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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驶过街道一方偏僻幽寂小巷,略停留一会儿。又继续往前。
    半柱香后,从巷里走出一个身穿粗糙亚麻色短褐上衣,左右大筒裤脚一高一低,膝盖前破了几个漏风不大不小的洞的干瘦男子。
    头上戴了一个棕色遮耳薄毡帽,一身男衫穿着,迎着凄凄风萧萧瑟骨,寒酸得不能再寒酸。
    出了巷,抬了头。
    这才看清他脸上的模样,幽黑的皮肤恍若天然生成,好在胜过城门口那道黢黧色的城墙。午日阳光映照下显得油亮亮发着光。
    乌黑发紫,黑里透红的右脸颊上眼角旁生了半个巴掌大的暗沉色斑块,在整张黑色的脸上依旧难以忽视,脸颊的色彩似成了背景。
    活像一个落魄弃儿乞丐,脸上即便干干净净也似没洗脸一般脏兮兮得惨不忍睹。估计开得正香艳招展的鲜嫩花朵儿见了这样子也吓得不敢再开了。
    慕槿抬手往脸上擦了擦,低头看除了手上抹下一层灰土以外,脸上的黧黑之色没有丝毫变化。
    漆黑如墨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光亮,如星子一般熠熠生辉,耀眼夺目。乌紫的唇角微微上扬,似乎很满意现在这副样子。
    腰间横挎了一个青灰色布包,包里散发浓郁扑鼻的腥味,这味道简直令人作呕。
    低头嗅了嗅这别具一格的味道,慕槿心里只觉一阵舒服。她本以为这味道不行,所以又多加了一条咸鱼。现在看来,两条腌咸鱼,刚刚好。
    整理完一番身上行装,觉得无事了,她才缓下心神。慕槿敛下眼眸,平静且沉静面容里透露出一股稳重和狡黠。
    负了手,抬了脚。慕槿便轻踩着步子正常向前行走,过了僻巷,踏过水坑,耳边才又闻嘈杂吆喝贩卖声。
    慕槿一身肮脏样,在人群里穿行如游鱼暗影一般滑脱,竟也没人发现。
    只不过人群里时不时闻得到一股怪异难闻的气味,到底是何气味,人也只是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各处转悠了一遍,慕槿从百姓谈话中也对这块地儿了解了一个大概。
    她现在所处的这条街,乃是京城里最外边儿的一条街,名为井水街。听着有些井水不犯河水之意,其实不然。
    不过是百年前天圣国都扩建,把最外缘儿一块村地给划了进来,修修整整,绵延百年,保留了以前村井的名字。
    井水街往左,便是百花街。听说每年花朝节时,百花绽于长街上,奇异靓丽。俊男美女才子佳人聚集于此,届时当属百花街最为热闹。
    再往右,就是京里最大的古街,长安街。由来已久,一时听茶楼里唠嗑子的人碎语细言也了解不完。
    慕槿闪了身,理了理毡帽,看似脏乱古旧服饰的遮掩下,一双幽黑冰冷的眼眸在缓缓转动。低头走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心下微思。
    看来仅听这些百姓杂乱无章的言论,东拼西凑,还是不能够得到她想要的消息。
    要在天圣国京城各大交错势力下立稳足跟,拥有自己的人手,还真不是一般的困难。
    正冥想着,耳边便传来一声惊喝,“快让开!让开!”
    隐约还能听见鞭子拍打在皮肉上的‘沓沓’声,好不响亮。这想必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往死里打。
    混和着东倒西歪的杂物落地声,百姓苦不堪言的哀愁怨道声。在整条长街之上磕磕撞撞显得更加混乱不堪。
    慕槿淡凝着眉,感觉那道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没有丝毫慌乱之色,按下心中的疑惑慢慢转了身。
    回了头,果见一人驾着马车往自己这个方向冲过来,那人站于车板上,一手挥着棕色长鞭,一手往后紧撺着缰绳。
    面色带着焦急和心切,眼里泛着急红。脚下的马儿如发了狂般毫无停留刹脚之势。
    慕槿在心里快速思索,眼珠子速转,心知这是哪家烈马发了疯,驾马的人控制不住,踩踏了挡路拥挤的一群百姓。
    微抿了上下两瓣唇,慕槿站定人群中,原本不打眼的身影也在人群退开中慢慢浮现。
    “兔崽子!快滚开!”那人冲她怒喝,眼里的急厉如暴雨般向她砸来,即便是个人见此也会腿脚发软,怎想得到让开。
    慕槿握了握腰间发臭的咸鱼布包,轻吐胸中一口浊气,脚下缓缓叉开两条腿,定住身盘。
    漆黑发亮的眼眸中划过一道历色,似刀尖般狠厉无常,直削人的骨干面庞。干瘦如竹的身躯挺拔不倒,任谁看了这场面也会捂眼弃叹一声:完了完了。
    真实情况也确是如此,那些见此状况的百姓纷纷偏了头,捂了眼,不去看接下来将发生的血腥场面。
    就在那人驾着奔腾的劣马要撞击到慕槿寸步不移的娇小身躯时,慕槿眸光暗闪,一个下腰,整个人如影子一般敏捷地钻入马车下方。
    铁蹄飞过她黧黑色的脸庞,离她的脸只有一寸之隔,险些一蹄踏破她的眼珠。
    慕槿面不改色,本就黑幽的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
    在众人瞧不见的地方,她迅速从怀里摸出一根泛着暗黑色的银针,毫不犹豫地刺入脑袋上飞身而过的马肚皮下。又果断地一把抽出。
    然后只听一声凄厉的嘶鸣响彻安静的长空,整个马车连带着驾马的人也翻身落地,弄得个人仰马翻。
    原本偏头捂眼的一群人回头一瞧也不禁惊愣住了眼。整个人如木头钉子定格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他们惊诧的,不是倒地不起哀声嘶叫的黄棕色马儿,也不是摔得个狗吃屎的驾马扬鞭人。
    而是原先那个站定原地,气势沉着冷静,面色黧黑,脸上斑块横生的娇瘦男子此刻却如腌菜焉花儿一般狼狈倒趴在地上。
    浑身落魄狼狈不堪模样不亚于那被摔得四脚朝天,鼻青脸肿,倒地不起的一人一马。
    慕槿埋头只想暗骂一声,纵是沉静如水的眼里此时也按耐不住划过一道怨愤。
    扭头皱眉往旁呸卒了一滩口水,吐掉口里飞进的泥沙,捶地咬牙切齿,埋怨道:哪个扔的烂菜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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