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林子,陈灯没有从原路返回,而是从山神庙后的杂石间绕了道。
直到她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一个人才慢慢从走廊的石柱后显露了身影。
正是明明早已经睡着了的江绪。
他垂下头,手指一点点叩击这斑驳的墙面,脑海里已经把刚才那两个人的对话迅速捋了一遍。
他之前,一直以为陈灯那些跟他祖母同辈的话,带了几分玩笑的成分,现在看来,倒像是真的。
他们对这所谓的游戏似乎了若指掌。
如果这些世界rdquo;的形成真的跟他们脱不了联系,那一百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灯回去山神庙里时,江绪早已经躺回原位置了。
她收好小人偶给她的钥匙,正打算把手铐戴回去时,却突然瞥见灯光下江绪沉静的面孔,他的头发已经干了,柔软的卷毛蓬松地搭在耳际,显得温和又无害。
陈灯握了握自己的掌心,慢慢伸出去,在他脖子上比划着,似乎犹豫着要不要下手的好。
她心不在焉地想着,这家伙明明在国外长大的,不知还有几分中国血统,眉目却格外清隽,极其附和传统的中国审美。像极了他的高祖母。
但又轮廓刚毅,丝毫不显文弱气hellip;hellip;怎么全照着自己的喜好长去了?对着这样一张脸,叫她怎么下手?
她的手松了几分。
然而想到放他离开可能带来的后患,她的手立刻又重新握紧。
可是hellip;hellip;
他给的那些糖真的很好吃啊。
算了,明晚过后再说吧。
陈灯收回手,干脆地翻了个身,戴好手铐,在江绪旁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阖上了眼睛。
一旁的江绪闭着眼睛感受着那只冰凉的小手在自己脖子上一会儿收紧一会儿松开,等得都要不耐烦了,她终于还是收手坐了回去。
听到旁边那清脆的咔擦rdquo;闭合声,他险些没笑出声来,这家伙好歹还是有几分良心的。
不知道自以为感化人功力颇深的江教授,晓得他旁边这位小祖宗最终放手的原因是惦记着他的那几颗糖,会是个什么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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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后,就是第五天了。
陈灯还没睁眼,就发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她昨晚睡去前,明明枕的是冰冷冷硬邦邦的神像底座,结果现在却变成了一具炽热的胸膛,而那披在江绪身上的大外套,又重新被她自个儿扯去了一大截。
她腾地坐起来,自觉有些为老不尊了。
然而等她瞥见自己的手铐,想到这小子对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又顿时恨得牙痒痒的。正当她打算把江绪弄醒时,齐胖子几人就寻了过来。
灯姐,江一,你们hellip;hellip;rdquo;看见两人睡觉的姿势,大咧咧扯开嗓子的齐胖子吞了口唾沫,你们休息的怎么样?rdquo;
陈灯眼疾手快地扯过衣服盖在自己的手腕处,遮住那手铐,才懒洋洋地抬眼:还不错。rdquo;
江绪也醒了,于是几个人便凑拢了些,脸色凝重地开始讨论到底要怎么除去那罗刹。
胖子的提议是趁着没有再下暴雨,水也没有往上涨,去镇子里探探虚实,得到了众人的一致同意。
然而一天下来,他们却丝毫没有发现罗刹的踪迹,也毫无其他收获。
入夜,小人偶再度爬上了陈灯的腿,正当它往那锁孔里比划钥匙时,一旁的江绪却悠悠转醒rdquo;了。
小人偶吓得浑身一僵,下意识装死,直楞楞地从陈灯腿上摔下去。
江绪睁开眼,笑眯眯地看着两人,那里有丝毫的睡意。
别装了。rdquo;江绪拎着小人偶的脖子,优哉游哉地开口。
你快救下我啊!rdquo;小人偶用它本来的嗓音低声嚷嚷着,可能是觉得不够威严,又换了一个成年男性的声音,吴叔叔说了,我是来使!你们不准欺负我。rdquo;
这个蠢货。
真不知道它那个吴临哪里来的勇气放它出门。
陈灯瞪着那个在江绪手心里跟只螃蟹似的疯狂挣扎的小人偶,无语凝噎。
江绪握住她冰凉的手指,把手铐往衣袖下掩了掩,拉她起来:走吧,去会会那位lsquo;吴叔叔rsquo;。rdquo;
依旧是在原来的地方,吴临已经等了很久了,见到陈灯,他急不可耐地上前一步。
陈姑娘,你昨天说的我考虑了hellip;hellip;rdquo;
然而等看清楚跟在陈灯后边的那个高大身影,吴临话音立刻弱下去,全身警惕地绷直:你带了谁?rdquo;
江绪上前一步,将手里胡乱翻腾的小人偶往上举了举:我没有恶意,吴老板,只怪你派的这位太闹腾了。rdquo;
听到吴老板rdquo;三个字,吴临脸色一变,几步上前就打算取江绪的性命,江绪倒是矮身避过去了,直起身时,几只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小怪物从四面八方地朝他奔过来,纷纷举着尖锐的爪子,朝他的要害刺过去。
他在潮湿的草木间滚了圈,一边躲避攻击一边提了音量:不是要救罗刹出去吗?我有办法!rdquo;
那几个小怪物停在了原地,陈灯已经甩开了手铐,几步过来,把那几只没有智慧的东西踢得横七竖八,远远地抛开,这才弯腰拉江绪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