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乔用力扯了扯衣领,捏着鼻梁深深呼吸,口袋里的手机“叮咚”响了一声,他掏出来看了一眼,鼻子里酸溜溜的,发了一条语音,“我不在家,我在文联办公室。”
缠着一点鼻音的声音催促来一通电话。
“我十五分钟后到。”贺知瑾声音清定,苏乔那点轻微的哭腔像一把锉刀在锉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他不希望苏乔沾染上任何成人世界的污秽,可他又亲手把苏乔送进世界上最脏的圈子之一。
以前他希望苏乔长大,现在更希望苏乔不要长大。
苏乔低着头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穿着硬质牛仔裤的长腿半曲,雪白的运动鞋混乱的点着地,贺知瑾远远看见他茸茸的头顶,发梢微微翘着,松松软软,听见脚步声,苏乔抬起头,挤出一个干笑,“你来的好快。”
贺知瑾在他脸上着目一瞬,一手摸了摸他的脸,“哭了?”
“没有。”苏乔当机立断的回答,看着他快速眨了几下眼睛,不屑地说,“我才不会为什么一个奖杯流眼泪,你还不了解我吗?”
“你也太小瞧我了,我只会让别人哭,这件事不算什么。”苏乔耸耸肩,语速很快的说完。
贺知瑾指腹停在他温腻的眼睑下,残余的潮湿出卖了苏乔,他的声音清晰有力,“别撒谎。”
被拆穿了……
苏乔一手撩了撩头发,故作大大咧咧的说:“嗯,气哭了,老头真讨厌。”
他娇气又好强,两种相反的属性在他身上丝毫不冲突,因为被“打官腔”气哭这种事情,太丢人了。
他不知道的是,这样掩饰的举动比拿直刀子扎心窝更让贺知瑾怒火中烧,他沉住气,轻柔的拍了拍苏乔的肩膀,“来,去给你出气。”
陈教授和凌渡江相谈正欢,办公室的门“嘭”的一声推开,他正想开口呵斥,一扭脖子,看见哗啦啦的一大群人进来了。
领头的是广播电视总局的处长,后面跟着华国影视协会的会长,扛着摄像机,拿着麦克风的记者拥着两人挤了进来,话筒上盖着的logo涵盖各大主流媒体,无一不缺,宽敞的办公室一时之间挤得水泄不通。
陈教授脸色煞白,凌渡江脸上也好看不到哪里去,此时人群如同退潮一般分开,两个男人肩并肩走了进来。
贺知瑾的脸陈教授记忆尤深,虽然这位先生从来不接受媒体采访,但曾经在一次接待外宾的会议上,陈教授作为翻译,这位叱咤风云的商业巨子为他留下深刻的印象,看见贺知瑾出现在这里,又如此阵势庞大,陈教授心里发苦。
政界对贺知瑾的评价很好,赞他风姿潇洒,待人接物从善如流,但没有人敢轻视他,大家都清楚响水不开,开水不响,越能出狠招的人,表面上越不露声色。
贺知瑾直截了当,将手中的文件递给了他,“陈教授,好久不见,劳烦请解释一下这份投票数据。”
处长深恶痛绝的看着他,就差拍桌子了,“老陈,你真让我失望。”
陈教授双手颤着,笨拙的翻了几页,面如金纸,“我……这都是观众投票,和我没有关系。”
“和我也没有关系。”凌渡江的嗓音尖锐,说完这句,被相机的咔擦声,吓的一哆嗦。
死到临头狡辩是没用的,媒体是最会戳伤口的人,央广的记者当仁不让的递上去话筒,“凌先生,请问你是通过什么渠道,什么方式,买到了郁金香的最佳男演员?”
其他的记者也跟着纷纭而上,团团将两个人围住,陈教授被了躲避怼在脸上的摄影机,一屁股坐在地上,语无伦次的往后躲,凌渡江吓的也不轻,他不明白,买奖这种事情娱乐圈这么多,为什么就他撞在枪口上?
贺知瑾垂下手,在背后隐隐捏住了苏乔潮湿的手心,慢条斯理的说:“请诸位问清楚陈教授和这位先生,切实报道。”
众人忙着主持公道,谁也没有觉察到这个小动作,苏乔心跳慢了半拍,贺知瑾沉稳的心跳似乎隔着手心,一下一下传递给他,焦躁愤怒的心情随着节奏平静下来。
陈教授吓的三魂没了七魄,处长看了他一眼,重重叹了一口气,看着两个人说:“铁证如山,老陈你认与不认没有任何意义,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
处长扫过贺知瑾,当着媒体的面,立即的改了口,把那句不该得罪贺先生咽了下去,“不该做这种事情,你在牢里好好反省吧。”
“还有你。”处长看向凌渡江,“争取早日出狱,记得认认真真拍戏,老老实实做人。”
万事诚为本,做人德为先。
苏乔出了一口恶气,心神畅快,他打心里认同这个理,苏立华就是这样教育他的。
陈教授年过五十,一生积累的德行口碑随风而逝,留给他的是狱中漫长冰冷的岁月,组够他反思后悔,痛恨终身。
凌渡江的下场也好不了,买奖的事情是娱乐圈在秘而不宣,他把这个篓子捅到大众面前,等同于断了业内所有人的后路,就算他以后出狱改过自新,也休想在吃这碗饭了,但除了拍戏,他还能做什么呢?
穷困潦倒的后半生在等着他。
人逢喜事精神爽,苏乔坐在餐厅的包厢里,糖醋里脊甜中带酸,泛着一层红淋淋的水光,犹如翡翠一般,色泽鲜亮,撒上颗颗饱满的白芝麻,一口咬下去,酥中带饴,甜而不腻,真好吃!
配上一碗鲜虾小馄饨,薄如纸的面皮一咬即破,鲜嫩的虾仁配上一点打成泥的炒鸡蛋,香鲜味美,人间至极的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