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候,周瑾已经扛着刨好的扁担跟在陈村长祖孙身后。
事情是怎么自然而然地发展到这一步?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跪在路上卖身葬父/母rdquo;的人好像换了一波儿。地上还是早上那么些个尸体没错啊,怎么儿女都变了。
周瑾有点忧心,矮下身子拼命多看炀炀,你听我说,炀炀,平安村好像会让我患上一种分不清长相的病。快让我多看你几眼,把你记住。rdquo;
炀炀没搭理她,绷着脸,双拳握紧贴在身侧,像浑身竖起防备的幼兽,冲着某个方向发出无声威吓。
很快她就知道那是为什么。
陈老头在一户人家门口停下,把扁担送进去,赵侄媳,你原先那扁担裂了,木刺容易扎着人。先用这个吧,我上了三遍蜡,再光滑不过。rdquo;
赵侄媳带着儿子过活,生活凄苦,病痛缠身。娇小身躯爆发出强大力气,往日走三步喘两口的人,骤然抄起新扁担狠狠地朝陈老头身上砸去,颤抖着手,哭泣,你欠我家的是一条命!拿你的命还啊!!别以为你这点小恩小惠就能还清。谁要你的东西。你给我滚,滚地远远的。再让我看见你,我打死你。rdquo;
陈老头头破血流,依旧笑呵呵,把攒地钱和粮食放在地上,闲谈一样,今年粮食收成不好,赋税又重了。听说九里外的平南村粮价高些,我趁夜去了那边,卖了个好价钱。rdquo;
儿子南南见母亲落泪,以为被欺负,有样学样,抄起小板凳砸陈老头。
哎呦,南南力气又大了。好孩子,跟你父亲一样健壮。rdquo;
赵侄媳哭成泪人,紧紧地抱着南南,砰rdquo;地一声关上大门。
陈老头年纪大了,眼前一阵发黑,身形晃了两下。炀炀忙上去,把爷爷的手放在自己头顶,当他的拐杖,带着他走。
掌心是孙子细软的头发,陈老头很欣慰。
孙子一开始不理解,谁碰爷爷,便不管不顾冲上去跟人扭打。手头有什么拿什么,没有就上牙咬。狼崽子一样,那段时间几乎将全村人打了个遍。他那时候才五岁,听不懂道理。陈老头想了个法子,炀炀一动手,自己便双倍打自己。
时日一久,炀炀被迫明白。那些人不能碰。
炀炀背对着陈老头。陈老头看不见,周瑾一清二楚。
这小子不是没了戾气,而是面对爷爷,尽数收敛。年纪小,还不会隐藏,眼神比起当年更接近成狼。
周瑾掰了块干粮塞到炀炀嘴里,拯救他差点咬破的唇,有这么饿么?牙都快咬碎了。看着我都疼。快回家,周大哥很有钱,不会饿着你和爷爷。rdquo;
她的话前言不搭后语,奇异地是,他不反感。
周瑾给了陈村长一个佩服的小眼神。一般人经历过那些事儿,肯定被折磨地千疮百孔满目鄙夷,被打趴下站都站不起来。陈村长不止站起来了,还积极担当,全盘接收内疚与自责,倾囊相授扶持与希望,该承担的、不该承担地尽数扛在肩上。
炀炀,你的爷爷是个伟大的人。rdquo;
诶?rdquo;炀炀抬头,错愕不已。
从小到大很多人充满恨意地告诉他,你爷爷该死rdquo;你爷爷是罪人rdquo;你们全家都该死rdquo;你爷爷怎么还有脸活下去rdquo;,还有人冷漠道与你爷爷无关rdquo;没关系rdquo;。
炀炀在这世上最爱的人就是爷爷,他每次都激烈反驳,可是换来的是无尽恶意与谩骂。他坚守我爷爷是好人rdquo;,并迫切地寻求认可,可是漫长的三年,没有人回应他。
终于等到了赞同的声音。
炀炀眼泪哗rdquo;地掉了下来,他还没反应过来,整张脸都湿了。
他冲周瑾扬起大大的笑脸,眼泪鼻涕混在一起,嗯,周大哥,我也觉得我爷爷是个伟大的人。rdquo;
周瑾失笑,把他的脸捏地红彤彤,小傻子。rdquo;
炀炀很高兴,乐意给周瑾几分好脸色,但依旧不想她看他。
放心放心,平安村不会让你患上一种分不清长相的病,这些人是外来的,过来lsquo;蹭死人rsquo;而已。rdquo;
第35章 宅斗失败的嫡长女19
村里七、八个男孩子争相隔着河朝祖孙两人扔石子,砸中了的嘻嘻笑。
快看快看,老不死的又被赶出来了!这是第二百三十七回了吧。rdquo;
他怎么还有脸去南南家?我听娘说过,老不死的为了自己能活,害死了南南的父亲。rdquo;
咦?亏我还有点可怜他。好坏的人,快点去死吧。rdquo;
头顶多了把伞,油纸扯烂,露出几根腐朽伞骨,但小石子和咒骂声全部被挡开。
爷爷一直说,他们还是小孩子,有口无心,别放在心上。炀炀也就当听不见,可话成刺,每每扎地心口疼。
这伞真好啊,不想听的时候什么都听不见。
周瑾置若未闻,撑伞朝炀炀偏了偏 ,怎么说?rdquo;
路边披麻戴孝的少年鹌鹑一样跪着。双目空洞,两颊凹陷,孝服面袋子一样松松垮垮套在身上。地上尸体即使从头到脚盖着白布,也发出阵阵腐臭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