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告人萧默,男,21岁,犯故意伤害罪,判处有期徒刑10年,并赔偿受害人贾政医疗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共计人民币104444元”
此时的被告席上,坐着一个头发蓬松,胡茬微卷,双目无神的青年。他好像看不到庄严的国徽,听不到正义的审判或者此刻的他已经感知不到自己还活着。是的,他虽然还活着,但心却已经死了。这种状态已经持续了半个月,除了每天机械的在牢头目光的注视下吃点儿饭,他就把自己封闭在另一个世界。没错,他就是萧默!
与被告席完全不同的风景,此时的原告座位上坐着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他的手臂上还缠着纯白的绑带,但他的嘴角却时刻挂着轻蔑的微笑,并不时用得意的目光扫过萧默。他知道今天无论如何萧默都难逃入狱的命运,他的伤早就差不多痊愈了,之所以一直缠着绑带,就是要做出他被萧默重伤的样子,而且他还花了3万块钱找熟识的医生开了伤残证明。当然,他贾政做事从来都要十拿九稳,没几个人知道此事在审判席上代表法律尊严的贾郑智是他的堂哥。贾郑智院长还在滔滔不绝的念着判词,贾政却已经想着萧默家那即使拆迁的房子自己可以从中捞到多少好处了。
贾政,昭阳县下属贾家村村委书记,在贾家村说一不二的人物,今年已经61了,但是看着还依然是40多岁的样子,精神奕奕。去年就该从村支书位置上下来的贾政,得知贾家村要拆迁的消息,上下打点,拉拢本家族人投票,保住了村支书的位置。权利带给贾政的不仅是虚荣,还有实实在在的财富和女人。贾政在村子里有一个正配妻子,同时还有两个情妇,他的老婆只求不离婚,别的也不管他,虽然已经是花甲之年,但贾政享受年轻女人能够带给他的征服感。
贾郑智那饱含威严的声音整整持续了半个小时才结束,除了贾政时不时露出得意的微笑,其他人已经听得快睡着了,至于萧默,他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直到两位狱警来到他身边,要带他去昭阳县第一监狱开始他长达十年的服刑生涯。萧默木然的被两位狱警拉着站起来,175的个头本来不低,但是配上他消瘦的身影,此刻却显得十分沧桑与单薄。
人流渐渐散去,萧默迈着沉重的步伐在狱警的带领下前往后院的警车,那里还有两位狱警在等待着,他们将护送萧默去朝阳第一监狱。
“我想上厕所。”
“什么?”当其中一个胖胖的狱警听到萧默微不可察的声音的时候,停下了要把萧默推上警车的车。
“我想上厕所。”萧默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似乎是他用尽全部力气说的最后一句话了!
“你跟我一块儿带他去吧!”胖胖的狱警对身边一个个头蛮矮的狱警说道。
“还有回去啊?那边不是有一个厕所吗?”说着,矮个子狱警指向院子角落里。那是一个荒弃很久的老式厕所,用几块木板隔成的,后面就是昭阳县的母亲河,昭阳河。以前这条河的子孙就是通过这个简易的厕所把他们身体里的废弃物回馈给他们的母亲河,只不过现在条件好了,已经没有几个人愿意用这样的露天厕所了!
胖胖的狱警看了一眼,略微有点犹豫,如果人犯跳进昭阳河逃走,那么就是他们失职,他看了看如同行尸走肉的萧默,再加上回去也确实很麻烦,终于点了一下头。
对另外两位狱警交代了一下,胖胖的狱警和矮个子警察就带着萧默来到了这个简易的露天厕所。
此时的萧默确实跟胖胖的狱警想的一样,并没有想通过昭阳河逃走的想法,他是真的想上厕所。或许他会想通过昭阳河结束自己的生命,却没有想过逃狱。萧默从小到大都是个老实的孩子,认真,努力学习,一心只想考个好大学,将来让父母过上好日子。当多日积攒在体内的废弃物投入母亲河的怀抱时,萧默的思维有点片刻的运转。他仿佛听到了一个人在问他:“萧默,你游的怎么样了?”
“爸,我游给你看!”这是萧默11岁的时候,萧默的爸爸第一次带他来昭阳河游泳,其实这时候的萧默的确游的很好的。从萧默9岁的时候搬到贾家村的之后,他认识了一个很好的朋友,贾北野,他是贾家村的孩子,与别的孩子不一样,北野并没有因为萧默是别的地方搬来的而疏远他,反而他们的关系非常好,而萧默游泳还是北野教他的,两个人一起上学放学,一起下水捕鱼,用从家里偷来的盐做烤鱼吃,虽然烤的很糊,但那是萧默觉得这个世界最好吃的烧烤了。
这时候的萧默不仅想到了北野,这个他认为是他人生中第一个称得上好朋友的人。只可惜北野走的路跟萧默不一样,萧默要通过学习来让父母过上好日子,而北野却更喜欢外界的花花世界,初中没有读完就出去闯荡了,两人的联系慢慢变少,关系也渐渐淡了,但是在萧默心里,北野是他的第一个朋友。
“爸,你过来看,这里有好大一个洞!”萧默朝岸边的爸爸大声喊道。
“什么洞啊?你不要靠过去,回来!”萧默的爸爸虽然大声阻止着萧默,自己却是片刻不停跳下水朝萧默那里游去。
“爸,你快过来看呀,这个洞好奇怪,里面有水流出来,好脏!”
萧默的爸爸游过来了,这个洞口隐没在水面下,直径足有1米,一个成年人可以轻易的爬进去,但是萧默的爸爸只是潜下去看了一下就把萧默拉开了。并且说“以后不要来这边游泳了,往上游去游。”
“为什么啊爸爸?”
“这是别人工厂修的暗渠,用来排污的。”萧默的爸爸说道
“啊?怎么把污水排在这里呀,那以后这里岂不是不能游泳了。”
“这就不是我们能管得了的了,走吧回家吧,今天的事就当不知道,也不要对别人说,知道吗?”说着萧默爸爸就带着萧默往岸边游去。
“你好了没?快点啊!”萧默的思绪被这突兀的声音打断,他的眼中渐渐多了一丝神采。他缓缓转过头,隔着厕所的木板看着外面的昭阳河。水早已不是曾经的水,以前的水很清,而现在就变得浑浊,就跟萧默的眼神一样。而河对岸,萧默似乎看着萧爸爸拉着他渐行渐远,而他却还时时回头看看昭阳河。这一刻,萧默的泪水再也止不住。“爸爸,爸爸、、、、”他想大声呼喊,却发现声音连他自己都听不见。萧爸爸远走越远,似乎回头对着萧默笑了一下,又似乎没有,而萧默,眼睛却越来越模糊。
“你到底好了没啊?”矮个子狱警闯了进来,并大声对萧默呼喝着。
“有纸吗?”萧默依然是低不可闻的声音,但似乎多了一点生机,矮个子狱警一下子听清了,并在口袋里摸出来一包纸巾递给萧默。并且说了一句“快点啊,我在外面等你!”然后掩着鼻子就走出去了。
萧默拿着矮个子狱警递过来的纸巾,淡淡的清香传递过来,似乎让萧默眼中的神采更加恢复了一些,然后萧默并没有因为矮个子狱警的催促而加快速度,他依然转过头,看着昭阳河,他想再次看到爸爸,可是这次,随着萧默思维意识的恢复,他只看到浑浊的昭阳河水似乎在诉说着自己的故事。它是昭阳县的母亲河,它哺育了无数的孩子,然后现在,它的子子孙孙却要掩着口鼻从它身边经过,这不能不说这是它的悲哀,然而它却无怨无悔,依然做着一个母亲能够为孩子做的一切。母亲,萧默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妈妈,自己在看守所快一个月了,为什么妈妈没有来看他?是在怪他吗?还是因为妈妈行动不便?妈妈最疼自己了,在这审判自己的时候,妈妈怎么会不来?此时的萧默突然很想见到妈妈,他害怕看到妈妈的眼神,可他又非常想见。
“妈!”萧默轻声呼唤着,此刻他像充满了力量,他的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光芒。我要见妈妈,我要问问她是不是怪我,我要看看她有没有人照顾?可是,一旦去监狱服刑,十年就见不到妈妈了。十年,是那么漫长,妈妈身体一直都不好,现在爸爸也不在了,妈妈要怎么办。此时的萧默从未体验过如果的无奈和绝望,他多么希望时间回到一个月前,自己一定会听妈妈的话,一定会怎么办?怎么办?萧默无助的看着昭阳河,此时一个字第一字浮现在了萧默的脑海:“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