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珍只好把话略放缓了些:“也不过是为防了万一罢了。你是知道的,我府里原来跟着媳妇的一个丫头叫宝珠的,我已经给打发去给媳妇看灵了。就是防着这丫头与她的家人,在我府里生事。”
但有一线生机,谁也不愿意赴死。对于看重家族传承的世人来说,能给家里保下血脉,就是让秦邦业自己现在去死,他也是愿意的。
听到贾珍开始想往回收自己的话,秦邦业却已经动了心。人就是这样,你一直逼迫、一直强调,起到的效果往往不如欲擒故纵来得好。
他向贾珍问道:“不知道亲家打算让姑爷什么时候动身?”
贾珍黯然道:“自是越快越好。”要是慢了,那封妃的旨意就下来了,别说贾蓉,自己也是想走都走不了了。
秦邦业咬了咬牙:“即是如此,那我就让小犬陪着他姐夫走一趟。总是他的姐姐,不好娘家一个人都不在跟前的。”
贾珍试探道:“不知道郡王那里……”
秦邦业摇了摇头:“蓉儿身上也没有什么爵位,他起程也不必大张旗鼓的。”
贾珍便知道,那位义忠郡王监视别人,也不过是一家一户罢了,可见并没有太多人手。秦可卿那世所见的暗卫,怕还是先义忠亲王传下来的,多是为了保障义忠郡王本人的安全。
自己家里没有暗卫盯着就好。贾珍暗暗松了一口气。不过他还是向秦邦业道:“就算如此,我自己去军中之事,还是不好瞒了王爷的。还请亲家向王爷进言,只说珍愿意为王爷在军中占一席之地。”
秦邦业一时想着义忠郡王对自己都这样绝情,怕是对贾珍也不会手软。一时又想着万一贾珍手里真有人脉,说不定义忠郡王也盼事成,到时说不定自己的小命也能保下。再是城府深沉,也有些动容:“好,我定会向郡王直言亲家忠心。”
贾珍至此也算是圆满完成了自己来秦家的任务,于是心情大好地免费奉送了一个主意给秦邦业:“即是令公子伤情不见好转,亲家不如再找个大夫看看。说不定换了个方子,能对症也不一定。”
秦邦业自是把这话记在心里,然后二人拱手做别。
贾珍觉得义忠亲王这个绊脚石已经解决了一半,心下很是得意。回府之后只让人去通知尤氏一声,自己在书房里歇下了,就向着书房走去。
不想他那外书房里,已经是灯光大亮,里头人影纷纷。进屋一看,不光是贾蓉在,就是尤氏与惜春,也都等在这里。
贾珍都想拍一下自己的脑袋,怎么就把这位姑娘给忘记了。不过尤氏居然一次就把人给接回来了,还是让贾珍赞许地看了她一眼。尤氏得了这一个眼风,心下也颇得意。
惜春见贾珍进来,也不动弹,也不答理人,只还静静地坐在那里。贾珍知她性子别扭,自己先赔上笑脸:“妹妹回府了,哥哥今日实在太忙,应该亲去接妹妹的。”
惜春这才慢慢地站了起来,向着贾珍微微福了一福:“刚才蓉儿给我与嫂子说了些话,我有些不明白,还得亲自来问问哥哥才好。”
贾珍看了看端水进来的银蝶,示意她把水放下,让她出去与自己的小厮一起守着门,才在尤氏亲自服侍之下,净了手。又得贾蓉亲端上茶来,才算坐定,将脸转向惜春,等着这小丫头发问。
惜春也不搞什么欲言又止那一套:“刚才蓉儿对我说。府里的生死都在我一念之间。可是我自来都是在老太太跟前长大,别人谁不知道我与自己府里并不亲近?再说我又是一个女孩子,也左右不了什么。”
贾珍一边听着,一边点头,等着惜春说完了,才道:“难怪妹妹有这样的顾虑。若是一般的事情,妹妹所说自是在理。可是一涉及到朝政,谁又能以一般事儿论之?”
“到那时,人人都只想着妹妹是这府里嫡出的大姑娘,是我贾珍的嫡亲妹妹。别人不想着因为你嫂子出身低,我们怕是别人拿你的教养说嘴才请那府里的老太太教养于你,只会说是我们以你为质,换了那府里的信任,与那府一起向当今投了诚。”
就算是已经听过了一次,可是尤氏与惜春还是让投诚这两个字吓得脸白了一白。惜春强慑了心神:“我才多大,又是女孩。若说以蓉儿为质还差不多。”
贾珍摇头道:“妹妹也太妄自菲薄了。你只看着在那府里,与他们家里的姐妹们一起排行,你是最小的,人人称一声四姑娘。却不想你可是咱们府里正儿八经的嫡出大姑娘。你的父亲曾是勋贵子弟中第一个中了进士的,你的哥哥也是正儿八经的三等将军。你的身份,说起来可比那府里有大姑娘高贵出多少去——她的父亲不过是个五品官儿。”
惜春第一次听到自己身份高贵之说,有些小得意,可是更多的却是茫然:“可是人人都说大姐姐是有大造化的。”
贾珍对这个说法也是嗤之以鼻,反正从来了这里,他就一直用嘴忽悠人,也不差这一个小丫头,更可以给尤氏和贾蓉提一个醒,别过几天听到人家闺女封妃了,就真以为当今真的接受那一家子的投城了,又是出钱又是出地给人家建省亲别墅,结果人家赏赐的时候,提都不提尤氏一下。那才真是为他人做嫁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