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有用吗?
不过听了季寒川的话,米勒眼里是多了一点光彩。
他深深地注视着季寒川, 说:“好的,我等待你的承诺。”
在这句话之后, 少年消失在屋中。
他们周围的场景发生变化。
桌面上多了一层厚厚灰尘, 一切都显得老旧。木窗上有裂开的纹路,窗外夕阳西下。
费力克斯等人先愣了片刻,再回神,“我们这是——”
弗兰克沉声道:“我们出来了。”
他们出来了!
几人恍惚,又振奋。
可尤利娅却没有高兴得这么早。
她心情沉重,说:“费力克斯,弗兰克,你们脖子上是什么?”
同时, 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指尖感受到一点冰冷的痕迹。
费力克斯和弗兰克这才反应过来, 相互看一看。
他们的脖子上出现一个字母。
m.
这无疑是一种警告。
告诉他们, 不要忘记之前的承诺。
尤利娅庆幸——幸好自己没有答应那个幽灵, 要“帮助”他脱离苦海!
至于季寒川答应的种种, 倒是好说。不过是一份调查,只用在之前所有笔录的基础上再补充一些接触对象,有针对性地询问,再找一个记者……很轻松,尤利娅已经想好要如何和长官上报这些事。她看向季寒川,由衷地感谢:“这还是第一次我们没有用上盐弹的任务。”
季寒川笑了下,“嗯,希望确实可以给你们提供一些参考。”
他和邵佑的脖子上也多了一个金色的m字样,很细,像是一根头发黏在上面。
尤利娅说:“是,其实我们还是有些不太明白的地方,之后的复盘会议,希望可以有你们参加。”
她想要知道更多季寒川的想法。
季寒川也可有可无地答应下来。
他说:“说到底,绝大都数会‘误入’灵异场所的人是不具有盐弹这种装备的。”
尤利娅沉吟。
季寒川:“我并不是在否认盐弹的作用,这的确大大增加了人们生存的几率。只是这就像是在洞穴里行走时手上举着的火把,在让我们看清前路的同时,忽略掉了远处出口的光线——要合理地使用,并且果断地放弃,才是正确的做法。当然,我认为。”
尤利娅笑了下,抬手拢一拢耳边发丝,说:“发人深省。”
等到和尤利娅等人分开,邵佑的手指在自己脖颈上、男友脖颈上轻轻一抹,字母标记就消失了。
季寒川对着镜子看了看,笑道:“这样子,会被他们发现的。”他们还没有回国。
邵佑不以为意,季寒川说:“而且其实我还是想和那个小朋友聊聊。”
邵佑疑惑地看他。
季寒川说:“毕竟算是‘故友’家的小朋友?”
邵佑想了片刻,说:“随便吧。”
他背后铺出一片夜色。
季寒川往前,亲一亲邵佑,被邵佑牵着手,上了公交车。
公交车上人满为患,但因邵佑上车,鬼怪们宁愿在后面挤成罐头,都不敢上前。
季寒川偷笑,说:“他们好害怕你啊。”
邵佑轻飘飘看他一眼,问:“你呢?”
季寒川一本正经,说:“我也有点——”
邵佑目不转睛,注视他。
季寒川被他这么看着,再有其他话都说不出来。他看着邵佑温柔的目光,只觉得自己也心软得一塌糊涂,只好再亲一亲邵佑,说:“我觉得老公好帅,每一天都好帅。”
他对邵佑说过很多次类似的话了。
不过季寒川扪心自问,只觉得自己每一次讲,都十足真诚。
邵佑看他片刻,笑了下,扣住季寒川的手。
公交车行驶在夜路上。
季寒川看窗外,见到许多这些年来他们去过的建筑。在邵佑“清除”掉那些建筑之后,它们就会被安置在这里。不知不觉,这片鬼域,已经算是一个小小的、有一条无尽道路的“城市”。
季寒川大方地在心里给男朋友贴了一个“市长”的戳。
他心思历来在邵佑面前藏不住,这会儿刚一笑,邵佑的目光就转来,像是在问他笑什么。季寒川靠过去,觉得邵佑手安安稳稳地扣在自己腰上。他说:“我今天其实很高兴。”
邵佑:“嗯?”
季寒川说:“还好遇到你了。”
邵佑安静片刻,说:“我也是。”
还好遇见你。
才有有如今。
……
……
夜色之中,破开一道光芒,空间被撕出一道口子。
公交车停在这道裂口之外。季寒川和邵佑下车,面前就是他们白天去过的那所文理学院的教学楼。
两个人走进去,这一回,米勒直接出现在两人面前。
幽灵少年的视线在两人脖颈上转了转,大约察觉到自己标记的消失,皱了皱眉毛。
季寒川左右看看,去了一间教室,拉开椅子坐下。
米勒转头看来,神色还是带着点悲伤、懦弱——并没有一般鬼怪面上会显露的凄厉。
不过季寒川知道,如果不是邵佑在这里,情况就不好说了。
他轻轻咳嗽了声,问:“米勒,你还记得罗密欧?”
米勒眼睛睁大。
他身体在原地消失,转瞬就出现在季寒川面前。
季寒川好整以暇,说:“我其实遇见过罗密欧。”
米勒嘴唇颤抖,说:“哥哥……”
他又闭嘴,像是记起什么。
季寒川看他这样,先是微微一怔,随后想起来,“哦,在这个世界里,他们还不敢让其他人知道家里还有另一个孩子。”
米勒看起来困惑又好奇,想问季寒川,却连具体该说什么问题都不知道。最后,他只憋出来一句:“他还好吗?”
季寒川说:“定义一下‘好’。”
米勒没话说了。
季寒川说:“好吧,我觉得不能说‘不好’。他很为你的离开而伤心,把自己的头发也染成了金色。你们的确是兄弟,我见到你就觉得,你如果长大了,大约就是他那副样子。对了,还有另一个意外之喜——”
米勒静静坐在那里。
季寒川说:“我们也遇到了诺曼。”
米勒瞳孔蓦然缩小!
他听到这句话,周边的空间开始扭曲,墙壁宛若一张被揉皱了的纸,而米勒身上出现了一块一块青紫的痕迹。
季寒川看着那些痕迹,微微拧眉。
他继续说:“罗密欧杀了诺曼。”
米勒:“……”
米勒:“啊……”
季寒川:“罗密欧在诺曼身上刻上了你的生日,还有去世的时间。看他的样子,似乎要把诺曼做成一块墓碑,放在你的坟墓前。”
米勒的身体开始颤抖。
旁边的墙壁崩塌了,却没有灰尘。一切都在消失,此处唯独留下黑暗,还有面对而坐的两把椅子。
再加上季寒川身后的邵佑。
季寒川慢慢说:“你大约能理解我在说什么?我想,你也并不是‘唯一’一个米勒。或许,你有和罗密欧再相见的一天。”
米勒抬起手,这一次,却不是要捂住眼睛。
他手贴在自己嘴巴上,海水一样的眼睛里蓄满了眼泪,却不是之前那样的悲伤、恐惧,而是一种混杂着许多情绪的喜极而泣。
大约是因为诺曼的原因,米勒连哭都不肯流露太多声音,这样默默忍受着,过了很久,可以讲出一句完整的话音了,才问季寒川:“真的吗?”
季寒川说:“或许是真的。”
米勒不懂。
季寒川说:“看概率——”
他停顿一下。
没有再说更多。
不过对于米勒来说,这种程度似乎已经足够。他露出一个笑容,身上的所有伤痕又一次淡了下去,很郑重地对季寒川说:“谢谢你。”
他经历过许多折磨、许多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