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水势来得又快又急,然而这些村民却像是习以为常一般,轻车熟路地沿着山路往上爬,江绪下意识就想跟陈灯交换眼神,然而他才刚转过半个头,陈灯已经神情倨傲地给了他一个后脑勺,牵着那个小孩子的手快步赶到了最前方。
他揉揉太阳穴轻叹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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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神庙外的陡崖边上,村民挨挨挤挤地簇拥着,纷纷焦急地往山底村镇的方向望过去,滚滚洪水已经漫上了房顶,被掀翻的房梁瓦片连同屋里的家具一起被冲了出来,那浑浊的水面上浮着厚厚的木屑,不时有一只牲畜家禽,挣扎着被激流冲向了远方。
很快雨势重新变大,洪水甚至隐隐还有往上涨的趋势,村民们熙熙攘攘地挤满了山神庙多雨,忧心忡忡地把目光投向村长,希望他拿一个主意。
陈灯挤在人群里,抬头望着坐台上的山神石像,这个游戏的设定里,山神是个持方戟的人首虎身像,面部曲线冷硬,不怒而自威。从庙里荒芜得长草,就能看出平日里没什么人会来祭拜。
然而此时却有不少人对着它连连磕头,嘴里喃喃自语无比虔诚。
她怜悯地望着这些陷入绝境中而病急乱投医的人,心中却毫无波动。
江绪找到她时,刚好看到她的那个眼神,心头一跳。
陈灯,你过来。rdquo;
他抓住她冰冷的手腕,出了山神庙,一直拐到后山没有人的地方。
雨没那么大了,但也还在下,江绪的眼镜在逃亡途中不知道掉哪里去了,露出长期隐藏在镜片下的,有些凛厉的瞳仁。可惜那头微卷的黑发湿漉漉地贴在面颊上,衣服也湿透了,跟落汤鸡似的,显得有些过于狼狈了。
她弯了弯唇角,转过视线盯着檐角上成串的水帘:怎么,小江教授又要来教育我了?rdquo;
一件暖烘烘的外套突然罩在她脑袋上,挡住了她的视线。
江绪的音调没什么起伏:干净的,穿上吧。rdquo;
陈灯扯下衣服,没穿,也没扔回去,只是懒洋洋地倚在脱漆的梁柱上:诶,小卷毛,你还有糖吗?rdquo;
都在那洪水里,rdquo;江绪跟她背对着,倚在柱子的另一面上,陈灯,你一开始就没打算向我们隐藏你的身份吧?rdquo;
陈灯半眯着眼,仰着头:我什么身份?rdquo;
你不是玩家,rdquo;江绪摩挲着手里的小什物,那是上次陈灯在圆楼里刻灯座时,他要过来的一块残料,不打算隐瞒我们,是因为你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们活着走出这个游戏。rdquo;
他低头笑了笑:我们整个游戏进程,看似齐胖子在引导,实际上不管那个堰塞湖的发现,还是罗刹出现,都是你在把控节奏,当然,只是总被我临门插一脚。rdquo;
哦?rdquo;陈灯低着头,把玩着自己的手指,那我的目的是什么?rdquo;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rdquo;他顿了顿,笑容微敛,深邃的眉眼变得锋锐起来,但你一直想先我们一步接触到任务目标和重要NPC,不止是想阻止我们完成任务那么简单。rdquo;
陈灯舔了舔嘴角,轻嗤道:作者的笔,真该拿给小江教授去写。rdquo;
江绪充耳不闻,一字一顿地下了结论:你好像,想让所有人死rdquo;
少女低垂的眼眸间闪过精光,她转了转腕心,那把乌青的匕首骤然出现,几乎是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朝柱子那端的江绪刺过去,直逼要害。
江绪矮下身子堪堪避过,连连后退,左手慌忙朝后腰探去,做出掏枪的姿势。
陈灯还记得他用枪时那副气场骤变的模样,下意识就想追上去制止他的动作,然而她才刚把匕首刺中他的小臂,腰肢突然被勾住了,紧接着,咔擦rdquo;一声,一只冰凉的手铐铐在了她腕上。
江绪胡乱擦干净小臂上的血迹,甩了甩手里的钥匙,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立场不同,只能委屈你,这几天都要寸步不离地跟着我了。rdquo;
他顺手拿走她的马灯和匕首,勾住那银晃晃的手铐重新往庙里走:拿你最喜欢的巧克力找齐胖子换的,看来手铐质量还不错。rdq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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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一只光溜溜的人偶悄悄从门外摸进来,挤进湿漉漉的人群,时不时扳正几个人的脸仔细瞅瞅,直到它看到半躺在山神像后边的陈灯时,终于眼神一亮,扑哧扑哧地从她的脚下爬了上去,两手抓住她的脖子疯狂乱晃。
陈灯,陈灯!rdquo;
陈灯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她捏了捏被拷住的拳头,咬牙切齿地轻声道:闭嘴!rdquo;
她看了眼一旁睡得沉沉的江绪,坐直身体:东西拿来了吗?rdquo;
小人偶矜持地点点头,晃了晃不知道从哪里偷出的钥匙,对着她的手腕比比划划地胡乱戳。就在她怀疑自己的手腕是不是要断了时,终于,啪嗒一声,手铐解开了。
陈灯瞥了眼昏黄的烛光下,嘴唇微白,睡得及其不安稳的江绪,到底还是把身上那件外套扔给了他,才跟着小人偶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