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次也是如此,不同的是他还放了一张幸存者的照片,照片是在医院拍的,小姑娘柔柔弱弱的,按理来说理应惹人可怜。但在他又一次的刻意引导下,所有民众都把注意力放在了她为什么会成为‘幸存者’这一点上。要知道之前的几起命案,现场都没有第二人,更别提什么幸存者了,为什么凶手这一次偏偏抓了她,也要杀她?
哦,她肯定和死者一样,是个小dang妇,瞧瞧得下贱成什么样子,才能让一向不对小孩子出手的杀人犯都看不下去了?
第五起水鬼案报道的热度出乎意料的高,着实让白玉江走向了记者生涯的巅峰,他在享受着成功的喜悦的同时,拍拍屁股便离开了当地,甚至过后都没有再去想过那个病床上躺着的小姑娘。
没有想过她因为那一篇报道,遭受了多大的恐惧,遇到了多少霸凌,听到了多少辱骂,那几年过得又是什么样暗无天日的生活。
即使他知道了会亏心吗?大概率是不会的,甚至于那篇报道在各种传播新闻的媒介上都引起广泛讨论的时候,他还冲着那张照片露出了自得的笑。
“白记者?您在想什么呢?”贺姝看着突然沉默下来的男人,唇角勾起,抽出两张纸巾递了过去:“再擦擦汗吧。”
看着那突然塞到自己眼前的白色纸巾,白玉江被吓得往后仰了一下,动作之大,引起了另外两个人的侧目。他在定了定心神之后,小心翼翼的接过了纸巾,并且轻声道了谢。
他一边擦着顺着额头往下淌着的汗,一边用眼角余光偷瞄着站在正前方的女人,心里不住的安慰着自己:没关系的,就算她是警察又如何,还不是仍旧不能拿他怎么样!
第123章 水鬼再现(9)……
“叶警官。”白玉江稳定了自己的情绪后, 刻意的忽略了身前站着的人,转而看向了叶铭,皱着眉问道:“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如果你们警方没有其余的要问的, 我想我要休息了。”
面对着他这客客气气的逐客令,叶铭和小陶两个根本没有什么反应,甚至于他们二人都没有把视线放在男人的身上, 目光飘忽不定的, 好像十分好奇这房间内的摆设。看看花瓶里的假花, 瞧瞧屋顶上挺有特色的吊灯, 再伸手摸摸衣柜的材质, 反正就是不搭腔。
两个人的态度也算是清晰明了,今天上门他们说了不算。这个认知无疑让白玉江像是吞了一百只苍蝇一般难受, 强忍着心口那种不舒服的感觉, 他把视线挪回了女人的身上,冷笑了一声:“贺警官, 明人不说暗话, 您要是为着之前‘水鬼案’来的,大可不必弄出这些花样来。难不成您找上门来, 我还能不让你进屋不成?”
“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白记者倒是清楚。”贺姝笑容讥讽。
白玉江被她的回应弄得一哽, 沉默了半晌才接着道:“之前我已经把该交代的都交代清楚了, 贺警官, 你们这样持续的‘骚扰’, 让我觉得有些反感,甚至是不悦。”
“白记者心知肚明,你所谓的那些‘交代’根本不是警方所需要的。不过没关系, 我们有的是时间。”
男人被她这话语中的意思弄得汗毛竖起,一脸戒备:“怕是没有那个时间了,虽说我也很想和贺警官再见几面,可惜明后天我们就会返回公司,结束这次愉快的静淮市之旅。”
贺姝闻言只是侧了侧头,一旁的叶铭会意,急忙开口道:“真是不好意思了白先生,在我们复查酒吧的监控录像后,发现了不少的疑点,甚至于有些角度来看,你们几位目击者也参与到了那场打架斗殴之中。在事情尚未完全调查清楚之前,你们是不能离开静淮市的,要随时配合警方的进一步调查和审讯工作。”
“……”白玉江镜片后的小眼睛射出了不可置信的光,他明知道这是警方的托词,却无法反驳。因为他也看过酒吧的监控录像,他们几个人的确有上前拉架的动作,难免和动手的双方纠缠在了一起。之前是因为有人证,加之对面被打成轻伤害的受害者并没有指认他们,所以几个人才能顺利脱身。眼下却不同了,一旦警方想要咬住这一点,在时间上再延长个几日,也是合情又合理的。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我总觉得贺警官不是那种心思狭隘之人,可现在的这种情况,难免让我多心,差点要以为贺警官这是要公报私仇了!滥用手中的权力,可不是一名合格的公职人员所为,还是说……贺警官想要看到我这两天的经历明天一早就发布在了浩瀚新闻的公众号上。”男人眯起了豆大的小眼睛,言语之间甚至带上了浓浓的威胁。
“白记者这话说的未免有些不中听了,案件存疑,涉案人员需要随时接受公安机关的传唤,这可算不得什么滥用职权。”贺姝面上一点都不害怕,反倒是姿态轻松的开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不就是一新闻报道吗?网络暴力?托白记者的福,这点手段早八百年我就经历过了。的确,一开始的日子很难过,可是最终心里亏欠的总归不是我们这种受害者。或许白记者认为,自己能够靠着手中的笔杆子愚弄大众,操控舆论方向。可是您千万别忘了,舆论是一把双刃剑,一不小心也能把自己给割的鲜血淋漓。”
自打两个人时隔多年的重逢以来,这还是白玉江第一次听她提起十几年前的事儿,心头不由得一虚:“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现在警方正在没日没夜的、加班加点的联合了宁兴市公安局方面,全力侦破两起模仿作案。白记者,你可想清楚了,一旦我们真的查出了什么,你再交代,可就来不及了。”贺姝表情严肃,并没有任何恐吓的意思,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可这话落在了男人的耳朵里却变了味,他回忆了一番当年在报道水鬼案的时候,也曾被各地警方连续传唤,心中多少有了点底气。只见他下意识的直起后背,挺了挺胸膛:“还是那句话,我没什么可交代的,从事记者这个职业二十多年,我一向都是坦坦荡荡。不能说每一篇报道都是准确无误的,但是各个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贺姝直接被这番话给逗笑了,良心的确是个好东西,可是有的人注定没有。不过她并未在这个话题上与其多做纠缠,因为除了耽误时间以外,并没有别的什么意义。
“如果我没猜错,当年白记者所撰写的‘水鬼’系列专题报道,不管您身在何处都能够第一时间赶往案发现场的原因,应该是收到了什么内部消息吧?”她收敛了笑意,沉了一张俏脸,紧紧地盯着床尾上坐着的人,一双眸子亮的惊人。
白玉江松散的脸皮不受控制的一哆嗦,他将原本放松的双脚收拢回来,咬紧了牙根复又松开,眼神飘忽不定,最终视线瞟向了斜下方:“你们这是污蔑!”
“随你怎么否认。”贺姝笑得毫不在意,只是接下来的话却让人觉得莫名的心惊胆战:“当年水鬼在犯下前两起罪案之后,许是猛地发现杀人带给他的快感十分的有限,他需要更多的关注才能将那种飘飘然的感觉延续下去,于是他找到了你。你也果然没让他失望,将每一篇报道都写的十分的抓人眼球,很快就在社会上掀起了一波又一波的讨论热度。这个结果让水鬼觉得很满意,于是你们之间达成了友好合作关系,他杀人你报道,他得到自己想要的关注度,而你也是名利双收,这是双赢。”
“不过你可能没有仔细的思考过,为什么当年你们两个狼狈为奸那么久,都没人能发现蛛丝马迹。”她看着老男人逐渐苍白的脸色,心情颇好的打了个响指,接着往下分析:“白记者,想想十几年前警方的技术侦查手段,再猜猜现在公安局里摆着多少国际高端的犯罪痕迹鉴证仪器,你们两个当初的小动作放到现在,未必就能够瞒得住别人。”
“况且……”说到这里,她忽然停了住。
果然,白玉江在等待了一会儿后,迟迟听不到下文,心中焦急之下顿时有些失了分寸:“况且什么?”
在他问完这句话后,就对上了女人那带着凉薄笑意的眼睛,心头一凛,他便讪讪的主动避开了视线。
“况且,水鬼当年经验老道,能够犯案那么多起都不被抓到,肯定是足够厉害。可眼下这两起模仿作案不同,警方已经基本确认,犯下这两起案子的是两名不同的凶手。”
白玉江的绿豆眼不自觉的瞠圆了些,显然是震惊于这个结论。
贺姝笑得愈发的灿烂:“显然,在宁兴市犯案的那位并未想联系你,因为他就算把案子模仿的再像,也终究不是水鬼。不过静淮市这个就很有意思了,他似乎想完美的继承水鬼的衣钵,所以就连你这一环,也不曾落下。可还是那句老话,他们不是水鬼,这位凶手也是第一次做联系记者的勾当,显然没什么经验,你猜猜,他会不会一个不小心就留下了能够让我们从你这顺藤摸瓜的线索?”
咕咚。
白玉江十分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
“那么现在,白记者不如再考虑一下我刚刚的提议?背着那么多条人命的窝藏罪……又或者检方最后非说事前同谋,以共同犯罪论处,在法庭上你可是很吃亏的。”贺姝翘起唇角笑了笑,迈开步子走到了房门外,停在了走廊里,回身看向仍旧坐在床尾上的人。
“你要是想清楚了便跟我回去,警方会建议法庭和检方着重考虑你有自首情节,非同谋自然不会算共同犯罪。那可是23条人命,不是阿猫阿狗,是活生生的人!”
叶铭和小陶两个人分别站在大床的两侧,一言不发的盯着白玉江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忽然,男人动了。他动作迟缓的站起身来,颤颤悠悠的走到桌子前将笔记本收到了包里,并且把包背在了身后,整个人看起来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他最终停在了贺姝的身边,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假笑:“我和你们回去。”
…………
一个来小时后,那辆黑色的吉普车驶进了市局大院,十分平稳的停在了大楼前。彼时早就接到消息的纪宸,正在曾永嘉和侯子博的陪同下站在夜色里,那两个人趁着在外面喷云吐雾的不亦乐乎,而他则是眸光悠远,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贺姝下车的时候,曾永嘉先一步迎了上来,待看到紧接着被叶铭和小陶押下来的白玉江的时候,略有些吃惊的瞪大了眼:“贺队,这位是……?”
“区局同僚送你们的礼物。”贺姝半是打趣半是解释的说道。
曾永嘉和侯子博经由她提醒,这才反应过来,十分友好的同叶铭两个人打了招呼。虽然他们现在并不知道这看着面相猥琐的老男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但是瞧着纪宸的脸色,应该是知道的。领导心里有数就行了,他们早晚都会了解清楚来龙去脉的。
就在其余四个人寒暄的这会儿功夫,贺姝抿了抿唇,小步的挪蹭到了纪宸的身边:“刘支队从区局抢过来一起轻伤害的案子,恰好其中有一个涉案人员就是白玉江,我是在侦破那起轻伤害案件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白玉江或许同水鬼案以及最近两起模仿作案有关,所以将其带回局里,交由你们调查组来继续进行下一步的审讯工作。”
纪宸没有第一时间回应,而是略显凌厉的视线在她的身上来回扫视了几遍之后,才皱着眉开了口:“刚刚遭遇到了生命威胁,转身大半夜的就一个人不带的跑出去办案,你很有道理吗,贺队长?”
“下楼的时候遇到了柳景旭,经过你的提醒,我觉得的确应该注意一下他,所以就让两个同事留在楼下对其进行监视。至于我……我只是被迫调离了调查组,又不是停职,工作还是要继续做的嘛……再说了,这不是还有两个区局的同事陪着我呢,我很惜命的,纪组长。”贺姝先是心虚的垂眸,然后禁了禁鼻子,勉强为自己辩解了一番。
纪宸抬起手揉了揉眉心,最终还是没有多说什么,转而示意曾永嘉和侯子博先把人带上去。把一切工作安排妥当之后,这才又把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忽然轻笑出声。
贺姝却神色一紧,戒备的看向了身前的男人。
“回头我会亲自去谢谢刘支队的‘仗义相助’,不过刚刚刘支队也和其余领导研究了,鉴于你遭受了死亡威胁,在心理状态上急需要调整,所以局里决定先放你三天的假,让你在家好好休息。”
果然如此!她不忿的撅了噘嘴,奶凶奶凶的瞪了纪宸一眼,这个决定肯定少不了对方在背后推波助澜,不然别人哪里有那般好心,还去考虑她的心理承受度。
面对着她那无声的控诉,男人眼底终于透出了些许的笑意,忍不住抬起大手胡乱摸了摸她的头顶,将规规矩矩绑在脑后的头发丝给弄乱了几分后才收回了手,神情里夹杂着严肃和认真:“乖。”
贺姝最受不得他这样,最后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拧着鼻子闷声答应了。
最终,在纪宸的盯视下,她坐上了叶铭的车。等到返回小区的时候,已经是将近午夜了。这个时间段的小区里面,还在亮着灯的住户并不多,所以路上的光线就更暗了一些。
她在经过其中一名同事的车前的时候,再次打了一个不起眼的手势,然后径直回了家。在进入单元门的前一秒,她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站在原地扭过头看向了斜对面的那栋楼,那里的九楼有一户好像还亮着灯,窗前的人影一闪而过。
蹙了蹙眉,她没有继续停留,很快便回到了家中。
洗漱完毕后,贺姝并没有上床睡觉,而是坐在书房的书桌前,埋头在纸上写写画画。这是她一直以来的习惯,在掌握一定的证据后,要进行一次全面而又细致的案情梳理,即便她现在不允许参与此次案件的侦破,可是这个环节仍旧必不可少。
嗡——嗡——嗡——
一边的电话突然震动了起来,她顺势瞄了一眼时间,已经是接近凌晨三点。揉了揉疲累的眼眶,她伸手拿过电话接通了,对面传来了曾永嘉那略显聒噪的声音:“贺队,睡了吗?”
“贺队,那个姓白的撂了,不过他只承认这次静淮市的报道,是接到了一个匿名的消息,并不承认当年的‘水鬼’系列报道与凶手有关。”
“不见棺材不落泪。”贺姝哼了一声,早就料到会这样,对方肯定想着过了那么多年,又没有证据,傻子才承认。
说完这句话,她就陷入了沉思,手中拿着笔无意识的在纸上画着圈圈。
匿名。
那么……到底会是谁?
第124章 水鬼再现(10)……
在她一言不发思考的这会儿功夫, 曾永嘉仍旧在电话那头喋喋不休:“我们已经把白玉江的笔记本电脑交给丁棋了,贺队你放心,只要对方在国内, 那丁棋肯定会找到他的。”
对此, 贺姝只是无声的咧嘴笑了笑,她不认为此次面对的嫌疑人是个傻子,相反他行动周密, 极度自信。丁棋在追查ip上可能会遇到相当大的困难, 就算他的技术在全国都是排的上号的, 就算最终能够找到一个事实存在的ip地址, 恐怕在时间上, 未必赶得及。
但她当然不会出言打击电话对面那人的积极性,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 表示了赞同和回应。随后想了又想, 她压低了声音问道:“技术大队在此次案件的物证上,没有什么突破吗?”
曾永嘉顿了一下, 过了两秒才小心翼翼的道:“纪宸说了, 不让我们向外透露一丁点的细节,我刚刚已经是违反了规矩, 贺队您就别为难小弟了。”
什么不许对外透露,贺姝清楚这就是男人特别针对于她的, 于是乎哭笑不得的骂道:“我只是在家休假三天, 你们竟然就叛变投敌了?曾永嘉, 想清楚你的顶头上司到底是谁, 你以后是不打算在我手底下讨生活了不成?况且,我只是暂时回避这个案子,同样都是刑侦支队的人, 那是对外吗?若不是在家休息,你当我用的到你透露?”
“嗨呀,我就是试探你一下。”对面传来了噗嗤一声的笑:“他一陈年旧案组的领导,什么时候能管到我的头上了?不过咱可说好了,你不能把我给卖了,回头真出事儿你也得护着我。话又说回来,贺队,你我心知肚明纪组长这次属实是为了保护你,要不你就想开点,好好儿的在家窝上几天等着破案算了。”
“眼看着全市的民警技能大赛就要开始了,我觉得你肯定能为局里争光,要么从下个月就开始脱产训练……”
“别啊别啊!您是我亲祖宗!”曾永嘉急忙打断了她这明晃晃的威胁,然后听筒里就传来了衣料摩擦的声音,他似乎是走到了无人的地方,然后用着气音说道:“在死者身上,技术没能发现什么不属于受害者的dna证据,凶手作案手法干净利落,基本上没有什么痕迹可供检测的。不过……不过丁棋后来又试图在麻绳上提取一些皮屑证据,最后没有发现皮屑,反而发现了另一种胶质物质,检测结果反馈是一种发胶。”
发胶。
柳景旭平日里总是将头发梳的锃亮,一副精英的模样。贺姝想到这里皱了皱眉,在纸上写下了‘柳景旭’三个字。
“还有,郑哥后来又在死者的齿缝中找到了一些纸质的碎片残留,很小很小的。丁棋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将那些纸质碎片的材质进行了确定,是日常在路上随处可见的广告页,比一般纸张要厚要硬,上面还喷印的五颜六色的那种。”
闻言,一直在纸上滑来滑去的中性笔尖忽然停在了那里,贺姝则是一脸的错愕,目光幽深不知想到了什么。
“贺队……贺队……贺队?!”曾永健半天没得到她的回应,不由得拔高了声音接连了叫了几声。
她回过神应道:“我在,还有别的什么吗?”
“没有了,刚刚老常给我打了电话,估计是那头有事儿要忙,贺队没什么事儿我就先挂了哈,你照顾好自己!”男人语气略显急促的说完后,即刻就切断了此次通话,听筒里传来了嘟嘟嘟的忙音。
贺姝将电话放在了一边,垂眸盯着桌面上那张已经被画满了的白纸看了半晌,起身借着从落地窗照射进来的微弱月光走到了窗前,站在那里瞧了瞧斜对面那栋楼的九楼,不知是反光还是什么原因,其中一扇窗户似乎有一一闪而过的红点,不过等到她再次凝神看过去的时候,已经没了那红点的踪迹。
她抿紧了唇,又保持这个姿势呆了几分钟,随后回到了书桌前坐下,拿起笔缓缓地在柳景旭那三个大字上画了一个x。紧接着,在其旁边写下了一行字。
第二日一早,天已经大亮。
此时的贺姝正仰靠在椅背上,面前摆着的是密密麻麻的几页稿纸,她虽然正在闭目养神,可是脸上的神色也是掩盖不住的疲惫,显然昨天晚上又通宵了。
忽然,隔壁传来了叮叮咚咚的声响,持续了好一阵,就好像有人正在拆家一般。
她睁开了眼,瞄了一下闹钟,早上八点四十三分。这个时间大部分人都已经出门工作了,楼上楼下都是没有什么人在家的,不然这么大动静,肯定早就有人开始投诉了。
昨天隔壁的小两口不是刚刚连夜回了娘家,怎么今天就跑回来搞装修了,多奇怪呢。
她复又看了看那几页草稿纸,嘴角微微上扬,表情看起来并不愉悦所以显得有些诡异。站起来转身走到了卫生间,随手拿起一个纯黑的头绳将一头卷发挽了起来,然后走到玄关处打开防盗门,探头向隔壁的方向张望了一番。
隔壁的房门四敞大开,那断断续续的噪音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贺姝想了想,还是穿了一双拖鞋缓步走到了隔壁门前,里面有两个中年模样的男人正一起合力抬起一个单人沙发,看起来像是搬家公司过来打包家具一般。
两名男子在看到她站在门口后也是微微一愣,不过并没有试图搭话,而是抬着东西走进了正好开门的电梯里。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卧室里走了出来,先是在有些空荡的客厅里打量了一番,然后又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低头反复确认过照片没有问题后,这才状似无意的同她对视了一眼。
登时,对方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上露出了热情的笑意,迈开步子走到了她的面前:“贺小姐!贺小姐您还记得我吗?我是……”
“记得。”贺姝笑着打断了他的自我介绍:“孙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