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玄之一片思女之心,竟换来这等嘲讽,与这些日子的难过压抑,一起化成滔天怒火,狠狠给了她一记耳光。
羊献容歪倒在旁,嘴角见血,没了笑声,却仍是一脸嘲讽。
孙秀在旁劝道,“羊大人稍安勿躁,把阿容打出个什么好歹,你如何向太子殿下交代。”
说罢扶起羊献容,“阿容,没事吗?”
羊献容没有应声。
“孽女,越发没有规矩了!”羊玄之正在气头上,也不见心疼,怒气冲天,“你是中了哪门子邪,非要跟那匈奴贱民搅和在一起,丢尽了我们羊府的脸!”
羊献容听这话,对父亲更感失望,冷冷道,“匈奴并非贱民,他们跟我们一样,都是普通人。”
“少说这些!”羊玄之怒哼一声,“以后别再想那小子,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府上,若再装死骗我,我打断你的腿!”
“父亲,你拆散不了我们,我跟永明哥已经成亲,我们是夫妻了!”羊献容用报复的口吻说出事实。
羊玄之狠狠攥拳,忍不住要将她狂揍一顿。
其实不用女儿说,他也看得出来,女儿不但束了发,且与那小子十分亲密,那小子还一口一个“娘子”地叫,两人必定已经在一起。
不过那又如何,羊家的女儿,怎么可能嫁给一个匈奴贱民!
“阿容,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古之礼,应该遵循,更何况你已经被选为太子侧妃,岂可另嫁他人,你可知抗旨不遵,是要被诛满门的!”
孙秀沉下脸来。
羊献容并不解释,“阿公,你现在说这些也没用,我跟永明哥已经成了夫妻,我不可能再进东宫服侍太子,否则,一样是欺君。”
“你——”
“父亲,你现在没有别的选择,”羊献容提醒道,“父亲,有二姐进了东宫替你挣颜面,也就够了,大姐还没有嫁人,父亲也正官运亨通,若是因为我,坏了这些,父亲觉得值吗?”
羊玄之如何不是为了这个原因愤怒,“你到底要说什么!”
“父亲就当我已经死了,不是很好吗?”羊献容活动了一下有些麻木的身体,接着道,“反正人人都知道我已经死了,羊家再没有‘羊献容’这个人,皇上也不会将父亲怎样,我也能跟永明哥在一起,对大家都好,父亲想想清楚。”
羊玄之果然犹豫起来。
羊献容暗暗欢喜,继续道,“若我进了东宫,被太子发现我非完璧之身,恐怕……”
“闭嘴,不要再提这件事!”羊玄之都觉得无颜,偏偏女儿还面不改色地说个没完,她以前不是这样的,果然被匈奴的贱民给带坏了!
孙秀一直没有做声,却并不因羊献容已非清白之身而觉得有什么不妥,显然另有计较。
天黑时,三人来到一家客栈,羊玄之解了羊献容脚上的绳索,拿衣服盖住她的手,带进了房间。
“玄之,借一步说话。”孙秀将羊玄之叫出了房间。
羊献容从门缝里见他们两个一直下了楼,心道机会来了,忙用牙齿咬开手上的绳索,迅速开门,从另一头直奔出去。
自从去了邺城外公家,她就不再是养尊处优的千金大小姐,而是任何事都要自己动手,身体较之以前,自是好了不少。
跟刘曜成亲后,更是粗活重活都做,有时跟着他去山上打猎,胆子大了不少,否则要放在以前,天黑之后,她一个人根本不敢出门。
因这里人烟稀少,方便了羊献容逃生,她大致辨别一下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去。
永明哥找不见她,不知道急成什么样了,好在这大半天,走出也不远,必须尽快赶回去!
此时孙秀正与羊玄之说着东宫的事,“赵王爷说过,太子这次病的极重,恐怕……”
他做了个手势。
羊玄之惊道,“真的这样厉害?那阿容何必非要进宫?”
二女已经进了东宫,若太子不久于人世,二女若得了临幸,就只能老死宫中,若不得临幸,则被发放出宫,日后也寻不了好人家,阿容再进宫,岂不白白又搭上一个女儿。
孙秀微笑,“玄之怎的糊涂了?阿容本来就是太子殿下看中的人,她沉着冷静,颇有些见识,她若进了东宫,必得太子宠爱,到时赵王爷会从中谋划,由阿容取代太子妃之位,日后太子登基,阿容就是皇后,是咱们自家人,行事岂不方便?”
其实还有一件更要紧的事,他遵从赵王之命,没有多说,即皇上龙体欠安,太医有言,皇上时日无多。
太子的身体一向虚弱,就算这会子病倒,一时半会,也没什么大事,至少比皇上要活的长久。
更有利的是,太子病重,不能行房,阿容清白已失的事,就无人知晓,岂不妙哉。
只要将来阿容成为皇后,无论是她自己能生个皇子,还是广陵王成为太子,依他对阿容的感情,都会听命于她,而她,则是牢牢掌控在赵王手中的。
羊玄之点了点头,虽仍是有些反感,可事到如今,他也没别的选择,“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我会劝阿容的,你且放心。”
“玄之果然是聪明人,”孙秀满意地拍拍他肩膀,“只要大事可成,赵王爷不会亏待了玄之。”
羊玄之脸色有些青,没有言语,竟是默许。
之前对孙秀为人,他看不上眼,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明白眼前局势,无论如何,阿容是非进宫不可的。
两人商议完回房,不见了羊献容,只看到门口的绳索,两人俱是大吃一惊,赶紧追出去。
此行为了保密,两人并没有侍卫,没成想倒方便了羊献容逃跑了。
出了门,两人向相反的方向追,并约定不管有没有追到人,天亮后就回来,再想办法。
有大半的可能,羊献容是回了刘曜家,所以并不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