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闻起来,有点像他以前喝的加了很多山珍、吊了好几天的老母鸡汤,极致的鲜香扑面而来,斯然下意识地深吸了口气。
旁边传来夸张的风声,斯然转过头,柳思锐蹲在边上,半眯着眼睛,跟个鼓风机似的,大口大口地吸着气,表情陶醉。
斯然:“……”
红翅金尾鸟的肉容易熟,煮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无论是锅里的白水煮鸟肉,还是火堆上的木棍串鸟肉,所散发的香味都已经达到了一个顶峰。
斯然这种在现代世界品尝过无数美味的人尚且还能忍得住,旁边从小啃着自制兽肉长大的柳思锐口水都快要泛滥成灾了。
斯然对生食接受度不高,无视柳思锐嘀咕的“我觉得这肉可以吃了你觉得呢其实半生不熟也别有一番风味说不定这肉就是得夹生才好吃”的絮絮叨叨,硬是等到肉全熟了才开口道:“吃吧。”
眼前闪过一道虚影,柳思锐动作敏捷地端着个碗,快准狠地夹了块肉,象征性地过了下碗便往嘴里塞去。
斯然看着他的表情从一片空白到不可置信,再从不可置信到满脸幸福,看得斯然一愣一愣。
这肉刚煮开,烫得很,斯然可没剑修那么好的体魄,他拿了个碗,装了几块肉,放在一边凉着,又翻了几个容器出来,分了点煮肉和烤肉进去,放到了储物袋里。
等肉稍微能够入口了,他才慢条斯理地品尝起来,动作很斯文,速度却不慢,这肉的鲜美程度有点超过他的想像,哪怕没加太多调料,清水煮了煮,也好吃到不可思议。
口感有点像鸡肉,但是更有嚼劲,或许是这些鸟儿锻炼比较多的缘故,鲜香味是不用说了,一点都不腻,味道极其具有层次感,斯然飞快地吃了两大碗,又啃了好几串烤肉。
这烤的也别有一番风味,夹杂了点果木的清香,冒着滋滋的油光,咬下一口来,人类对高脂肪食物天生的热爱被发挥到了极致。
斯然满足地叹了口气,摸了摸肚子,有些遗憾。
他饱了。
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情,莫过于你的脑子还想吃,但你的胃不想了。
红翅金尾鸟虽然只是一阶灵兽,但肉里也是含有些许灵气的,斯然没吃多少,就灵气过量无法再吃下去,只好看着柳思锐跟蝗虫过境似的,把剩下一大半消灭的干干净净,连那锅汤都给喝了。
斯然盯着他平坦的小腹,完全不能理解,这堆食物到底是进了什么异次元空间。
柳思锐埋头狂吃一番之后,理智堪堪归位,整张脸红了一片:“不、不好意思,我胃口比较大……不不不,其实我胃口也还好,就是今天多吃了点……”
斯然摆摆手:“没事,我吃的本来就不多。”
他也就正常成年人饭量,带了灵气的食物吃的更少点,这一只鸟好几顿都吃不完,食物还是现煮现吃的好,所以他也不介意来个胃口大的饭搭子。
柳思锐揪着自己的头发,有点苦恼于刚才的狂吃狂喝,觉得自己的形象肯定已经定格在一个胃口极大的饭桶上面了。
他小声问:“那以后……以后这鸟……还一起吃吗?”
斯然没直接回答,而是问道:“好吃吗?”
柳思锐:“好吃!”
斯然:“香吗?”
柳思锐:“真香!”
听到了想听的话,斯然笑了笑:“可以,有你这句话,以后我做这红翅金尾鸟的时候,就一起吃吧。”
柳思锐十分感动,当然也有点疑惑,比如那个斯然说的那个“有你这句话”,他就不太明白。
自己说了什么决定性的话吗?
无论柳思锐怎么回忆,也觉得那只是几个普通的词语而已。
后续的收拾工作,柳思锐非常热心的承包了下来,他现在满心都是愉悦和快乐,储物袋里装了从来没有装过的上品灵石,还吃了顿这辈子都没吃过的美味佳肴,今天简直是神仙的一天!
柳思锐像只快乐的小仓鼠,收拾垃圾扫扫地,末了还极为深情地和那群红翅金尾鸟进行了一番单方面交流,才踩着剑回了自己的峰头。
这边,斯然吃饱喝足后往回走,路过之前看到鬼迷草的地方时,那里已经没有了那株七彩斑斓的花,只剩一地不起眼的各类杂草,不知道是被采了还是又长腿跑了。
不过这临观峰基本上没人……斯然这个念头才转一圈,就被他掐灭了。
还说没人来,柳思锐都能在这里散养红翅金尾鸟了,这临观峰看来也不像传闻中那样人迹罕至。
回来的路总是走的比较快,斯然觉得没走多久,就回到了自己洞府前。
也是很巧,他还没踏进洞里,心中莫名的一动,顺从着感觉转过头,就看到云漠踏着满地青绿色的小草,背后是满天霞光,他一身黑衣似乎吞噬了所有的光亮一般,一步一步地走近。
斯然敏锐地注意到,云漠向来平静无波的面容上,似乎有一丝压抑。
他无从去追究这丝感觉从何而来,只能站在那里,愣愣地看着云漠微垂着双眸,进了洞府,只在路过斯然身旁之时,朝着他微微颔首。
云漠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洞口的雾气之后,斯然这才回过神来,心想,云漠今天看上去,情绪不佳啊。
他只好把之前留出来的那份红翅金尾鸟肉放在了云漠洞府门口一块高出来的小石头上,摸出纸笔,不甚熟练地留了个小字条放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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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然亲手粉刷并装修的洞府之内,靠墙的书架上被他放了个小花盆,这是那天装修洞府时他随手摆上去的,盆里有些许干硬了的泥土,但并没有种进去任何植物。
然而此时,里面长了朵黑色的花。
准确来说,是朵似乎是黑色的花,因为它只有很短暂的时刻能呈现出纯粹的黑,而当你转换角度去看它,这朵花就宛如三棱镜附体一样,折射出各色光芒。
斯然一踏入洞内,就发现一尘不染的地面上沾了点土,顺着泥土的印记一路往前,便看到了花盆里的黑色花朵。
再往前走两步,就被五颜六色的光芒几乎要闪瞎了眼。
他万万没有想到,鬼迷草真的长腿跑了过来,还大剌剌地住进了他洞府里的花盆,这要说不是刻意对他有所觊觎,他都不信。
呵,那花盆里的土干得都能当武器用了,这草也不嫌硬得慌。
斯然走上前,戳着鬼迷草的花瓣,瞅了它新造型半天,也没认出来这是什么灵植。
“你厉害了啊,我本以为之前的七彩玛丽苏已经是极限了,”他顿了顿,语气颇为一言难尽,“没想到你还能弄出个五彩斑斓的黑。”
作者有话要说: 斯然:那天我做了个梦,梦里的鬼迷草变成了朵清秀小白花,吓得我一下醒了,梦是反的,当时我就在思考,这白色反过来该是什么样的,究竟是黑的呢,还是五颜六色的呢。
斯然:后来我悟了,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有志者,事竟成。
第23章
洞府没个门的坏处,就是连根草都能长脚偷跑进来。
不过也得亏只是根草,云漠给斯然的禁制还是有点防御功能的,若是人类或一些灵兽之类的,就会被阻拦在其外,当然,阻拦力度也只和普通的石门差不了太多。
小小一坨的鬼迷草便很顺利地混进了洞府之中。
当初刻画这个禁制的人,恐怕也没有考虑到植物长脚自投罗网的情况吧。
斯然眯起眼睛,伸出两根手指捏住彩黑色的花瓣,在指尖轻轻摩挲,他盯着这也不知道是什么鬼玩意看了半晌,刚要松手,就发觉这鬼迷草又变了。
指腹贴着的花瓣在微微颤抖,黑色瞬间褪去,变作粉色,这粉色也没持续太久,又在斯然眼皮子底下一点一点染上鲜艳的红色。
一朵宛如牡丹一样绚丽的大红花新鲜出炉。
斯然:“……”
他松开手指,端起花盆转了一百八十度,把那朵过分热情的大花盘子给转到了对面,让它好好面壁反思反思。
一直安静如鸡的鬼迷草花杆子缓缓地垂了下去,配上那朵巨大的面壁花盘子,莫名有了几分被罚面壁小宠物的委屈感。
斯然本来想把这草拔了给扔到个深山老林里,最好是有其他鬼迷草在的地方,让它受点前辈的教育,早日走入正途,不要天天盯着哪个灵植好看哪个灵植颜色丰富了。
但看这草垂着脑袋可怜兮兮的模样,他又莫名地想起了以前养的大呱,大呱在啃了纸箱子后,也会非常自觉主动面壁,每次看到它缩着尾巴耷拉着耳朵,再多的怒气值都被一键归零了。
算了,就把这草留下吧。
反正鬼迷草这个种族,哦不,应该叫鬼迷心窍草这个变异了的新物种,除了在审美方面和原鬼迷草有些偏差外,暂时也看不出来有什么其他的能力。
就当养了株花,还是那种可自行变换外表的那种。
一株更比十株强,天天都能不重样。
斯然大发善心地把花盆又转了一百八十度回来,看着那朵大花盘子一点一点重焕生机,心里莫名有种被幼崽凑在腿边,摇着尾巴绕圈圈的感觉。
翌日,天色晴朗。
斯然睡了个好觉,醒来后天已经大亮,日光开始逐渐灿烂起来,他收拾了一下自己,便去了见澜峰,准备给顾凌也送去一份昨日的红翅金尾鸟肉。
这种不务正业的烤肉行为绝对会受到顾凌无情的谴责,斯然想到这个场景脑壳子就有些痛,但偷偷送过去的话,哪怕留了个字条,顾凌这种被迫害妄想症也绝对不会碰这肉一分一毫。
他只好速战速决,直接堵在顾凌门口,闷头就把这份肉塞了过去,丢下了句“有福同享给你送了好吃的不谢”后,转身便溜了。
身后顾凌回过神来后似乎朝着他吼了句什么,但他没听清。
斯然回了临观峰,远远就见到他自己洞府门口摆着一个洗干净了的食盒,旁边还放着一个布包裹起来的东西,一张折叠起来的字条卡在包裹缝里,随风飘荡。
看来,云漠还是吃了这红翅金尾鸟的肉,就是没能收到用餐后反馈,有点可惜。
斯然把这食盒收了起来,布包打开,里面是块淡绿色的玉佩,入手冰凉,字条打开,上面应该是云漠的字,凌厉而不失清俊,斯然想到昨天自己拿着毛笔艰难涂出的几个胖胖字,就觉得脸上有点烧。
字条上写着,这块玉佩是一件二阶灵器,名为炼体玉,戴上后可以调节自身范围内的重力,辅助炼体效果不错。
非常硬核的回礼了。
斯然想,云漠估计是考虑到他那令人痛心的五灵根资质,觉得与其死磕修为,不如另辟蹊径,锻体之法虽然上限较低,但短时间内实力增长明显。
斯然对此表示了十二分的感谢,然后郑重地把这玉佩塞进了储物袋里,打算好好的供起来。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日子过得格外美味。
斯然和柳思锐从每三天一只红翅金尾鸟,到两天一只鸟,最后当斯然发掘出了修真界葱姜蒜等调味品的替代物后,这频率就骤增至一日一只,柳思锐那个小小的红翅金尾鸟群也随即迎来了灭顶之灾。
柳思锐呼噜地喝了一大口汤,颇有些不舍地细细咀嚼着嘴里的肉块,口齿不清道:“最后一只鸟了。”
斯然举着木棍,看着上面串着的肉,干脆利落地一咬而下:“最后一块肉了。”
这一天,也宣布了柳思锐红翅金尾鸟尾羽可持续发展售卖计划的破灭。
“这个月吃的鸟,它们的尾羽你都没要,我拿去集市里卖了差不多二十块中品灵石,”柳思锐靠在身后的大树上,咂咂嘴,回味着尚未散去的肉香,“加上你给的那块上品灵石,终于把那块灵矿买了下来,到时候找个时间,把我的剑再重锻一下,我这材料收集了差不多有两三年了,要是这次顺利的话,它说不定就能真正跨越凡剑的层次,到时候嘿嘿,自我意识也会更清楚些,以后练剑的时候,也有人陪我唠嗑了……”
斯然屈着一条腿,坐在块岩石上,眯着眼睛享受着难得的微风,柳思锐叽叽喳喳的声音就跟催眠的白噪音一样,听得他有点昏昏欲睡。
意识一点一点陷入混沌,就在斯然想着小憩片刻的时候,突然一阵巨响在耳边炸开,惊得他整个人一个激灵,差点蹦了起来。
就算仅存的镇定保留了他几分形象,但那种被硬生生从半梦状态拖出来的感觉却格外的不好受,斯然脸色难看得很,带着随时准备跟人对线刚的气势望向巨响传来的方向——
他的呼吸猛然一窒。
远处的天空宛如浸透了墨汁,漆黑到几乎能滴出水来,那是一片又一片翻滚着的雷云层层叠加而成,紫黑色的电光带着浓浓的不详之色,时不时在云层中闪现,它像一个耐心的猎手一般,缓慢积聚于雷云的最中心区域,凝出了一抹令人惊惧的紫色雷团。
这片漆黑的雷云向滴入了水的染料,飞速地向着周围蔓延,它的最中心区域似乎是剑宗主峰之一的乾天峰,临观峰离主峰很近,没一会儿功夫,斯然头顶的那片天空已经被染上了浅浅的一层灰色。
轰隆一声巨响在头顶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