数后身为一位阅尽人事老书生的滔天阴气,老人年长了赵家老佛爷整整一辈多,所以王半斤说老太爷比赵甲第奶奶更难“对付伺候”,并不做假。
“姐帮你开小灶?”王半斤笑眯眯道。
“无偿的?不跟我索要报酬的那种?”赵甲第心生警惕,跟王半斤做交易,十有八九要遭殃。想必不知道被王半斤骗走多少好宝贝的赵砚哥最有感触心得,当然还有洪绿苔李芝豹这些一个院或者邻近四合院长大的死党发小。
“本来想让你给姐弹一百下小鸡鸡的。”王半斤诚实道。
“那算了,王半斤,你丫有点诚意行不行?”赵甲第愤愤道,结果换来王半斤伸腿一踹,不轻不重,不痛不痒。换做其他任何一个牲口,肯定要受宠若惊,可惜赵甲第跟她打打闹闹了十多年,没啥寻常凡夫俗子应该感到天大荣幸叩头谢恩的觉悟。王半斤套了件绸缎睡衣,里头当然没敢真空,王半斤作风狂野不错,但还是很有固执己见的底线,只不过太多底线,都比较不可理喻。王半斤有一张妖娆的美人脸蛋,身段也极佳,相貌上其实是稳稳压过齐冬草半筹的,这点毋庸置疑,只不过气质上王半斤偏向女王,而温温婉婉却内有锦绣的齐冬草则侧重女神,都是世人眼中神坛上的女子,谁更出彩,不好说。
“老太爷喜欢古文功底好的年轻人,要不你这段时间狂啃古书?”王半斤笑道,侧过身,凝视着依旧不解风情望着天花板发呆的赵甲第。
“啥馊主意,半桶水去老太爷面前班门弄斧,掉书袋?那不是让我死得更难看。”赵甲第叹气道。
“那我争取让你跟老太爷下盘象棋,呃,比较难,让你跟生活秘书先下,赢了再说,这个比较现实。”王半斤继续当狗头军师,这还没是嫁出去的闺女,就已经是泼出去的水了,看吧,革命堡垒果然都是从内部攻破的。
“输了更完蛋。而且太做作了,一下子就被老太爷看穿小伎俩。”赵甲第摇头道。
“那咋办?”王半斤也懊恼咪咪疼了。看上去她是真的挺在乎小八两登门拜访这档子事。也难怪王半斤郑重其事,她母亲王竹韵头次回京过年,本就是不小的信息,一旦赵家子弟再度登门,局内角色和局外看戏的人难免都会浮想联翩,猜测是赵家向王家低头了,冷战多年后,主动弯腰示好?还是恩怨纠缠的王家赵家重归于好,皆大欢喜?抑或是欲盖弥彰,为某些大动作放烟雾弹?世上太多闲得蛋疼的阴谋论者了,流言蜚语,三人成虎啊。
“tmd,王半斤,你问我我问谁去,你是体制内混的家伙,而且你是老王家的中流砥柱呀,比我有经验才对。”赵甲第乐了。
“屁咧,姐最烦这类为人处世的玲珑八面了。人生不过百年,眨个眼放个屁的功夫就嗝屁啦,老娘我吃喝玩乐还来不及,还要去阿谀奉承苦心钻营,不累啊。女人太聪明,心眼太多,容易老得快,况且姐已经足够漂亮了,万一红颜薄命,多亏。”王半斤伸了个懒腰,曲线毕露,风姿婀娜,美不胜收,女人能动人到她这种境界,实在是男人的福气女人的悲哀。
“顺其自然吧。睡觉睡觉。”赵甲第无奈道。
“孤男寡女的,八两,你好意思跟姐抢一张床?”王半斤一脚踹在赵甲第屁股上,踹了好几脚,都没能把赵甲第踹下床。
“挖了个草,这是大爷的床,你有没有良心和公德心的?”赵甲第忍不住怒了,回踹王半斤,两个人踹来踢去,去他娘的男女授受不亲。
“那你睡我房间去呗。”王半斤嬉皮笑脸道。
“脂粉气太重,不适合我等纯爷们。”赵甲第坚决不妥协,王半斤最擅长的就是顺杆子往上爬,一旦找到个突破口去得寸进尺,那是无法无天的。
“我那边散乱了一床的性感胸罩小内裤丝袜哦,蕾丝的,吊带的,粉红的,应有尽有,小八两,去吧去吧,不介意你拿着它们yy一下姐,床头还给你准备了一盒纸巾,姐对你好吧?只要千万记得洗干净哦。”王半斤一只手支撑起下巴,一脸狐媚看着赵甲第。
“滚蛋!”赵甲第盖上被子,卷过来,没给王半斤留半点。
“冷~”王半斤撒娇道。
“那就滚回自己的窝。抱歉,为了省电,我这里一年到头不开空调。而且不欢迎你这种不知道讲文明树新风的女流氓。”赵甲第没好气道。
几分钟后,王半斤挺尸一般,没有动静。
又是一场该死的持久战。
吃软不吃硬的赵甲第再度毫无悬念地落败,轻轻分出棉被,盖在王半斤身上。
楚河汉界,相安无事。
第二日,赵家大宅来了一位稀客,贵客,以至于赵三金都临时打电话说要赶过来。
第272章 凑热闹
极其熟知赵家内情的人才有资格知道赵家大宅有两尊外来菩萨坐镇,一里一外,一武一文,前者是与世无争无欲无求的黄凤图,后者更为隐秘,家世阅历都是空白,甚至包括赵甲第在内的嫡系成员都还不知道他的姓名。今天造访赵家的便是那位比起黄老头更加籍籍无名的中年男子,手指枯黄,相貌普通,若非连赵家老佛爷都惊动大驾,早早破例大门口候着,而且商雀的父亲,苦心学问的商河,也难得离开书房,在镇宅玉石狮子下一起等待,这才被人琢磨出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否则谁都不会多看一眼貌不惊人的中年人。
男人从北戴河海宁镇坐大巴车赶过来,到了ts工业区,喊了一辆三轮车,赶到赵家村或者老辈称作引龙村的地方,司机师傅看到大宅,愣是没能把一路上跟他谈白菜价格谈生活不易的乘客跟那两尊大狮子联系起来,工业区二三十万人,谁没有如雷贯耳这个村子最富贵彪炳不可一世的赵太祖,能进大门的,非富即贵,在ts甚至是河北都横着走,招惹不起,男人付了钱,下车后见到大阵仗,没什么感激涕零的表情,也不曾故作高深,而是自然而然加快了走路步伐,来到老佛爷跟前,笑道阿姨,身体还好呐?赵家老佛爷笑逐颜开,格外精神,点头笑道好好好,平安你要能多来看我这老太太几次,那就更好,平安平安,多好的名字,光挂在嘴边就能沾福气。枯黄男子爽朗微笑,跟“亦徒亦友”的商河握了握手,商河往常喜怒不露于行,今天倒是激动了,敢情若非眼前替他指点过迷津的恩人和恩师要先去山顶宅子做客,就要直接拉他去家里促膝长谈研究学问了,物欲横流之下,与真正雅士坐而论道,那才是商河生平最大的乐趣,可惜他闭关造车,这辈子能谈得来的,只有眼前一人而已。
男人陪着老佛爷慢慢往山顶行走,笑道阿姨可得多走动走动,这个才是真的养生。以执拗著称的老佛爷点了点头,欣然接受。赵砚哥躲在母亲黄芳菲身边,都不敢正眼偷看,这小犊子历来对这类世外高人很不感冒,一半是对未知事物的畏惧,另外一半则有点天生相克,命格相冲,这一点,反而是受过爷爷赵山虎熏陶的赵甲第更加有先天优势,只是这点优势,都被很多人选择性忽略不计了,即便偶尔上心,也从未深思追究,即便嫡系如赵五炮,都没有把这个细节太当回事,也难怪卷入接班人暗战的圈内人士视而不见。到了山顶屋子里,才第二次来赵家宅子的枯黄男子看了看金碧辉煌的布置装修,笑了笑,显然对赵太祖的品味不是那么认可,其实当年赵家在山顶建宅,格局是他定下的基调,他拍板后,后头赵太祖才请的那位堪舆大师,布置细节。门口玉狮,用作藏风纳水的上山路中两排古树和后院鱼池,等等,都出自他的手笔。
坐下后,男人跟老佛爷聊的都是家常话题,没啥惊世骇俗的言论,洪绿苔和李芝豹这对京城权贵子弟一开始饶有兴致,以为来了位身世传奇的通天人物,没料到谈吐平淡,李芝豹第一个失去兴趣,去健身房继续锻炼肌肉,洪绿苔稍微好点,安静坐在人群角落,温文尔雅,有着大家闺秀沉淀出来的婉约。王半斤知道闺蜜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就使坏地拣选一些道听途说来有关中年人的志怪轶事来膈应洪绿苔,听得智商奇高而且对风水一说深恶痛绝的闺蜜又是皱眉又是苦笑。
黄芳菲礼节性聊了几句,就去打理那座私人酒窖,这之前拉着苦大仇深的赵砚哥去练钢琴,鸽子等老妈一走,不敢不弹钢琴,却恶作剧地弹起了《两只老虎》,还不尽兴,又糟蹋了一下《国际歌》,最后即兴来了下《出埃及记》,打完收工,哈哈大笑,得意无比。让一旁咬笔杆预习功课的张许褚实在看不下去,拎着书本冲上去就砸了两下,两个小屁孩立即展开一轮大战,大抵都是这么个套路,赵砚哥叫嚣,小八百敲打,赵砚哥逃亡,不停用奥特曼x死光和超级赛亚人合体或者美少女战士变身代表太阳日你,张许褚一言不发只管揍人,赵砚哥扛不住,只好嚷着休战,今天也不例外,看得不在客厅大堂凑热闹的王半斤和洪绿苔一阵无语。王半斤鄙视道鸽子你有点骨气好不好,亏得八百还是你名义上的侄子。赵砚哥重新坐在钢琴前自弹自唱着78年到82年版本的《义勇军进行曲》,完事后厚着脸皮道小八百不尊老,可哥得爱幼嘛。王半斤懒得理睬这个活宝,让赵砚哥滚蛋,怂恿早早过了钢琴十级的洪绿苔上去一展风采,赵砚哥巴不得有替罪羊,就滔滔不绝谄媚起来,洪绿苔敌不过姐弟两个的“珠联璧合”,弹了一支莫扎特的协奏曲,众所周知,莫扎特作为最伟大的钢琴家之一,古典乐最卓越的演奏家,却几乎没有写出能与他伟大作品相媲美的钢琴独奏曲,作为莫扎特的铁杆,洪绿苔曾经专门为此跟一个贝多芬拥簇面红耳赤辩论了一场。
钢琴搁置在楼梯转廊,是一架特地从德国某个收藏家重金购得专门空运而来的斯坦威大钢琴,保养极好,音域可以达到惊艳的七点二五个八度,饱满完美,钢琴珍贵程度,都能让洪绿苔心生艳羡,所以听着赵砚哥弹奏,她心中默念了几遍暴殄天物。钢琴体积不小,由此可见这个转廊占地面积的巨大。赵家车库里的清一色宝马7系,其实花不了多少钱,甚至在某些富人眼中只是爆发户而已,但若再来看一看这一架钢琴,就要咂舌了,不可否认,赵家整体品位的提升,黄芳菲功不可没。洪绿苔弹奏完毕,赵砚哥就要冲上去来一个热情拥抱,被王半斤一巴掌扇开。洪绿苔赶紧逃离是非之地,她对赵砚哥这个标准的纨绔子弟确实很是无奈,长得人畜无害,一看将来就是秒杀少女的贾宝玉皮囊式货色,只不过贾哥哥是喜欢吃女人胭脂,这个家伙则是喜欢直接揩油,这一点,洪绿苔对相对不善交际赵甲第就好感许多。
一楼客厅,中年男人,老佛爷,商河,赵甲第,就四个人。一个是深藏不露只求姓名中“平安”二字的枯黄国士,一个是震慑八方小鬼的老佛爷,一位是将一生心血付诸于《钩沉》一书的古板男人,剩下的年轻人则有着独有的心态。没有谁锋芒毕露,没有谁刻意表演,没有谁卑躬屈膝,没有谁溜须拍马,气氛自然平和融洽。闲谈中,名平安的男人说打扰两三天时间,老佛爷就说太仓促了,多呆几天,最好一起过个热热闹闹的春节。商河也附和,他有太多问题想要跟这位奇人讨教。辈分最小的赵甲第自然得端茶送水,却没敢瞎扯淡,不过确实希望师傅能够多呆一段日子,起码太久没有靠下无理棋来惹师傅的白眼了嘛。
聊天后,男人带着赵甲第去了趟黄凤图老爷子的小院,他跟老爷子讨了一壶茶喝,商河和赵甲第还有张许褚都是沾光了,喝到一半,商河提议让男人赵甲第师徒两个手谈一局,不等中年人说什么,反而是黄老爷子笑道也好,你们几个空手而来,不能白喝一壶茶。赵甲第不怕丢脸,就让小八百去搬棋盘棋盒。小家伙飞快跑到书房,洪绿苔在那里看赵甲第的一本读书摘抄,看到张许褚从柜子里捣鼓出棋盒棋子,好奇问道谁要下棋?小八百说八两叔和他师傅。洪绿苔笑了笑,说我帮你拿棋盘。于是小八百带了个拖油瓶进院子。
赵甲第,枯黄国士,一师一徒,对局而坐。
俱是如出一辙的腰板笔直,正襟危坐。
两人开局都没有太多惊骇新意,因为比较知根知底,草草布局,似乎都想迅速进入中盘,展开真正的角力。
冬日的阳光洒落在众人身上,一阵暖洋洋。
初学者张许褚看了看八两叔,再看了八两叔的师傅,曾经与他在小镇小屋里下过一盘棋的大叔,两眼崇拜,只是崇拜八两叔更多一些。
商河围棋功力不俗,聚精会神。黄老爷子是粗莽武夫,对此是门外汉,但也眯着眼看得乐呵。洪绿苔则安静站在赵甲第侧面位置上,下意识望了一眼安静的年轻人,有点讶异。如果说平时的赵甲第不出彩不出众,那毫无疑问,坐在棋盘前的他很不一样,不是说相貌有所变化,而是气质会浑然一变。终于有更多观察机会的洪绿苔凝视得肆无忌惮,她发现这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男人身上有一种难得的平静气场,简而言之就是不浮躁,至于更多,洪绿苔不是神仙,还得看从接下来的棋局里一叶知秋。
洪绿苔偷偷一乐。
因为这个家伙太有趣了,执黑一本正经的开局后,并非当下泛滥的中国流,才三十几手,就开始不本分起来,准确来说是“耍流氓”,在右下出手近乎无理取闹,典型的无理手,而且两线作战,每一目每一棋都要跟对手锱铢必较的架势。白棋相对云淡风轻,不狠辣,不尖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局面尚未明朗,赵甲第执黑看似凶猛如虎,但实地不多,白棋也并不无太大战果,尤其是右下角龟缩一团,勉强做活两眼,极有可能在黑棋的偏锋下被搜刮干净,但在左上角毕竟占了一个先手。
商河看得津津有味,观棋不语。
黄老爷子喝着茶,眯着眼睛,更多却不是看棋盘,而是在看下棋蛮横神态却始终不动如山的赵甲第。
洪绿苔有点由衷期待了,因为逐渐被她体会出了味道。收敛了起先的漫不经心,不敢视作只是来看个不咸不淡的小热闹。
第273章 国士陈平安
黑棋继续螃蟹将军一般横行无忌,左边盘最大限度地成势围空,这兴许就叫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以擅长洗空的杀手锏,严防死守,决意阻截白棋围出大空。棋至中盘,赵甲第终于不再一味无理,轻轻落子于白棋腹中,这一记充满血腥的落子,声音清脆悦耳,看得专注其中的洪绿苔猛地惊醒。形势瞬间颠倒,白棋开始试图关门打狗,寸步不让,双方贴身厮杀,仍然被黑棋干脆利落地斩杀一条十二颗棋子的白龙,黑棋空地立即围成。
洪绿苔轻轻赞了一声漂亮。
小八百虽看不透彻,也知道是八两叔占了便宜,咧开嘴微笑。
枯黄男子缓缓抬头,瞥了一眼赵甲第,继续埋首对局。
白棋通过外围果断弃子,棋势得以夯实。赵甲第突然皱了皱眉头,开始第一次长考。洪绿苔若非赵甲第缓手,还没能瞧出门道,此刻才察觉棋盘边上有大块白棋尚未明确的两眼。鹿死谁手,还不好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