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为自己的人生安排一条最有利的道路,虽然偶尔看到顺娘半点生气都没有任由江家作践,他心里闪过一丝愧疚。是以他有时会安慰几句顺娘,希望她心里好过点,久而久之,他就心安理得,为了一家子和睦,顺娘不过是受点打骂又能怎样,若不是江家收养她,她早死了。
“大嫂,您最近还好吧。”江海挤出关切的微笑,“大哥向来脾气不好,您多担待些……”
顺娘奇怪地看他一眼,夫君最近对她可好了,不打不骂不说,她凡是做了一点好的就夸个没完,她这辈子没这么好过。
“我很好啊,夫君也很好。”
不可能,肯定是大嫂又帮大哥隐瞒,大哥对他们都像吃了鞭炮一样,对大嫂肯定更过份。
“大嫂,您不用帮他隐瞒,您身上一定又多了很多伤疤吧。”江海不死心,现在大哥已经够难对付,他们夫妻一条心还得了。“我这里还有些银子,您拿去找个大夫吧。”
“小叔您有银子给我去看大夫没银子给夫君?”顺娘一脸奇怪地看着他,“夫君明明伤得更重吧。”夫君一直在跟她说小叔是个伪君子,她一直不信,原来夫君才是对的。
江海被堵得说不出话来,这话怎么回都不对,他能说他跟母亲觉得大哥已经废了,银子能省则省吗。
顺娘悄悄给他一个鄙视的眼神,拿起药朝门口走去。
江海愣住,成亲近十年,顺娘从鲜花一样的少女变成鱼眼珠子般的妇人,所有的鲜妍消失在时光中,没想到枯树还能翻绿,她现在仿佛又有了一丝少妇的风情。
江河:废话,为了让顺娘建立起自信,他每天的心灵鸡汤是白灌的吗。
——
江河果然开闹,有银子请短工没银子给他治腿!这是人干事?
老陈氏又开始一哭二闹三上吊,“不孝子啊,大郞你这不孝子!你这么说是在挖娘的心啊,娘要有银子哪里不会给你治病……老头子啊,你等等我,我这就去陪你!”
江河马上拿来一把剪刀和绳子,“娘啊,儿子我一定陪您!您上回没上吊成想来上吊这法子不合您心意,剪刀怎么样?要不去厨房拿刀子过来?哦,当然有鹤顶红也成,就是它太贵,您连给儿子诊费的三十文都不乐意,买毒药肯定更不愿意了……如果您想跳河也成,麻烦先将儿子搬到河边,儿子先去探个路啊……放心,我依旧是娘的孝顺儿子,不管是下黄泉还是下油锅都会陪您的!”
老陈氏快要被他气死,她当然不想死,但看着眼睛一片期待之色的大儿子,她心下一顿,难不成大儿子其实是不想活了?还想让她这个当娘的陪他一起死?!
不孝子!不孝子!
老陈氏又是愤怒又是害怕,这个儿子怕是疯了,从他腿瘸那天起就被逼疯。
——
江河闹得厉害,老陈氏自然不敢花上几两银子去请短工。
村里人虽然忙碌,但越是忙碌就越想听八卦。了解来龙去脉后,他们都摇头,确实不像话,之前江河买药的一两银子他闹了许久老陈氏才给,现在倒好,花上三四两银子请短工老陈氏倒是干脆。
短工被闹没了,老陈氏只得勒令小儿子一家下田。
小儿子身体虚?不赶紧将秧苗种好,下半年只能喝白粥身体会更虚,再说了只做半天活能累到哪。
大娃比大妞小三个月,二娃比二妞小半岁,从没干过活,这会子哭唧唧的,直嚷嚷他们家不是赔钱货才干活的吗?他们是有鸡宝的,能传宗接代的,怎么可以下田干活!
不远处,一个六七岁的男童挽起裤腿跟家人一起下田,他不时将手上的秧苗递给父亲兄长,虽然不用弯腰插秧,但小脸上都是汗珠,明显很累。
“爹啊,有鸡宝就有人养了?不用干活?”他拉了拉裤头,一脸怀疑跟兴奋,有这个就可以让家中姐妹养他?
他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多一块肉就不用干活的话,这世上就没太监了!”就因为儿子要传宗接代才更需要干活,不然以后怎么娶媳养家?怕是只能传宗不能接代……代都被你饿死了。
男童恍然大悟,扯高嗓门吼着,“江大娃,你想不用干活就切掉那块肉,太监都是不用干活的!”他们听人说书,太监都叫九千岁呢,就比皇帝差一千岁,威风着呢,据说他们还能天天吃肉。
大娃二娃吓得扯着裤子,他们才不要!切掉这块肉他们就不宝贝了,奶肯定让他们跟家里两个赔钱货一样,从早到晚干活,太可怕了!
老陈氏气得够呛,对着方才说话的男童破口大骂,“你这都什么居心!我们江家要出读书人的,大娃二娃以后都是有出息的读书人!”
村民们眉头都皱起来,以前江大郞像老黄牛一样勤恳干活挡在一家子面前,他们没发现二房这么不像话。
现在看来,一个看着他们下田念啥“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的未来秀才被蚂蝗叮一下就晕,这样的读书人真当官了怕也是五谷不分的。
小儿子都五岁了,还天天窝家里借口看孩子没功干活的小陈氏——老陈氏这是眼瞎了吧,特意找个懒媳妇?还满意得紧?
还有老陈氏,从江大郞负担起江家,她都多少年没干过活了,这会下田知道辛苦了,不是应该更能理解大儿子的辛苦考虑花点银子给他治腿吗?结果一口一个不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