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特意空出一天时间专门上山拜师,没想到却白跑一趟。国宝老人家到大洋彼岸去外出访友归期未定, 两人来回奔波一百多公里扑了个空,正是心情沮丧的时候。
薛澜原本的计划是陪着封宁一起回公寓,做上一顿饭家常便饭,秉烛晚餐——当然是封宁负责做,他负责吃——这样, 边吃边聊聊人生,不经意间碰碰小手, 说不定就能擦出什么火花。
没想到围裙还没来的套在身上,就被杨南一个电话不由分说给召唤到了办公室里。
薛澜好端端的烛光晚餐被打断,正是一肚子火气没处撒的呢, 就又被塞了周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简直等于当头浇了一桶烈油。
杨南心里也不痛快, 原以为是水到渠成的事儿,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居然在周越那个人渣手里吃了鳖。
她吸了口气,强忍着恶心, 耐着性子跟薛澜讲,“意思就是给封宁换经纪人这件事情,现在处理起来有难度。”
杨南手指戳着影印文件上用荧光记录笔画出来的重点,逐字逐句解释道,
“你眼前的这份合同——就是封宁五年前亲手签名的合同——它不是和我们公司签订的艺人经纪合同, 更不是工作合同,而是和周越个人呢签订的一份□□裸的借贷合同。华天娱乐在这份合同里充其量也就起到了个中介的作用。”
薛澜懒得听杨南讲这些细节,直接了当的问:“有什么区别?”
“区别就是这玩意属于强制、非转让、债务形式的,归属权在周越手里的合约。简言之,卖身契。”
杨南狠狠地叹了口气,“如果我们强制违约的话,周越有权利把封宁告上法庭。”
薛澜觉得自己现在胸腔里的火气蹭蹭蹭地从脑袋顶上往外窜:“你确定他们这么干,不犯法?”
“我找公司法务核实过了,合同真实有效。”杨南也很无奈,显然是在职业生涯里头一回遇到这么棘手的事情。
“那就赔钱,不就是几百万么。”薛澜气的眼睛直突突,懒得废话,干脆认了吃这个哑巴给亏,“在加上违约金的钱,通通给周越,然后,让他滚蛋。”
“薛澜你冷静一点。”杨南起身给薛澜倒了一杯水,一边给他顺毛,一边就事论事,“你多少考虑一下封宁的感受。到时候合同债权人从周越变成了你,和自己的债主谈恋爱,这事儿放在谁身上能接受?”
薛澜一愣,瞬间哑火。
“不是什么事儿都非得靠砸钱解决的,得像个一劳永逸的法子。”杨南在薛澜对面坐下来,缓和了语气,一板一眼的给他分析:
“我刚才让人查了一下,周越现在手里这种强制性合同还有好几份。他手底下那些小艺人基本上都是像封宁当年那样走投无路了,被他连哄带骗的签了卖身契,不得不给他做二十年的白工。”
“你有没有想过,这样的合同油水全在周越身上,对于华天娱乐来说来说基本上是没什么利益可言的,但为什么公司频频纵容他啊这么做?”
薛澜冷不屑地哼了一声,“因为他是华天娱乐董事长的小舅子?”
“对。”杨南直言道,“亲戚关系是一方,我想咱们董事长应该是从中获取了什么利益,所以才愿意以公司的名义给周越做这个中介商。”
薛澜没什么表情地问,“所以我们只要搜集到证据,证明这个合同是滥用职权的产物,所以不具备法律效用?这样就能把封宁买回来了?”
杨南自问终于算把这件事儿跟薛澜解释清楚了,即沧桑又欣慰地点点头。
经过了这一番长篇大论,薛澜也确实冷静下来了。他慢慢地坐直了身子,转过头来,凝眉敛目,意味不地看着杨南,一言不发。
杨南已经很多年没看过薛澜这样眼神了,下意识发怵,以为他是因为封宁的事情太过烦心,刚要说点什么安抚一下,就看见薛澜突然勾起唇角戏谑一笑。
“南姐,最近外界是不是有传闻说我要遁入空门了?”
“……”哪儿跟哪儿啊?
杨南不知道薛澜葫芦里买的什么药,警惕地摇头说,“并没有。”
“那就好,”薛澜往后一靠,修长的大腿交叠,铮亮的皮鞋毫不客气的直接放在会客沙发前,阴恻恻道:
“小爷我最近修身养性,吃斋念佛,与人为善。到头来这一个两个的都不把把我放在眼里了,真当我薛澜的纸糊的?欺负人欺负到我头上了?”
杨南下意识觉得事情不妙。
“南姐,搞掉周越这个办法确实可行,但是,太麻烦了。”薛澜顿了顿,“那位暗地里给周越撑腰的董事长会不会又是什么阿猫阿狗的亲戚……万一再惹着我家封宁呢?”
杨南问:“你难道想连同董事长一起端下台吗?”
薛澜反问:“难道不行吗?”
杨南蹙眉:“动董事会最大的股东是要走法律程序的,那个人毕竟在掌权了华天这么多年培植了不少亲信,我们手头有没有什么绝对有利的把柄,不太好办啊……”
“南姐,没那么麻烦,”薛澜面色冷淡,忽而一笑:“收购华天娱乐不就行了。”
“既然他们不同意我们把封宁买回来,那就只好把整个公司都买下来咯。”
杨南用了足足两分钟,才理解薛澜这句中文表达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