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京城街头早被围堵得水泄不通,人人都来争睹万军出城的勃勃雄姿。
王宫内,箫鼓喧喧,艳如桃李的歌女纷纷穿上盔甲,扮成士兵模样,慷慨激昂地唱着出征战歌。
纠缠病榻的萧王也强打起精神,执慕容述右手,自汉白玉台阶逐级而下,一路亲送至宫门。
“拿来……”到了宫门口,萧王向身边侯立的小宦官沉声吩咐。
小宦官闻声,立刻捧着雕刻天之四灵纹饰的漆盒,上前一步,右手小心翼翼打开盒盖,只见里面置着一枚完整无缺的错金铜虎符。
萧王眸光微凝,稳了稳心绪,才拿起那只布满金色铭文的虎符,笑着递给身侧的慕容述。
慕容述未接。
行军作战,有的军队凭借虎符发布命令,而有的军队则完全是认主将的脸。
慕容述觉得他的脸可比这虎符好用多了。
萧王面上有些许惊讶,但还是换了一副表情,笑着对他说,
“孤深信将军。”
慕容述这才跪地谢恩,双手接过那只象征着权利,蜷伏的黑色猛虎。
此时,候在宫门两侧的文武大臣皆暗暗惊叹,圣人可真是病糊涂了。
自古虎符分左右两半,左符由前方最高将帅执掌,右符由圣人亲自保管。两符合二为一,方可调遣大军。
可圣人居然把一只完整的虎符交给慕容述,这不意味着放虎归山吗?
萧王看着眼前的慕容述,遥想九年前,他还只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而现如今却也多了份岁月洗礼后的沉稳。
他并非信任慕容述,只是他的精神一日比一日颓唐。此时此刻,除了慕容述,他又能倚靠谁,指望谁去打这场硬仗?也只能是寄希望于慕容述不会辜负他当年的招安之恩。
想到此,他又脱下身上的暗绛八宝披风,亲自给这位年轻的将军披上。
“愿将军为大萧立功。”
旌旗飘飘,绵延几百里长。
京城的百姓簇拥在街道两侧,脸上挂着满满笑容。他们住在天子脚下,自是无比安全。打仗对于他们而言,实在是一件很遥远的的事情。所以他们争先恐后也只是来凑热闹罢了。
慕容述与封允、张愫等将领骑马走在前方,却隐约听到身后有人在唤自己。
虽然人声鼎沸,但他还是能分辨出这令自己魂牵梦萦的声音。除了他的小野猫,还有谁?
他急不可待地回眸,果然是拎着小竹篮的苏云青。
她穿着珊瑚色的裙子,被路边负责值守的衙役厉声阻拦。
慕容述想也没想,就策马往回赶。
他一跃从马上下来,将她猛地拉过来,紧紧搂在自己怀里。
“我以为你都不来送我!”他可怜巴巴地说。
“我给你做了一篮肉饼,所以耽搁了。”苏云青想笑,可笑容到了嘴边却还是僵住,只留下哽咽的哭音。
慕容述没有穿戎装,还是穿着黑袍,与铠甲森森的士兵形成了鲜明反差。
苏云青都有一丝恍惚,好像眼前这个男人并不是去前方浴血奋战,只是和她一起来街边凑热闹。之后,他俩便会手牵手回家买菜做饭,晚上一起在院子里赏月亮,看星星。
慕容述接过那篮子饼,在她唇瓣重重吻了一口,很认真地说,
“小野猫,你等我回来。”
苏云青点头,然后从腰间拿出一个藕色软缎荷包,上面绣着竹报平安的花样。几株翠绿的竹子插在一个写着“安”字的白瓷瓶里。
“这是我绣的,里面还放着寺庙求来的平安符。你要记得贴身带着。”她眼眸泛着泪光,到了这一刻,她才明白分离的滋味是这样糟糕。
“迷信。”他还是这样说她,只是又忍不住亲亲她红红的鼻尖。
周焕见他们难舍难分,只得低声提醒,“将军,时辰到了,我们要出发了。”
慕容述眸光黯淡,又抱了她好一会儿,嗓音沉沉伏在她耳边,不放心地嘱咐,
“有事记得去找高不危。”
“你都说过几百遍了,我早记得了。”苏云青强忍夺眶而出的眼泪,主动往后退了好几步,“快走吧,他们都在等你。”
今日百官奉命恭送慕容述大军至城门。因许多官员抱病未出席,因此元正初站在了第一排。
他看着苏云青和慕容述,只觉本来死一样沉寂的心又疼了起来。
原来还是会疼,他还以为自己的心早被那退回来的凤鸟纹水晶佩弄得麻木不堪。
看到他俩紧紧相拥的画面,元正初蓦然就想到那句“相去万余里,故人心尚尔”。
原来真有的人纵使远隔千山万水,两颗心也会紧紧依偎。而有的人即使心念之人就在眼前,你也只觉她十分遥远。
元正初从未想过,原来自己的爱情竟属于后者。或许那不是爱情,只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天色渐冥,黄昏在不知不觉中袭来。
元正初仰颈,看着珊瑚色的乌轮渐渐垂落,漫天匝地的霞光从四面八方向他涌来。
沉沉地,令他喘不过气来。
他就这样站在喧嚷的街边,直至许久,才一人独自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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