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道言非常得意地告诉大家:“这是我最近刚得来的一样宝物,给大家见识一下?”尹道言说着话,目光缓缓掠过教室:“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
等到吊足了大家的胃口,尹道言正准备揭开谜底赢得掌声,突然听到传来一阵轻轻的鼾声。
这让尹道言勃然大怒,什么人敢在自己即将让学生们五体投地的时候如此扫兴,他立即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发现曹越、沙文涛和高岩并肩坐在一起打瞌睡。
曹越坐下来之后直接就开睡,沙文涛和高岩本来还挺精神,被曹越带动的瞌睡虫也上来了。
这是阶梯教室,后面的座位比前面的高,在讲台上可以看到每一个学生的情况。只见三个人瘫在椅子上,脑袋靠在后面的课桌上,似乎连鼻涕泡都冒出来了。
尹道言对这三个学渣素来不屑,任凭他们在课堂上自生自灭,通常不加理会,不过尹道言最近开始对曹越格外的讨厌。
曹越遭遇车祸之后,医药费开支不小,学生会组织班级里捐款,尹道言作为任课教师不得不捐了一千块钱。
尹道言虽然玩收藏舍得花钱,平日里对他人却是铁公鸡一只,这一千块钱让他肉疼了许久,很想自己也被车撞一下让学生们捐款。
偏偏曹越竟然不知道感恩,在自己的课堂上打瞌睡,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可忍婶儿也不可忍,尹道言用力一拍桌子:“曹越你给我站起来!”
“碰!”的一声闷响,在整个阶梯教室回荡,同学们鸦雀无声,齐刷刷看向曹越。
得罪了尹道言这只铁公鸡可不是好玩的事,连夏雪瑶都有点同情曹越了。
曹越被惊醒了,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什么事?”
“上课的时候你竟然睡觉,睡觉也就罢了,你竟然还打鼾,我要不要给你准备一张床?”尹道言抬手指着曹越,呵斥道:“像你这种学生,平常学习不用功,考试就吊车尾,在校园的时候是学渣,将来走上社会就是人渣。我要给大家讲点古玩知识,你不听算了还影响其他同学,你这么破罐子破摔就该从课堂滚出去!”
曹越扫视了一眼桌子上的那个陶瓷制品,打了一个哈欠,懒洋洋说了一句:“不就是个雍砚吗。”
“雍砚?”尹道言听到这句话愣住了:“你……认识这是什么?”
“雍砚,也就是辟雍砚,名字源于‘辟雍’,辟雍古制曰‘天子之学’,就是周代天子讲学的地方,换言之,是天子为了教育贵族子弟设立的大学。东汉蔡邕《明堂丹令论》中载:‘取其四面环水,圆如璧,后世称为辟雍。’根据这段描述可知,辟雍校址为圆形,围以水池,前门外有便桥,东汉以后历代皆有辟雍,作为尊儒学和行典礼的场所,一直延续到了清代。清代国子监中心建筑就叫‘辟雍’,大家如果去北京故宫可以参观一下……”顿了一下,曹越接着说道:“从魏晋时代开始出现了这种雍砚,砚堂与墨池项链,中心隆起,四周留有深槽储水,正符合辟雍的地势格局。下方有一圈的小足,寓意学生围绕天子聆听。”
曹越这一番话说出,尹道言惊呆了,连夏雪瑶都非常吃惊。
有同学立即拿出手机百度了一下,果然找到了“辟雍砚”词条,里面内容非常简单,根本不如曹越说得这么详细。更重要的是,根据网上的配图,尹道言带来的这个东西还真的就是辟雍砚。
这是一种非常冷门的古玩,存世数量也不太多,连很多所谓古玩专家都未必认得。
夏雪瑶惊讶的看向曹越,搞不清楚这个学渣怎么被车撞了一次之后就突然开悟了,连这么冷门生僻的东西都能知道。
尹道言咳嗽两声,表情不太自在,从锦盒里拿出来一个很好看的黄色瓶子:“你再看一看这是什么?”
曹越只一打眼就给出答案:“珐琅彩人物橄榄瓶。”
“什么年代的?”
“这个要仔细看一下才知道。”
“你过来。”尹道言把瓶子放到桌子上:“我让你现场鉴别一下。”
曹越离开自己的座位,来到讲台这里拿起瓶子仔细看了一下,然后就给出了答案:“宋代康熙年间的。”
听到曹越这句话,课堂里发出哄堂大笑,同学们刚刚对曹越建立起来的钦佩转瞬化作乌有。
尹道言也忍不住讥讽的笑了起来:“曹越,我看你是被车撞糊涂了吧,康熙是宋代的年号吗?”
“当然不是。”曹越呵呵一笑:“康熙是清代第四位皇帝,庙号圣祖,跟宋代差了好几百年。康熙当然不是宋代皇帝,所以这也不是古玩,而是现代工艺品,你仔细看一下,没准在底下还能找到‘微波炉专用’呢。”
尹道言更火了:“你说……我这是工艺品?”
“对。”曹越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不过,这方雍砚倒是真物,应该值些银子,具体年代还得让我仔细看一看……”
尹道言听到这话,愣怔了片刻,随后把辟雍砚和橄榄瓶全都收了起来,唯恐被曹越鉴定出什么问题。
这样一来,刚刚同学们对曹越化作乌有的钦佩,转瞬间重新建立起来。
不过,不是所有人都钦佩曹越,高胜就感觉很不爽。
从曹越开始说话到现在,夏雪瑶的目光始终落在曹越身上,很显然曹越已经成了焦点人物。
高胜不能让曹越继续出风头,于是说了一句:“曹越,尹教授可是国学大师,他是给你个机会表现一下,你差不多就行了,别嘚瑟了!”
尹道言觉得高胜这孩子太可爱了,能站出来仗义执言,急忙点头道:“曹越你的色够了没有?”
曹越从一开始就不喜欢高胜,这个人看起来很有亲和力,实则非常具有攻击性。
本来曹越也不想嘚瑟,不过听到师生二位的这些话,觉得自己应该好好嘚瑟一下:“其实吧,我觉得不管成为国学大师,还是其他领域里的什么大师,要诀只有一个,那就是好好活着。能把别人都耗死了,你也就是大师了。这个道理很简单,你想啊,大家都是同时代的一批人,其他人如今在骨灰盒里躺着呢,你仍然活着,那么你就有话语权,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所以,归根到底一句话,大家都要好好活着,你活得越久就越受尊重。王八和乌龟比国学大师更受尊重,就是因为千年王八万年龟,我们不管走到哪处名胜古迹都能看见一只王八驼着一块碑,你们什么时候见过有给国学大师立塑像的?”
尹道言算是被曹越这番话戳了肺管子,爆喝一声:“那不是乌龟,是赑屃,是龙之九子之一……”
“原来是龙呀。”曹越非常惊讶的看着尹道言:“我一直都以为是王八呢,尹老师不愧是国学大师。”
曹越的话摆明了是讥讽尹道言还不如王八,同学们登时哈哈大笑起来。这样一来更把尹道言给气坏了,脸上的肥肉不住的颤抖着,嗓子里发出“呼呼”的响,特别像公狗在争夺配偶时候发出的声音。
片刻之后,尹道言恶狠狠瞪了曹越一眼,对同学们说了一句:“这节课自习。”然后捧着锦盒就走了。
同学们普遍不喜欢尹道言,曹越当众让尹道言下不来台,同学们感觉非常爽,立即送上一阵热烈的掌声。
曹越不以为意,回到座位准备继续睡觉。
沙文涛说了一句:“老大,你真行呀,把老师给弄得脸红脖子粗!”
曹越非常认真的对沙文涛说了一句:“我们是学生,尊师重道是必须的,就算没有程门立雪的毅力,至少也不能公开顶撞老师。”
沙文涛愣住了:“那你为什么还这么做?”
曹越来的那个时代,对“尊师”的要求无以复加,正常来说曹越这种做法简直是大不敬,但曹越有着自己的一番判断:“我这几天在家里读书,偶然看到尹道言的两部作品,通篇胡说八道,简直误人子弟。”曹越冷笑一声:“师道之不传也久矣,连尹道言这种欺世盗名之徒都能窃据讲台,实是天下读书人之耻。”
“说的太对了!”高岩不住的点头:“这个尹道言一天到晚也不正经上课,在外面胡编乱造一些心灵鸡汤骗钱,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高岩话音刚落,夏雪瑶走了过来,非常认真的对曹越说道:“我也不太喜欢尹道言这位老师,很显然,他的师德是有问题的,不注重教书育人,而是天天在外面走穴赚钱。但他无论如何也是老师,今天在课堂上公然顶撞让他下不来台,不管对你个人还是对整个班级都有影响。”
曹越面无表情的问:“你想让我怎么样?”
“我希望你能向尹道言老师道歉。”
曹越直接说了一句:“我只给死人道歉!”
夏雪瑶一时无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