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距离至今,满打满算也不过一天过去,迟纵还没能完全调整好心态,以至于林厌敲门的瞬间,他没敢第一时间开门……
狠狠抹了把脸,大少爷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
里屋的林厌正在烧水,他这会儿坐不踏实,只靠在桌边,一手虚浮着还有些酸痛的腰……热水壶发出嘶嘶声响,沸腾的水花开始翻滚,这样的杂音下,两人的视线隔空对上,都带着说不出的尴尬。
最终还是林厌先笑了出来,他漫不经心的拨弄着前发:“你突然这么安静,我还有些不习惯。”
迟纵的喉头滚动了一下,下意识抓紧了衣摆,他又开始出汗了:“我……对、对不起……”末了又觉得如此不够诚意,慌忙张的补充:“你、你要不打我一顿……或者你也咬我两口吧!我绝不还手……”说着还偏过头,露出泛着淡红的、结实的后颈。
看着对方毫不介意展露出弱点的样子,有那么一瞬间林厌还真有些心动——但也就到此为止了,他不是Alpha,对那个部位没有那种兽性的执着,何况就算是拼尽全力咬下去,也不过是蹭添几道无意义的伤疤,除去抵消迟纵的愧疚心里外,没有任何意义。
就像他脖子上的,只能让对方更加的尴尬。
抬手轻轻触了触颈间的绷带,林厌叹了口气:“我没有计较到那个份上,”他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了少年僵硬的脸上:“何况……错不全在你。”
固然迟纵的冲动有一定责任,但谁也不知道迟羽为什么会有高浓度的Omega喷剂……那样的情况下,只要是Alpha就会受到影响,所以林厌不可能告诉对方自己当时尚还清醒,只道:“……虽然当时在现场用过了抑制剂,但我也有些不受控制,所以……”他咳了一声:“我并不怪你。”
这是林厌第二次说他不怪他,语气要比先前来得更加温柔。
一股酸意沿着大少爷的鼻腔往上,年轻的Alpha红着眼睛,咬着嘴唇压抑着起伏的情绪,就这么过了许久,直到沸腾的水壶逐渐平静,他才用力闭了闭眼:“……谢谢你。”
谢谢你的温柔和包容,谢谢你能宽恕我所犯下的错。
同为自尊心极高的Alpha,如果两人角色互换,迟纵怕是连死的心都有,更不会原谅对他做出这一切的人,不管对方是不是有心……但林厌却原谅了他,明明是受害者,却反而来安慰他。
这一刻迟纵说不清自己的心情,愧疚的、难堪的、尴尬的……都比不上几乎要溢出来的感动,他深吸一口气,慢慢地握住了林厌的手,滚烫的掌心包裹着对方微凉的指尖,心跳隐约漏跳了一拍,又似乎没有。
迟纵说:“林哥,以后我一定会对你好的……你是我迟纵,一辈子无法替代的朋友!”
少年的话是那样严肃,一字一顿都如此清晰且庄重,他看着他的目光又是如此滚烫,瞳孔中仿佛燃烧着能够点燃一切的热忱与认真……那正是他能够打动林厌的,最原始的东西。
林厌微微仰了仰头,伤口遭到挤压,疼痛如电流般刺激着大脑,将他从某些不符实际的幻想中拉出来——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就算毕业后分道扬镳,再次相遇的那天,对方还能叫出自己的名字……
最初的目的已经达到,却完全没有预想之中的高兴……为什么还是会有不甘心?林厌麻木的想着,脸上却缓缓露出笑容,凌乱的额发落下,遮住了他不到眼底的笑意。
“能和大少爷成为朋友,是我的荣幸。”
这一次,他掩藏的很好,从开口到尾音,没有一丝的颤抖,只是被那人握在掌心里的手指不自然的蜷了一下,修饰平整的指甲划过少年人的掌心,有些痒。
迟纵下意识松开了手——他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如此敏感,像是为了掩盖什么,又顺势拍了拍对方的肩,将林厌拥进怀里……
一个与以往一样的拥抱,却因顾忌对方的身体,下意识放松了力道……埋首在对方肩头,迟纵嗅着那人身上混着药粉后愈发苦涩的烟草味,告诉自己一切都过去了,从今天开始他只会对林厌更好——
可似乎,还是有什么悄然改变了……坚不可摧的高墙裂开了一道细缝,风悄悄透过来,埋下了尚且未知的种。
而慌乱的少年将其归纳于做错事的愧疚,并没有真正注意到。
第二十七章上(现在)
换一次药的时间里,林溪月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打湿了,等结束时整个人虚脱一般的靠在沙发里,小口小口的喘着气。林厌见状,主动给他倒了杯热水,又找来毯子盖上……林溪月歪着脑袋,尖尖的下巴搁在手臂上,一眨不眨的看着对方的动作,就连汗滴进眼睛里,也没舍得闭眼。
因为这份关怀实在太来之不易了——他所爱慕的兄长,骨子里却比谁都要孤独,更可怕的是他早已习惯了这种孤独,所以会对任何尝试这亲密的举动感到抵触和警惕,如今这般的主动,还是在他牺牲了一只手臂的前提下,不可谓不艰难。
当然这也是无意之举……林溪月不至于冲动到用身体为代价,但眼看着所谓“三月”之期愈来愈近,为了留住林厌,他也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做出一些“过激”的事情……现在看来,却也没有那个必要了。
捧着兄长亲手递来的水杯,林溪月窝在柔软的靠垫里,心里泛起一股难以言说的甜味。曾经那不甚亲密的二十年间给他留下了巨大的遗憾,他是想要靠近、想要触碰对方的,却碍于长辈的管束、家族的束缚……那时候的林溪月就想啊,等我长大了就好了吧?等我成年了,能够自己做主了,就可以帮到哥哥、亲近哥哥了吧?
他始终记得自己分化的那年,是临近二十岁的生日之前,汹涌而来的信息素在体内躁动着,像一颗不定时的炸弹,肾上腺素刺激着心跳不受限的加快,耳膜一阵轰鸣,血液仿佛凭空点燃了一般,熔浆似的在血管里流淌…………那真的很难受啊,从小到大在家族保护下连烧都没怎么发过的小少爷迷迷糊糊的想着,有些无助的攥紧了身下的被单。
有那么短暂的片刻,他觉得不分化也不是不可以……但这个念头又很快被打消了。林溪月想起了兄长的脸,自毕业之后,两个人的交集就愈发稀少了,大多都是在家庭的宴会上碰面,平时自己在学校念书,对外界一无所知,唯有周末偶尔回去的时候,有那么一半不到的几率能碰见那人。那时候的林厌削瘦的要命,躺下来的时候都能看见因呼吸而凹陷的小腹,或许是因为毕业后更加繁忙的关系,他似乎要比在校时更憔悴些,眼底乌青像是永远消退不去似的,就连那双眼睛,也写满了疲惫与麻木。
那时候的林溪月还不知晓有关继承人的真相,可是林家对兄长的冷淡,也让他产生过怀疑……可林厌太优秀了,自小到大,他就像一颗永远发着光的星星,自己能做的,只有努力的追上去。
所以如果是Alpha就好了。
Alpha的话,他就拥有进入骨干的资格,可以站在兄长的身边,帮他分担身上的压力……
分化期间的小少爷如此想着,仿佛瞬间拥有了对抗本能的勇气,他咬紧牙关,强忍着所有的不适与难过,直到昏迷的那一刻,才终于闻到了一股甜蜜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