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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列车飞驰在黑暗中。所有人安静就座,除了我。
    穿云、画海一左一右与我并排坐着。足足躺了16年,我实在无法拿出更多的耐心让自己端坐在透明的椅子里。前一刻我还伏在穿云膝上,脸贴在透明车窗上,向外张望,后一刻我就溜下椅子,趴在车厢地板上,惊叹车轨已成两簇银蛇,滑进浓稠黑暗中,溅起一朵朵火花。
    同行的人们仿佛都约定好了,或闭目养神,或微笑不语,或漠然视之,或静然端坐,由着我猴上跳下,并不阻止。
    穿行。列车一直穿行,不曾停靠。窗外看不到任何东西。我终于累了。而且,好饿。靠在穿云肩上,我安静下来。
    大家都不用吃东西的吗?!
    到底是要去哪儿呢。我抬头看看穿云,他望着窗外,看不到他的脸。我扬声唤他:“哥哥,哥哥!”,他充耳不闻。情急之下,我伸手去扳他的脸,手被拽住了,是画海。她扯着我的手轻轻摇头,抬抬下巴示意我看窗外。窗外,一片黑寂,什么都没有。但我马上明白,画海要让我看的是什么了。
    影子。倒映在车窗上的影子。那黑影双臂叠交,搁在膝上,上身低俯,头搁臂上,仿佛已是疲惫至极。黑影旁边就是我探头探脑的影子和画海斜倚的身影。我再看一眼身边借肩膀给我依靠的穿云,兀自挺立端坐,不曾移动。
    那车窗上映照出来的弯腰俯身的黑影是谁?哥哥端坐的影子在哪里?我模糊感觉到不对劲,仿佛有人在我的皮肤下面、身体里面,用尖尖的东西,又轻又密地扎一下、扎一下,又难受又兴奋又害怕。
    我挣开画海的手去摇晃穿云,画海轻笑说:“穿云哥哥的小魂哥睡着了。别叫醒他,他太累了。”末了,她又补了一句:“难得他也会睡。多少年没怎么睡过了……整日整夜地守着你。”
    我鼻子好像被什么突然打了一下,酸涩直窜眼底,眼眶里起了一层水雾。隔着那雾,我看到画海嘴角的似笑非笑,眨一下眼,水雾散去,我能清楚看到她的脸,她也正看着我,眼神清亮又坦荡。很久以后,我才体会到,那是一种很端正的美。
    我再转头去看穿云,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把脸转向我了,看着我不言语。我下意识去瞄车窗上的影子,那疲惫蜷缩的黑影已经不见了,只有穿云的背影。
    穿云散漫平静地看着我,眼神在我脸上散步。我迎着他,“小魂哥……,那是个什么鬼啊……哎呀,好饿啊……”,我正胡思乱想着,突然穿云面色一变,我肩膀一紧,他掐着我的肩头把我提到他眼前去。
    我吓了一跳,伸手要去推他,还没动手呢,就见他趔趄了一下,然后就有一只胳膊把我紧紧揽着。那只无形的手!无形的胳膊!穿云也愣了一愣,不知谁推的他,因为画海也是杵在当地,愣着没动。管不了那么多,穿云凑近我的脸,低喝着:“怎么回事?怎么变成这样了?你的……”
    “圣星堡到了。请各位下车。”有人扬声招呼。透明列车停下来了。旁边一个人紧紧抓住我的胳膊,手指甲掐进我的肉里去。她并不看我,眼睛望向车窗外,嘴里喃喃自语:“圣星堡,终于等到这一天。我来了。”她的脸颊绽放着粉红色的光芒,新鲜饱满、清香诱人,仿佛伊甸园的苹果,毫无瑕疵。
    如果我知道那是我一生中最后一次在画海脸上看到的一抹绯红,我一定会再多看两眼,然后把它深深记在脑海。但是我没有,我禁不住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了车窗外,那个他们叫做“圣星堡”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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