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原因,自然是当初,尉迟槿托名韩槿,隐匿在河东,身份却被李存孝,无意中撞破了。
自从那个时候起,李存孝的心中,就有了一道身影,一道让他朝思暮想的伊人身影。
后来的一系列变故,让李存孝得知,梦回几度、相思几何,他朝思暮想的人儿,竟然是朱璃的未婚妻,这让他暴怒异常。
每一场鱼水之欢后,味同嚼蜡的李存孝,无不暗自发誓,他一定要杀了朱璃,将心仪的尉迟槿,抢到身边。
在他想来,无论任何一方面,他都比朱璃强,只有他才是尉迟槿的良配。
朱璃不就是名气大了点吗,他李存孝同样名满天下;更何况,朱璃还曾是他的手下败将。
如此想来,尉迟槿竟然喜欢上一个不如他的人,这口气,李存孝又岂能咽下。
死阵相逢,二人各有怨恨,自然不用废话。
看到了朱璃,李存孝就像看到了宿世大敌一般,一言不发,就是一挝掷出。
放眼校场上空,只见一挝横空,轰碎了无尽气流、击破了数米空间,一如彗星曳尾一般,划过了一道惊天般的闪电,悍然无情地向着朱璃飞击而去。
沿途之上,无尽的气爆声,炸响不断;爆鸣之音,经久不歇;同时,在毕燕挝飞掠过的空间,一连串的火花,迸溅而出,那是利器摩擦空气、激溅而出的火星。
只此一击,就能看出李存孝的一掷之力,是多么的暴烈、和迅猛了。
看到了这一幕,扬州阵营中,一位背负双戟的老道,满目傲然,情不自禁地就抚须自得了起来。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华阳老仙施肩吾,李存孝的恩师。
不说别的,单单从这凌空掷挝来看,李存孝的技艺,早已登堂入室,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身为对方的师长,能教导出这样的弟子,施肩吾又岂能不自得呢?
他这种自鸣得意的样子,自然被杨行密,看在了眼中,就见这位节度使连忙好奇道:“外界盛传,河东李存孝,乃是仙师的弟子,不知真假?”
施肩吾闻言,淡淡地瞥了对方一眼,傲然道:“存孝徒儿,确实是出自老道的门下。”
一见对方坦承不讳,杨行密立刻就赞许道:“观其徒、而知其师矣,存孝将军一挝无极、刚猛异常,凌厉、辛辣之处,令人叹为观止。”
“徒弟尚且,都如此厉害,可见仙师您老人,也必然深不可测吧!”
不得不说,这个世上有一种东西,万年不衰、亘古不减。
一万年太久,早已沧海桑田;可历经一万年的马屁,却依旧奇效无比。
杨行密这么一拍,立刻就让施肩吾全身舒爽,那神情,简直就像三天没有拉过屎的大汉,突然吃了健胃消食片,卸光存货似的,露出的畅快无比的神情。
“杨总管过誉了,存孝尚且年轻,还需多加历练;至于老道吗,山野之人,不提也罢。”施肩吾摆摆手,一脸得意地客套了一句。
杨行密一见这老货的神色,就知道自己之言,挠到了对方的痒处,就连忙继续道:“那依仙师来看,怀化大将军朱璃,和令高足,到底孰高孰下呢?”
这么问,施肩吾就不高兴了,只见老家伙一反常态,不满地看向杨行密道:“老道不得不承认,朱璃是有点本事,连斩三位同阶大将,确实不俗。”
“可对方毕竟是自然境修为,而我那不争气的徒儿,却是实实在在的释然境修为,更兼天赋异禀,二人对上,朱璃小儿,又岂是存孝的对手?”
一言即出,傲气凛然。
当然,他也有自傲的资本,毕竟李存孝的能力摆在那里。
李存孝只是一挝掷出,就有如此声势,惹得观战的高手,议论纷纷;不过,大多数人都认为,朱璃绝不是李存孝的对手。
可也有一部分人,坚信朱璃会赢,这些人大多都是来自河朔、和幽州之人,因为在北疆,朱璃就是一个不败的神话。
对于别人的议论,场中对峙的二人,自然无从知晓,李存孝一挝掷出、极光掠电;立刻又从背上,抽出了禹王槊。
就见他,一槊凌风,纵马一跃,好似一道灰烟一般,追在了飞挝的后面,径直向着朱璃杀了过去。
飞挝、轮槊、加橐弓,此乃三连击,是李存孝的成名绝技。
可是对上朱璃,即便是自诩过人的李存孝,也不敢托大,没敢连同禹王槊,一起抛掷出去,所以说,他现在只是施展出了两连击。
即便是两连,依旧势若疯虎、所向披靡,若是对上等闲大将,对方必然非死即伤。
可对上朱璃,就不一定了。
那毕竟是一个,一招就能斩杀自然境的大将啊,即便是李存孝自己,也不可能轻易做到吧;朱璃做到了,那只能说明,对方绝非等闲人物,他自然不敢托大。
迎着如此凶猛的飞挝,朱璃瞳孔骤然一缩;隐隐之中,他的眼光,还掠过了飞挝后方,那一抹玄光灰影,正是人马合一、挥槊冲刺而来的李存孝。
“老伙计,看你的了!”朱璃横矛当胸,低喃一声。
话未落音,就听朱璃胯下的赤兔撕风兽,突然仰天长嘶,“昂嘶嘶!”
声音洪亮,穿云裂霄,震得整个空间,一阵簌簌颤抖。
这匹通灵神驹,一派自信,似乎在说:瞧好吧,老伙计,我的名头也不是白给的。
随着马嘶声起,放眼死阵中央,只见一道红光,突然啸蹿而上,一如激溅的火苗,猛地腾空跃起,悍然地冲向了高空,冲向了飞挝之上的位置。
眨眼之间,赤兔就驮着朱璃,在飞挝尚未到来之际,啸蹿如龙、凌空掠起,径直来到了飞挝之上。
当此时,就见赤兔倏然之间,伸出一只前蹄,蜻蜓点水一般地轻轻一踏,就将毕燕挝踩在了脚下。
“当”
一声脆响,金铁交鸣。
人马合一的朱璃,连人带马,尽皆借由赤兔的一踏之力,凌空冲下。
放眼望去,就见玄光一闪,朱璃手中的双刃矛,立刻在空中划过了一道优美的圆弧,以泰山压顶之势,猛地就向,跟在飞挝之后的李存孝抡了过去。
若是正常武将,见到李存孝飞挝击出,必然会全力以赴地应付飞挝;这个时候,挥槊在后的李存孝,就可以直捣黄龙,直取对方要害了。
可是,他今天遇到了朱璃,而且,朱璃还有一匹优良程度,丝毫不下于乌龙驹的良马;甚至,在速度上,赤兔比起乌龙更胜一筹。
撕风兽的名头,果然不是白给的。
赤兔只是一个简单的纵跃,不但避开了毕燕挝的飞击,还借以毕燕挝为踏板,来到了李存孝的头顶上空,这才让朱璃有机会,一矛抡天,霹雳擂下。
经年已过,昔日不可力敌的李存孝,若是在天赋异禀的对比上,比起现在的朱璃,他已经没有绝对的优势了。
朱璃人马合一、一矛抡下,再加上赤兔那无与伦比的速度冲击,如此轰击,李存孝能接下吗?
掷出飞挝,挺槊其后的李存孝,万万没有想到,朱璃会用这样的方式,破解了他的连击。
等他警觉之际,朱璃和赤兔,已经好似天神一般地俯冲而下,以雷霆万钧之势,向他劈砸而下。
人马合一、再加上惯性使然,朱璃这抡天一击,何止万钧!
若是正常大将,迎上如此迅猛无匹的一击,第一个念头,必然是尽量躲闪;可是,一向狂猛无忌的李存孝,从来不肯示弱分毫,更何况是这种直面的硬撼对峙中。
躲避攻击,根本就不是他李存孝的本色。
迎着朱璃那凌天一击,只见彪悍的李存孝,猛地就横起了禹王槊,径直向着凌空而下的双刃矛,迎了上去。
“轰......”
“轰隆隆......”
“昂嘶嘶!”
长风掠起、四方摇曳,天地欲倾、日月失色;二人交手的地方,更是泥土炸崩、草飞石溅。
大地不停地颤抖,颠簸得一如八级地震下的平原似的;就连高坐于临时高台之上,冷眼旁观对战的杨思勖、和杨思恭二人,也是一个坐立不稳,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哎呦喂,那个酸爽,从他们二人,那不停地龇牙咧嘴、唏嘘抽冷气的神态,就可见一般了。
至于其他藩镇大员,摔倒在地的,更是比比皆是;整个演武校场,一片哀鸿。
待到风停泥驻之际,众人放眼望去,原本金戈铁马、肃杀冷冽的死阵,经由二人的一次碰撞,竟然倒伏一片。
放眼处,除了居中主持大阵的梁伯,以及赢发、李奴儿这两位杀将之外,其他人,无一不是狼狈无比。
旁观者尚且如此,那对轰的二人,现在怎么样了呢?
只见狂风肆虐之中,朱璃纵马飞掠,挥矛如弄浪,带起重重玄光,径直向着摔在地上,狼狈无比的死阵府卫,挑、刺、崩、扎、抹……,忙得不亦说乎。
这位怀化大将军,显然屁事没有,作为攻击的一方,众人也不意外。
目光游移,众人不禁向着李存孝的方向望了过去,只见死阵之中,蓦然出现了一个,方圆两、三米大的巨坑。
李存孝横槊立马,面色苍白,颇为狼狈地驻立其中;他那看向朱璃的目光,不但暴怒无比,还羞愤难当。
那神情,就好像朱璃偷了他老婆一般。
“朱璃,你给我死来。”一声暴喝,裂金碎石。
暴喝之中,李存孝就立刻纵马跃出了深坑,挥槊就向朱璃追杀了过去;光听声音,其人中气十足,显然并无大碍。
这么大动静,对轰的二人,竟然什么事都没有,着实惊掉了一地下巴。
不提场外之人的惊诧,单说刚刚一击,朱璃就将李存孝的虚实,摸了个大概;不得不说,能在历史上,猛冠一个时代的人物,绝非浪得虚名之辈。
李存孝的力量,竟然比起现在的朱璃,还要稍胜半筹;在加上他的身下,那匹刻意培养起来的乌龙驹,同样拥有变态的支撑力,这才堪堪接住了朱璃的坠天一击。
一见没有占到便宜,朱璃立刻就不想跟对方磨叽了,冲阵救人,才是他的本意。
趁着长风鼓荡、泥土飞溅,李存孝身在坑中、无暇他顾之际,朱璃立刻就对周围的府卫,扫荡了起来。
梁伯的目的,终于达到了,李存孝确实挡住了朱璃的冲杀势头。
可是,让老家伙目瞪口呆的是,组成大阵的府卫,又全都摔在了地上,这还让他怎么运转大阵呢?
不但如此,还被贼精的朱璃,趁机再次收割掉数十条府卫的性命;等他稳住大阵后,还不知要进行怎样的调整才好。
当然,这还不是让他最郁闷的,最让他郁闷的是,自然境巅峰的朱璃,竟然和当然境的李存孝,拼了个平分秋色,简直匪夷所思。
放眼场中,一道灰蒙蒙的灰影,再次携裹着一抹玄色,冲向了朱璃。
那是暴怒的李存孝,在试图找回场子;只见其人,一槊如龙,龙腾万里、穿云裂疆,以势不可挡之姿,径直向着朱璃迎头刺去。
听到喝声、又闻风声,朱璃就知道,他不可能再继续收割下去了。
不过,对于力量比自己还要大上少许的李存孝,想要依靠普通的招式胜过对方,显然是不可能的。
一念至此,只见朱璃面色一肃,立刻就挥动起手中的双刃矛,一矛擎天,直指苍穹。
那横竖不过丈许长的双刃矛,看在列位观战者的眼中,突然好像变得无比高大、宏伟了,一如摩天驻地般的天柱似的。
天柱微颤、不断律动,就好像如此宏伟、高大的巨柱,也撑不起苍穹的厚重似的,隐隐有着力有不支的颤抖。
长风席卷、绿草倒伏;一槊穿龙、霹雳行天。
待到霹雳般的禹王槊,刺到朱璃近身处时,天柱动了。
一动之下,四野轰鸣、天地昏暗。
“轰”
毫无意外,律动、震颤的天柱,一头就撞上了禹王槊。
轰鸣再起、层云炸碎,天光明晦、狂风肆虐。
在那肆虐的狂风中,刚刚触及禹王槊的高大天柱,猛地弹起,继而,又以无与伦比的速度,再次落下。
望着这一幕,李存孝满眼迷惑,朱璃想干啥,他想和自己硬砰硬吗?
李存孝犹疑不明,却丝毫不惧,立刻横槊迎上。
“轰”
轰鸣三震,风云破碎、日月摇曳。
继而,无与伦比的玄光再次迸起、继而再次落下。
“轰”“轰”“轰”......
死阵之中,轰鸣阵阵,组成死阵的府卫,刚欲爬起来,就再次被激荡而出的狂风,死死地按在了地上。
窒息的压抑感,让这些人蛊合一的府卫,连一根手指头,都动弹不得,气得统领大阵的梁伯,“哇哇......”大叫。
而站在周然旁边的谭峭,看到如此相似的一幕,脸上突然浮现出了,一抹诡异之色,只见他一边捋着胡须,一边喃喃道:“是那一招,老夫就曾在那一招下,栽了个跟头;这李存孝,怕是有难喽。”
不错,这正是朱璃的第二绝技,崩山九击,九式连绵、狂轰无尽。
一击重似一击,一击猛过一击,一击快愈一击。
在崩山九击之下,李存孝若是以为朱璃是想和他硬碰硬,那就大错特错了。
仅仅只是轰到了第六击,李存孝就吃不消了,只见其人,脸色发紫、双臂发颤,显然意识到什么,朱璃这种连续轰击的技巧,绝不平凡,甚至十分诡异。
可是这个时候,他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就在他心底涌现一丝悔意之际,一抹玄光,一如飞逝在流年中的昔景,只是甫一乍现,就降临到了他的面前。
如此迅速,又如此凌厉的一击,显然超出了自然境、脱离了释然境的极限,李存孝哪里还有时间,去躲避,更何况,他不屑躲避。
迎着这快若天光一般的第七击,李存孝突然吐气开声,大喝一声:“呀!”
随着声音,只见这位硬汉,再次横起钢槊,硬接此矛。
“轰”
更猛烈的碰撞,瞬间炸响。
整个校场,空间摇曳、大地呻吟,所有人,都有一种星沉月落、天倾地陷般的感觉。
就在这末日般的震荡中,一道身影,好似一颗陨落的流星一般,倒飞而出;一抹凄艳的血色,喷溅而出,给这昏沉的空间,再次点缀上一抹,凄冷的妆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