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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放堂屋待客吧。”林佩说着就要把麦乳精放长条案的抽屉里去。
    方翠兰见了连忙拦住她:“放这里咋成,我收着吧,你想喝了找我拿,不然放这里没两天就要被喝完了。”正好,这两天郑家人要是来谈亲事,也能拿这招待人家,这可比白糖要体面多了。
    林佩应了声,将其他吃的规整好回屋。
    林杏花在床上躺着,听见声音头也没转,像是没发现林佩进来一样。从昨晚开始她就一直这样,不像以前横看竖看林佩不顺眼,眼里却也没了林佩这号人。
    林佩乐得如此,也不跟她打招呼,爬到床上拿起先前郑旭东送的书翻开。刚翻了两页就想起郑旭东,他说回去就跟他娘说这件事,也不知道谈得怎么样,有没有定下来林家谈亲事的时间。
    想到这里林佩微微一愣,明明相看前她还想着亲事不成就不成,顺其自然。这会却又患得患失起来,怕郑旭东和亲娘没谈好,又怕陈桂花不喜欢她。
    林佩叹了口气,合上书躺在床上。
    ……
    上午陈桂花去了趟林金凤家,跟她商量定亲的事。定亲这流程之前都走过,但正因为有先例,这第二次才更要精心准备,偏偏时间又那么紧,陈桂花想起来就觉得一颗心悬在嗓子眼下不去。
    这一商量就是一个上午,结束后林金凤留陈桂花吃饭,但陈桂花想着家里一大帮人,摆手说:“过年事多,我不在家盯着不放心。”
    “成。”林金凤见她这么说就不再多留她,笑着送她出门。
    两家距离不过七八百米,出了院子陈桂花就不让她往外走了,说自己回去就成。林金凤站在院门口看她身影被别家屋子挡住才转身,还没进屋就被闺女拦住,抱着她的手臂问:“娘,大伯母来找你干啥?”
    “你问这干啥?”林金凤回屋收拾好陈桂花来喝的茶水。
    郑玉珠随意坐在床上,追问着:“我好奇嘛,大伯母是不是为三哥的亲事来的?该不会是林家那门亲黄了吧?”
    林金凤哐一声把杯子重重压在桌上,斜看向郑玉珠:“我看你是讨揍来了!前几天你三哥说的话你没记住是不?不说你是个嫁出去的姑娘,就说你三哥年纪比你大,他的亲事是你该管的不?”
    听见这话,郑玉珠撇撇嘴:“三哥也太小心了,我不过跟他说了几句话,至于嘛!”
    “几句话?”林金凤冷笑,“你敢说你没撮合你婆家小姑子和你三哥的意思?早跟你说你男人担不住,让你嫁陈家去,你非不肯,说现在都是自由恋爱,拒绝包办婚姻,结果你那日子过的,竟然要靠讨好小姑子来过活!”
    “行了行了,我婚都结了,”郑玉珠最不耐烦听她娘念叨这些,死鸭子嘴硬说,“再说金河对我挺好的。”
    “甭管他对你好不好,反正你想用你三哥的婚事讨好小姑子这事不成!你也不想想,你自己都不愿意包办婚姻,你三哥能愿意听你的话选了那王红秀?”
    “他跟林佩不也是你介绍的吗?”
    “是我介绍没错,可感情是他们自己处出来的,哦,当初是我介绍他们对象,现在又要我去棒打鸳鸯?”林金凤端起搪瓷杯往外走,“反正我没这么厚脸皮,干不出来这事。还有你,嫁人了别老回娘家戳人眼,免得到时候你婆婆又说你三天两头往娘家跑。”
    郑玉珠被亲娘怼得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再听见最后一句话,气得眼睛都红了:“我今天就走,以后再也不到你跟前戳你的眼。”
    “那敢情好。”林金凤笑道,压根没把闺女赌气的话放在心上。
    那头陈桂花从郑三叔家里,刚转过一道弯正好撞上从外面回来的郑旭南,他从自行车上下来,往亲娘来的方向看去:“娘,你去三叔家了?”
    “嗯。”陈桂花想到郑旭东的亲事,想着也要跟家里其他人通个气,便说,“昨天你三弟说想在回部队前把亲事定下来,我想着时间太赶,就去找你三婶商量着去林家谈定亲的事。”
    “这么快定下?”郑旭南停住脚步,面带惊讶问。
    陈桂花满脸松快的笑:“你知道你三弟这个人,一旦上了心那是非要不可,他马上要回部队,这事不抓紧不行。原先我想着林桃花那事她办得不地道,心里觉得对不起你三弟,但现在想想,或许这门亲事正应了那个词,好事多磨。”
    她这一生,挨过饿受过冻,如今半只脚已经踏进棺材,思来想去唯有郑旭东让她放不下。等他成了家有了孩子,她也能真正安享晚年了。
    郑旭南听到她这番话,心里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把那些话说出来。倒是陈桂花看他欲言又止问:“咋了?你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我是觉得林老师毕竟是首都长大的,她以前啥样咱们都不清楚,这……是不是得再了解了解?”郑旭南迟疑说道。
    陈桂花斜睨着儿子:“这话是你心里想的?”
    “我是觉得,虽然村里有些人爱嚼舌根,但道理也有几分,如果林老师样样都好,那家人何必……”
    “糊涂!”陈桂花打断他的话,她的声音并不小,左右两边院子里坐着的人都抬头看来,陈桂花顾着儿子脸面,沉声说道,“你跟我来。”
    一路回到家里,林翠芬听见声从灶房里出来,正要开口却被婆婆黑沉的脸吓回去,看向自家男人。郑旭南给了她一个眼色让她别问,沉默地停好车,跟着陈桂花进屋。
    进了主屋关上门,陈桂花厉声说:“刚才那些话你有没有跟别人说过?”
    郑旭南一愣,摇头说:“没有。”
    “没有就好。”陈桂花松了口气,坐在缝纫机旁,单手撑在缝纫机台面上问,“你心里想的那些事,你以为我没有考虑过?我告诉你,自从准备让林佩和旭东对象,我打听了她半年,是人人都说她好,才有了年前那次对象,不然你以为你三弟真是窟窿,随便来个啥人都能填?”
    “娘!我没这么想。”郑旭南连忙坐直了身体。
    陈桂花也不管他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只把自己想说的都说了:“是,你心里可能觉得人人说她好太假了,可能是装的,可她一个十九岁的小姑娘,真有这份心机能一装装半年?就是她真有这心机我也认了,这娶媳妇不怕心思深,就怕人太蠢。她脑袋灵活心思清明,也能拎得清自己该做啥不该做啥,不容易闯祸。”
    说到这里陈桂花摇头,她这两个儿媳妇还是娶得太早了,一个假精明一个脑袋笨,就总爱在这些边边角角耍心机。
    郑旭南满脸羞愧:“是我想岔了。”
    “行了,我知道你是担心旭东,”陈桂花没听儿子忏悔,挥挥手说,“你出去吧,帮我看看旭东回来没,让他过来找下我。”
    话音刚落,陈桂花看见郑旭东从走进院子,忙大声把人喊进来。郑旭东走进堂屋,看见二哥脸色黯然,进屋问道:“二哥怎么了?”
    陈桂花指了指沙发说:“没事,来,坐。”
    郑旭东知道陈桂花上午去了三叔家,坐下来便问:“您跟三婶聊得咋样?”
    “你三婶那边没啥问题,明早就去林家谈定亲的事,”陈桂花耐不住手里没活,走到里面靠墙放着的架子床旁,拿起桌上放着的笸箩说,“就是先前你跟林桃花定亲的时候,给了林家三百的彩礼,这钱我也没要回来。”
    陈桂花的为难就在这里,先头给了林家三百彩礼,当时她想着亲事还要继续,就没找林家要这钱。如今换了林佩,按理来说彩礼应该给她,可到底是重新定亲,郑家一分钱不拿过去林佩面上不好看,可要是拿吧,这次给多少合适?毕竟低于三百林佩脸上依然无光。
    可要是再给三百……陆源镇娶媳妇一般也就一两百块的彩礼,先前定亲给三百就算多的,三百加三百可不是小数目。更何况先前谈亲事,林桃花指定要了三大件,一年过去这些都用过,总不能再拿去糊弄人,重新买又是一笔钱。
    这样零零总总算下来,郑旭东结婚花费一千都不止。
    郑旭东低头沉吟着,过了半响才说:“佩佩爹娘不是贪财的性子,要不您明天跟他们谈的时候透个气,他们要是愿意把彩礼给佩佩压箱底,就出688……”
    “六百八十八?”虽然陈桂花想过彩礼钱少不了,却也没想到郑旭东一张口就是688。她活了几十年,看过那么多对象嫁娶就从没见过聘礼上六百的。
    “嗯,反正钱给了是到佩佩手里,到时候也是我们夫妻用。”郑旭东并不是在意钱财的人,不然也不会和其他兄弟一样每月给陈桂花十五块赡养费,“如果林家不愿意随那么多钱,那就给少点,多少您来定夺,佩佩那里我来跟她说。”
    听他解释后,陈桂花冷静下来,但心里有些迟疑:“她能答应吗?”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多少女人别的时候不计较,彩礼却一定要多、数字要好看。
    郑旭东语气笃定:“她会愿意的。”
    陈桂花心里并不太看好,但她转念一想,林佩要是愿意更说明她是个拎得清的,往后结婚了也能跟儿子好好过日子,不至于一心想着娘家。要是林家愿意把彩礼都陪嫁回来更好,也能说明林家人人品可靠。
    但陈桂花也有自己的担心:“要是林家答应了又反悔了呢?”
    郑旭东手指敲击在沙发扶手上,说道:“日子是我和佩佩过的。”
    陈桂花听他的意思,还是相信林佩,心里有些酸涩,但想到儿子冷情冷性,娶的妻子是他喜欢的也好,便放松笑道:“那就按你说的办。”
    只希望林家知道好歹,明天一切顺顺当当。
    第19章 凭什么
    郑家人到的时候, 林佩正在后院晾衣裳。入冬后林家人很少洗澡,方翠兰和林杏花基本三四天才洗一次, 男人们更是一周甚至半个月才洗一次澡。但林佩却耐不住,基本每天都会擦下身体, 两天洗次澡, 棉袄轮换穿三四次就会洗。
    晾到最后一件衣服,林源火急火燎进来后院说:“姐,郑家人来了。”
    林佩动作稍稍一顿:“我马上就好。”她将衣服拉直,弯腰把盆里的水倒出去,拿着跟林源一起进屋。
    走进后门前林佩脚步停了停,让林源帮忙拿着盆, 自己将挽起的衣袖拉下来, 稍稍整理一下问:“我看起来怎么样?”
    林源认真端详着她片刻说:“头发弄一下,太乱了。”
    林佩伸手摸了摸自己故意扎得松散的辫子, 唇角抽了抽:“……”她将头绳拉下来,头发微微一拨, 将头发重新编成一条又黑又亮的粗辫子, “现在行了吧?”
    “挺好。”林源一本正经说。
    他拿着盆进后门旁边的小黑屋, 这是特意隔出来洗澡的屋子,面积巴掌大, 放一个澡盆面积就很逼仄。屋里只开了一扇小窗户,入冬后窗户就被林二柱用木板钉住, 虽然开了门光线依然昏暗。
    屋里的盆分开放着, 靠左边墙壁放着的两个洗脸盆一个洗澡盆是林佩的, 另一边则是其他人混用的。为此林杏花没少讽刺林佩穷讲究,又觉得方翠兰偏心,隔三差五就要生事。
    放下盆后林源就回屋了,他年纪小,林二柱他们也不让他在堂屋杵着。林佩则直接走进堂屋,陈桂花见她便招手让她过去,拉住她的手对林二柱夫妻夸道:“佩佩这孩子我一见心里就喜欢,这模样俊的,十里八村也挑不出更漂亮的来。”
    方翠兰谦虚说:“哪里哪里,还是旭东更好,人长得高不说还事业有成。”
    “我看佩佩的事业也做得很不错,学校里人人都夸,我家鸿博也听说过她,还盼着年后数学老师也换成佩佩。”
    长辈们展开商业互夸模式,将林佩和郑旭东说得天上有地上无,就是郑旭东长期板着脸听得也有点不自在,耳根泛起一抹红来。林佩同样满脸红霞,不经意间目光和郑旭东对上,脸上烧得更厉害,连忙偏过头去。
    方翠兰见了笑道:“看看咱们,光顾着自己说话,两个孩子好不容易见面还没说上话呢。旭东,你带佩佩出去转转吧。”
    郑旭东闻言站起来,走到林佩面前问:“去吗?”
    他语气平静,但眼中隐隐藏着期待。
    “去转转吧,中午前记得回来吃饭。”方翠兰嘱咐说。
    林佩红着脸起来,说了声“那我去了”便往外走,但刚走到大门口林金凤便说:“系上围巾再去,别转一圈回来冻感冒了。”
    林佩转去屋里,拿起放在床尾的围巾系起来。林杏花原本坐在床上看书,听见声音抬头看过来,问:“你要出去啊?”
    她今天起床跟忘了挨打的事一样,跟往常一样跟林佩说话。林佩不知道她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也没心思打探,淡淡应道:“嗯。”
    “郑家人来是要谈你跟郑旭东的亲事吧?”林杏花坐到床边问,眼睛往门口看着,很想去看两家谈得怎么样。但一想到她爹在外面又有点怂,她的手心到现在还疼着呢。
    林佩系好围巾,从箱子里拿了顶贝雷帽戴上,走到窗户边拿起镜子照了照,觉得不太合适,将贝雷帽取下来,把辫子打散编成两个,语气淡淡问:“怎么了?”
    “我就是好奇问问,姐,你真愿意嫁郑旭东啊?”
    林佩迅速编好一边辫子,用头绳缠住,语气莫名其妙问:“我为什么不愿意?”
    林杏花想想觉得也是,林佩又不知道郑旭东有毛病,看他长得高大帅气,还是个军官当然上赶着嫁了。她嫁人了也好,没了她的衬托说不定娘又察出自己的好来,不会像现在这样连看都懒得看自己一眼。
    而且她年纪也不小了,上头姐姐定了亲,方翠兰总要为她打算,到时候她也能说自己相中了张建邦,让她娘帮着想法子。想到这里林杏花又有点后悔,早知道不该和林佩闹那么僵,以后林佩不愿意帮忙可怎么好?
    林杏花纠结的时候,林佩已经编好了辫子,戴上贝雷帽拉开门出去。
    她今天穿了一身红,两条辫子又黑又亮,衬得皮肤如雪,眉眼如画。郑旭东眼中闪过惊艳,问道:“好了吗?”
    “嗯。”林佩应了声。
    郑旭东转向饭桌那里说:“那……我们就先出去了?”
    “去吧去吧。”陈桂花笑道。
    等人走出去,林金凤感叹道:“两个孩子站在一起真跟金童玉女似的,让人看着都心情好不少。”
    陈桂花拍拍方翠兰的手说:“这还要感谢方同志把闺女生得这么俊!”
    “旭东也很好。”
    两家人又把孩子夸赞一番,才转到今天要谈的正事上。陈桂花喝了口水,放下搪瓷杯说:“旭东过几天就要回部队,再回来就是结婚的时候,所以我想趁着他在家把定亲礼办了。”
    林二柱点头说:“定亲这事是得抓紧着办,我跟孩她娘看过日历,接下来几天都是好日子,宜纳彩嫁娶,你们看日子定在哪一天?”
    “我看就初九吧,留两天时间给你们准备,初十晚上旭东就要走。”陈桂花拿主意说,“不过旭东不想委屈了佩佩,所以我想着这次定亲礼总要比上次更隆重,时间有点紧,你们家人手够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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