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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微臣不黯音律,不好说。”秦叔宝不好自卖自夸,只好苦笑回道。
    “哈哈!”李世民笑道,“要朕来评价的话——秦三郎这一手琵琶,手法技艺闻所未闻高明绝顶,曲乐慷慨激昂如武曲军乐,又缠绵悱恻感情深沉威人肺腑,与时下流行的任何阳春白雪的琵琶曲皆不相同。因此,秦三郎堪称开创琵琶技曲之先河的一代宗师!”
    “小人不敢。”秦慕白放下琵琶拱手拜道。
    秦叔宝和李恪都吃了一惊:一代宗师?!皇帝可是很少给谁这样高的评价啊!
    “叔宝,这下你相信朕是来拜师学艺的了吧?”李世民轻松的笑道,“秦三郎,你可愿收下朕这个学生,教朕弹奏琵琶?”
    “啊?”这下,连秦慕白也惊叹了一声。
    “陛下,这万万不可!”秦叔宝慌忙道,“犬子顽劣,岂能堪任帝师?”
    “唉,叔宝——学无长幼能者为先,学无贵贱优者居师嘛!”李世民不以为意的一挥手,“世上有谁是无所不能的?就算是朕,也有许多技不如人的地方,那就得虚心学习嘛!”
    “不可不可,总之,这万万不可!”秦叔宝正色拜倒下来,一力拒绝。
    “那……朕让他将此曲的曲谱献上,朕自行回宫琢磨,这总该行吧?”李世民扶起秦叔宝无奈的摇头笑道。秦叔宝的性格他了解,看来只好退而求其次了。
    秦慕白拱手而拜:“小人自当从命,现在就可以写下曲谱。”
    “来人,取文房四宝!”
    秦慕白坐定下来,用“宫商角徽羽”的古曲方式写下了一张《霸王卸甲》的曲谱,顷刻间挥毫而就。
    李世民如获至宝的将墨汁未干的曲谱捧在手上,细下端详再度惊叹了一声:“好字!端的是一笔铁钩银划出类拔萃的独特好字!”
    秦叔宝早已见过秦慕白的字迹,今天发生的令人惊叹的事情也实在是太多,他已是有些麻木的见怪不怪了。
    “秦三郎,这字体朕闻所未闻,莫非是你自创的?”李世民惊讶的问道。
    “回陛下,正是。”秦慕白只好寡廉鲜耻的应了下来。总不至于告诉他,这瘦金楷体是几百年后的一位宋朝昏君创下的吧?
    第11章 东阁祭酒
    “哈哈,叔宝!朕没说错吧,你家这三郎,的确就是一位难得的人才!”李世民笑道,“酿得仙酒弹得好曲,还能写得这样一笔好字,多才多艺,难得啊!”
    秦叔宝也是既惊又喜,拱手道:“陛下谬赞了。犬子文不成武不就,些许微末伎俩难以登堂入室,谈何人才?”
    “不必过谦。”李世民让随行侍人小心的收好曲谱,微笑的看着秦慕白,说道,“秦三郎,你身怀奇技出类拔萃,本身又是名仕之后将门虎子,可曾想过将来的报负?”
    “回陛下话。小人奉旨回家侍奉病父,暂时不作他想。”秦慕白回答道。
    “逆子糊涂!”秦叔宝正色斥道,“男儿志四方,为父还没有归天不用你守孝,府里有的是仆人,何用你来伺候?”
    “父亲教训的是,孩儿知错。”秦慕白拱手应过,心中却暗暗发笑:有意思。我欲擒故纵,父亲打蛇上棍帮着唱合。咱们父子俩还在皇帝面前演起双簧了。
    “呵呵,百行孝为先,秦三郎这也算不得错嘛!”李世民笑着点了点头略作寻思,说道,“原本,朕见你有一技之长是想让你进太常寺太乐署,担任一名宫廷乐师,但转念想来,你出身将门地位超然,怎么能沦为梨园优伶呢,因此不妥。而且,朕安排你其他的官职,也必需时时到宫中衙门应卯办差,恐怕会影响到你侍奉父亲。因此,朕虽有心提拔你,倒还有些为难了。不如你自己说说,想要个什么差事?”
    空白支票?——秦慕白心中不由得有点激动,而且是皇帝开出的签了名的空白支票,自填金额!
    秦叔宝在一旁默不做声,这时候他显然不好发表什么意见,否则怎么都会显得有点做作和过头。只好静观其变任由儿子自己去应对。
    秦慕白心中想道:现在的优伶艺人可没有21世纪的影视明星们拉风,那是最低贱的下九流人等,连“仕农工商”四大阶级都排不进去;再者,大唐以仁孝治国,李世民的确想得周全。现在他既然开出了空白支票,我该讨要个什么品级、什么职事的官儿才算是合理呢?……苦恼了,我对大唐的官制并不是太熟啊!
    正当秦慕白有些为难的思索时,一直沉默旁听的李恪仿佛看出了他的难处,起身拱手拜道:“父皇,儿臣有话讲。”
    “讲。”
    “谢父皇。”李恪说道,“儿臣的府中正好有一职务空缺,七品东阁祭酒,想来应该适合秦慕白。东阁祭酒的事务不忙,儿臣府上也离秦府不远,秦慕白每日点卯过后仍可回府侍奉翼国公。而且,父皇不便拜师学艺,儿臣却是无妨。秦慕白若是到儿臣府上为官,儿臣便可以跟他学习酿酒、曲艺和书法,还可以与他切磋武艺箭术一起听蒙翼国公的指点。如此,总好过让儿臣整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请父皇圣裁恩准!”
    “嗯?恪儿这个提议倒是不错。”李世民略作寻思点了点头,“只是这从七品上的东阁祭酒,官职低微俸禄稀少,不知你们父子意下如何?”
    “犬子无才无德寸功未建曾经也只是个军中小卒,微臣以为就是给他个从九品下的官职也是太过抬举,会让微臣觉得汗颜和不安。”秦叔宝拱手肃拜道,“而且,微臣担心以犬子之顽劣和无能,是否胜任吴王府东阁祭酒一职?还请陛下和吴王三思。”
    “叔宝,你就是太过谦虚了。”李世民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转头来说道,“秦三郎,你可曾愿意?”
    “陛下有旨吴王恩典,小人铭感五内。小人只是担心自己从未为官经验不足,唯恐不能胜任,而且无功受官只怕不能服众。”秦慕白说道。
    “呵呵,你们还真是血脉传承的父子,有着太过谦虚的一般通病。”李世民笑道,“朕的功勋近臣子嗣,封个亲王府七品东阁祭酒谁会有任何异议?没有谁是生下来就会做官的,学吧!——那就这么定了,秦慕白,朕亲封你为吴王府东阁祭酒,只要你父亲秦叔宝允许,你随时可以上任!”
    “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父子二人正拜下来,山呼谢礼。
    “免礼平身!”李世民心情大好的笑道,“来,继续饮宴!这曲子嘛,朕也还想听。秦慕白,你就再演奏一次吧!”
    “微臣遵旨!”
    转眼之间,秦慕白的自称由小人转为微臣。
    席间把酒言欢,琵琶曲飘扬在秦府上空,不时传出皇帝李世民爽朗的大笑。府院门口的御林军卫士和宫人们一同想道:至从长孙皇后仙逝后,皇帝怕是至少有半年没有这样开怀畅笑过了。今日居然如此高兴,秦府必然要蒙受莫大的恩典。
    直到入夜,李世民才带着李恪告辞而走。父子二人都喝了不少的“秦仙酒”,走路都有点摇晃了。
    送走了皇帝,秦叔宝和秦慕白一起长吁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三郎,到为父房中一叙。”
    父子二人进了房,秦叔宝看着秦慕白鲜有的和洵微笑道:“三郎,你会怪为父以往对你的苛责和成见么?”
    “父亲这话从何说起?”秦慕白拱手微笑道,“如果父亲对以前的我没有苛责和成见,那反倒是错了。”
    “哦,为何?”
    “常言道,子不教父之过。”秦慕白说道,“孩儿以往顽劣不肖,做了许多有损父亲颜面和名声的事情,父亲定然要加以指正,否则便是纵容溺爱。由此看来,您是一位好父亲。”
    “哈哈,好!你离家三年,不仅是本领大涨,人也变得知书达理通晓大义了。好,好。”秦叔宝颇为欣慰的抚髯点头,略作寻思后说道,“为父疾染沉疴已经多年,虽然至今仍然忝居左武卫大将军一职,但早已远离朝堂不理政务不问军事,难免人走茶凉。显然,皇帝今日就是为你而来,而且对你颇为器重。但是,这器重并非是因为你有什么大才大能,仅仅是一些不足以登堂入室的伎俩,刚好投其所好搏得了皇帝私下的一时欢心。要想将来真的有什么大的成就,你就必须不断的精进。文武才能,为官之道,要学的东西很多,你明白吗?”
    “父亲的教诲,孩儿铭记于心。”秦慕白拱手拜道,“孩儿清楚,光凭一些奇技淫巧的东西不足以安身立命。孩儿生逢盛世出身将门,定会克日精进奋发向上,不敢有丝毫的纨绔不肖,以免辱没了父亲的一世威名。”
    “好汉不提当年勇,所谓的‘一世威名’这些,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不值一提。”秦叔宝摆了摆手说道,“常言道‘家贫出孝子,骄养忤逆儿’。你以前纨绔不肖,为父着实恨铁不成钢。如今你能如此懂事,为父很宽慰。现在,为父只希望你将来能走出一条自己的路来,不必仰仗着皇帝对为父的一点旧时情谊的庇荫,赖以为生。情谊这种东西,可以说是这天下最牢固的纽带,也可以说是最不保险的东西,你可明白?”
    “父亲放心,孩儿明白的。”秦慕白微然一笑,说道,“孩儿会努力拼搏步步向上,不仅要打拼出一世荣华,还要光大秦氏家门。”
    秦慕白略一怔,剑眉略挑凛然看着秦慕白,微微点了点头沉声道:“胸怀大志,好!但愿这不只是一番夸夸其谈。”
    “我会用行动来证明的。”秦慕白点头微笑,又问道,“对了父亲,东阁祭酒这个官职,具体是做什么的?”
    秦叔宝呵呵的抚髯长笑:“是一个挺闲散的亲王府从属官,虽然和一般县令一样同列七品,但没多少实权也没什么重大的差事。主要是负责接待王府来宾,安排宴席歌舞这些事情。”
    秦慕白略一愣神,心中讪笑:那不就是个酒店招待所经理了?……算了,知足常乐。不管怎么样也算是步入了仕途,慢慢来吧!那些庶门仕子寒窗苦读参加科考,辛辛苦苦十几年也未必一下能得到七品官职。
    父子二人倾心交谈,深夜方散。
    终于体会了一些“血浓于水”的亲生父子的感觉,秦慕白的心情变得更加舒畅,回屋时酒意略有发作,不经意的哼起了一首流行歌曲。正要开门时冷不丁的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三哥,你这哼的什么淫词艳曲嘛?”
    “小妹?”秦慕白呵呵一笑,“这么晚了还不睡,在这里干什么?”
    秦霜儿从院子的石凳上起了身,嘻嘻的笑道:“我在这里等你好久了呢,想和你聊聊天。”
    “专聊吴王?”秦慕白打趣的笑,秦霜儿的脸就红了:“坏蛋!”
    “进屋说话吧。”
    进了屋兄妹二人对坐下来,秦霜儿还挺细心,早早准备了解酒汤给秦慕白来喝。
    “谁要是娶到我这个好妹子,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秦慕白笑道,“霜儿,你跟三哥说实话,你跟吴王……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12章 文才武德
    秦霜儿的脸红扑扑的,低着头,捻着衣角,一副欲说还休的羞赧神色,低声啁啾道:“三哥你不是都知道么,还问什么嘛……”
    秦慕白笑了一笑:“三哥不是离家三年了么,还能记得多少,也不知道你们之间后来发生了什么。说吧,在哥哥面前还有什么可隐瞒的?”
    秦霜儿扑闪着大眼睛羞怯的嘿嘿低笑,点了点头,将事情和盘托出。
    原来,因为秦叔宝曾是李世民的秦王府旧臣,早在幼年时秦家的子女们就与李世民的子女走得比较近。一来二去,秦霜儿就和李恪成了青梅竹马的好朋友。后来长大后,李恪有心霜儿有意,二人有望结成连理,但他们的婚姻之间出现了阻隔。
    一个最大的阻碍,就是门第观念。秦叔宝虽然贵为上柱国、左武卫大将军和翼国公,但出身寒微起于草莽。李家乃是起于关陇老牌贵族,更是帝王之家,按世俗的观念来说,两家之间门不当户不对。秦霜儿更是侧室所生的庶女,对比于血统高贵的皇子李恪来说,身低极为低贱。
    另一个阻碍,就是秦叔宝。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秦叔宝虽然对李恪并无反感,但在自己的女儿与吴王的婚事上,持反对态度。
    在贞观王朝的今天,门第观念深入人心,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却是一条横亘于人们心中无法逾越的鸿沟。就好比秦家这样起身于贫贱的新兴豪门,哪怕现在官做得再大,在世人的眼中也是不如老牌仕族们的血统高贵。再者,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有了秦叔宝的反对,就算李恪是堂堂的大唐亲王,也不敢勉强。
    如此一来,李恪与霜儿便成了一对有缘无份的苦鸳鸯。两年前,十七岁的李恪迎娶了前隋皇室贵族杨氏之女为妻,秦霜儿伤心之下几乎断绝了婚嫁念头——无论如何,以秦叔宝的性格是绝不会允许她嫁去做妾的。
    但是二人之间打小就结下的情谊,却是难以抹去。因此,李恪也好秦霜儿也罢,只能暗藏情愫私下往来,却不敢越雷池半步。
    听完这些秦慕白摇了摇头,想不到四妹和吴王之间,还有这样的情感纠葛。
    “三哥,你干嘛只摇头嘛……说说,我该怎么办呢?”秦霜儿呐呐的道,楚楚可怜眼巴巴的看着秦慕白。
    秦慕白笑了笑道:“傻妹子,吴王已经娶了妻,就算父亲答应了,你自己乐意嫁过去做孺人(亲王的妾)吗?”
    有唐一代与诸多封建王朝时一样,妾,是没有任何地位和尊重可言的,哪怕你的出身再高贵,嫁作为妾了也就和男主人家的牲畜一样,可任意打骂驱使乃至买卖交易。在大唐的贵族豪门之间,还有交换小妾来玩乐的风习,就算是亲王的小妾也不能例外。
    唐律之中甚至明文规定,家主和正妻杀死了妾,可以用上缴罚金的方式来抵消罪过。而且,一般来说妾是不可以扶正的。男主人要是敢废妻立妾,还得判刑——流放一年半。
    虽说大唐的民风比较开放女性地位也相对较高,也正是这样的环境导致后来还出了历史上独一无二的女皇帝,但仍然无法改变这个男权社会的性质——妾即是玩物,现实即是如此残酷。
    秦霜儿的脸色果然变了,沮丧的低着头,眼中似乎有了泪花,喃喃道:“可是,我真的只喜欢他……若不能嫁他,我甘愿独自终老或是了道出家。”
    眼见此幕,秦慕白心中轻轻的抽痛。
    以他21世纪的观念来看,自由恋爱太正常不过了,小妹对李恪可谓一往情深。可是现在,横亘在他们面前的封建旧俗简直就是无法逾越的大山。
    “别伤心,小妹。事在人为,三哥一定会想办法帮你的。”秦慕白将四妹的小手儿捏在手心里,轻轻的拍,肯定的点头道。
    “嗯!……还是三哥最疼我!”秦霜儿灵动的双眸中,两行清泪潸然而下。秦慕白伸手替她抹去,秦霜儿马上破啼为笑,羞赧的别过脸去擦干了眼泪。
    兄妹二人再聊了片刻,秦霜儿方才回房。
    “可是,能有什么办法解决小妹的这个难题呢?”秦慕白躺在床上,暗自寻思:小妹和李恪之间最大的阻碍,自然是门第出身的差距。我母亲就是继室小妾,万一哪天秦叔宝千古了,她这个庶母的能否留继续住在秦府都难说,这取决于两个嫡亲的大哥是否厚道。
    我和小妹都是秦家庶子,没有任何的爵位和家产继承权,顶多比普通人的身份略高,在贵族豪门的眼中也一点都不受待见。除非……除非我自己能变成真正的高官贵族出人头第,才有可能改变这个现状!
    “呵,我自己的命运、母亲的命运、小妹的命运都取决于我。看来还真是不奋斗不行了!”
    ……
    关内的冬天,寒气凛冽。黎明,阴云压顶泼水成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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