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昭本来就是个讲究效率速战速决的人,又一心牵挂着留在里面 ,留在他所守卫的城池之后的自己心尖上的人,行军用计诡谲多变,以快为目标,本来还试图和他们耗着慢慢磨的魔兵,根本抵挡不住。
这场战争,不到三个月,就以魔军全军覆没,仅剩的几个将军护着护法逃回魔界,狐族的王、后被俘虏而告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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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里,庆功宴酒到酣时。
辞昭摩挲着手里的白瓷杯,又默默抬头看着坐在自己上首的父亲和长兄,心里盘算着逃出去的可能性有多大。
直到他看到自家冷漠的兄长,眨着眼睛朝身边的妻子做了一个暗示,又俯身趴在了桌上。
大嫂很是明白他意思,先是找天帝告罪,又起身扶着他走开了。
兄长好像是全部的重量都压在大嫂身上,实际上都是装的,他不但没有靠着大嫂,其实还默默地撑着大嫂。
这些小动作在辞昭眼里一目了然。
他有些牙酸地嘶了一声,想溜走的心越来越强烈了,于是果断尿遁。
天帝在后面骂骂咧咧了几句,又看着一左一右两个儿子的位置上都空空如也,气得不打一处来,拽着赤霄喝酒。
被拉过来和宝贝儿子分离的赤霄也很是不爽,尤其看到打扰他和儿子交流感情酝酿父爱的罪魁祸首天帝,也是一肚子气,三言两语就忽悠着天帝灌了快十杯酒。
站在后面的思远心颤颤发抖,却不知道怎么阻拦,只能默默当缩头乌龟。
辞昭溜走,果断地去找青徽。
终于逃脱的他,穿着银白色锦衣,看起来俊逸非凡。
他扬起自认为最美的笑容,敲开了青徽的家门。
青徽坐在屋子里面看书,听到敲门声,先是诧异了片刻,还以为是敲错门了,没想到这声音不停,她便起身有些疑惑地走到大门边,开了门。
辞昭的手悬在半空。
他的眼神盯着门缝,饱含着期待,就连青徽开了门,这浓烈的期盼也丝毫没有散去,看着青徽一愣。
接着,是浑浊的酒气,直冲青徽的鼻尖而来。
不知道为什么,青徽很是自然地抱怨道:“你怎么喝这么多酒?”
说完,她就愣住了。辞昭也愣住了。
二人面对面而战,时间好像在他们两个之间凝固住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辞昭先反应过来,跌跌撞撞扑到青徽身上,头埋在她温暖带着馨香的脖颈间,声音无端就像是化了的麦芽糖一样:“我喜欢你。”
第55章 追妻记(2)
青徽愣住了。
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在自己的脖颈间, 微微吹起她沿着后脖的碎发。
她听到自己的心跳。
听到风声,听到彼此交缠在一起的呼吸声。
明明刚刚还觉得他只是自己养的那条龙, 这种亲密之前常见不过, 只不过就是他换了个形态而已。
只是现在, 青徽脑海里的想法完全都变了。
他不再是那条蠢龙了, 他现在是仙界鼎鼎有名的辞昭殿下。
青徽只觉得自己脑瓜子里嗡嗡的,像是有百来只蜜蜂在飞啊飞啊飞啊飞, 扰得她不仅思绪乱了,连心也乱了。
她一瞬间凭着感觉一把推开了辞昭,然后趁他没注意, 急匆匆地回头, 冲进了自己的院子里,还不忘记从里面把木门给栓上。
合门的吱呀声,让同样懵住了的辞昭回过神来。
就是他再愚钝再没有谈情说爱的经验, 也知道青徽这样的举动是对自己刚刚的冒昧的拒绝。
他摸了摸鼻尖,往后退了一步,正好将这座自己熟悉的院子纳入眼底。
不比他住的宫殿富丽堂皇, 但是他站在这里看着它的时候,想到的所有记忆都是欢乐的,让他情不自禁带着微笑的。
想必青徽也是吧。
这样一想, 刚刚她的拒绝好像也没有那么让人难堪了, 反正也就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
辞昭往前走了几步, 靠近木门, 带着笑说道:“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虽然你这次拒绝了,但是我不会放弃的。”
一门之隔,青徽靠在木门上,辞昭的声音清晰极了,就像是在自己耳边说话一样。
想到这里,青徽的心又开始不争气地跳了起来。
她伸出手按在自己的左侧胸腔上,手掌心感受着心脏的一次次搏动,闭上了眼睛。
良久之后,她开口道:“我现在心很乱,你让我想想,好吗?”
对她而言,辞昭是陌生人。
但是那条龙,却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小伙伴。
青徽没有说过,她很庆幸有那条龙的存在。
虽然他们两个的相处日常是互相看不对眼的模式,但是无法否认的是,他是在青徽最茫然无措的时候猛然出现的,一人一龙像是在同一叶孤舟上扶持求生,这种感觉无法用言语描述。
总之,就是青徽不觉得自己喜欢那条龙,也不觉得自己讨厌那条龙,而且现在看在他的样貌上,青徽对他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但就这么贸贸然答应,也不太可能。
她的心的确好乱,要仔细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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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昭知道自己是被婉转地拒绝了,却丝毫不觉得难堪。
他站在门前,凝视着木门上的纹理,仿佛这样就可以透过那扇门,看到里面青徽的身影。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傻,多失态,最后眼里的落寞化作尴尬的一笑。
他拂动着衣袖,转身离开。
虽然与魔界的战争大获全胜,但是后续的收拾其实也是颇费心力的一件事情,尤其是之前大战过后因为是两败俱伤就没有好好收拾一下魔族,结果造成了他们卷土重来,这次上上下下的仙臣都有了共识。
那就是趁你病,要你命。
而且赤霄也说了,神谕的力量也只能伤害辞昭这一次,天帝这才放下心来,收拾起魔族更是手段狠戾。
而可怜的辞昭,也被忙得分/身乏术的父亲和兄长拎过去,一起忙得没日没夜,直到再次有了空闲的时候,已经快一个月过去了。
魔族这一仗下去,怕是有数万年不得翻身,何况仙族也不会给他们修生养息的机会他们怕是翻不出什么花来。
这件大事一了,天帝寻思着打发小儿子去仙军里,想着让他去在培养出一批能打仗的将士来,也省得他闲得没事干,只是他派出去的人却苦巴着一张脸回来,说辞昭不见了。
天帝大吃一惊,又马不停蹄派人去找,这样一来,青徽的事情就曝光了。
辞昭瞪着多嘴的手下一眼,又抬头看着丹陛上眉眼敛着怒火的父亲,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天帝看着闷嘴葫芦的儿子,又看他身上白衣服被染了一圈泥迹,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看自家的儿子,是哪里哪里都好,何况这又不是他一个人自卖自夸,这不是公认的吗?
这样一个俊美儿郎,不是他夸,哪个女仙不想嫁给他?哪一族的公主不情愿当他妻子?为什么就巴巴地看上了那个不知道来历的散仙呢?
虽然说他的儿媳妇不求身世多好,但也不能那么毫无根基啊。
天帝眼前木几上放着的瓷器一个接一个摔在地上,碎开的小瓷片直溅起,像是在地上铺了一层雪一样。
他气极了,却又不舍得骂自己的幼子,只好把大儿子找来好好劝一劝辞昭。
辞昭目送着他离开,这才分出一缕心神,终于注意到了自己衣服上的污渍——这是帮青徽分花盆的时候弄的,他抖抖衣服,很快染了黄泥的衣摆又干净了。
要不是怕待会儿大哥那个洁癖逮着自己使劲唠叨,辞昭咂咂嘴,刚刚那一圈污渍就不应该给除了,应该拿着放到青徽面前找她撒个娇,搞不好她就一心软让自己赖下去呢。
这几天,辞昭越挫越勇,倒是发现了和青徽相处的办法。
反正他脸皮厚,就和青徽磨着呗,他就不相信自己磨不下来青徽这铁石心肠。
青徽要真是铁石心肠,早就一下子拒绝掉了,可关键就是辞昭现在的行为,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办。
她没有那么讨厌他,所以不会直接对他不假颜色;但是也没到真的决定和他在一起的地步,毕竟也没有产生那种据说很是玄妙的爱情来。
所以,到了最后,对于这块牛皮糖,她只能心里暗暗告诉自己:漠视他,当没看到就好了。
可是,虽然她告诉自己这么想,但是偶尔,也会有一些别的想法。
就比如,辞昭是真的好看啊,比她当年陪着室友追过的小爱豆不知道好看到哪里去了,尤其是他抬头对着自己一笑,好像压过了绚烂阳光。
每到这时候,青徽的心脏就不自觉漏跳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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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磐和天帝不同。
天帝是个活了十几万年的老古板了,可是他还年轻,对于弟弟的行为,也不见得有多见怪。
辞昭是天帝的幼子,也是寒磐亲自教养长大的幼弟,说起感情,比天帝对他的只多不少。
只是他没有天帝的那一套理念,就算被老父亲拉来当说客,也是表面应承得极好,关上门就拍着辞昭的肩膀道:“小子,你好样的啊。”
他还一直以为就自己养出来的弟弟那个孤傲的破性子,这辈子就没什么女子能入他的眼呢,结果搞了这一遭让他竟然找到了心悦之人,倒是误打误撞成了一件好事。
至于自家弟子被嫌弃?
那可真是太好不过了,就他这性子终于有一个治他的人了,寒磐怎么想怎么觉得有趣,甚至迫不及待想回去把这件事情分享给自己的妻子听。
想到这里,他看了一眼一脸颓丧的弟弟,倒是丝毫不顾他蔫头耷脑的样子,反而问道:“你喜欢的那女子,就是青徽姑娘的幼儿园,还招学生吗?”
辞昭回神看着寒磐,有些不可思议:“你是准备把小家伙送过去?”
他口里的小家伙,便是寒磐的独子玄蔺,是辞昭昏迷的时候出生的,今年也不过和白遂差不多大小。
寒磐回答道:“嗯,我和你大嫂商量过,玄蔺那小子性子独,在霄云殿又没有同龄玩伴,爹他又太宠孩子,而且据说那幼儿园里的孩子身世也不错,把玄蔺送过去也省得在这里被养废了。”
辞昭想了想那里面的小家伙,本来就有朱雀族的小少爷,白虎族的少族主,怀瑜又是狐族新王的孩子,就连之前以为无父无母的小可怜渊止竟然也是凤凰的唯一血脉。
玄蔺送过去,这人脉关系就不得了。
而且,辞昭和那几个小屁孩也相处过,都是和善的小家伙,虽然当时他看他们各种不顺眼,但是不得不承认,他们还是乖巧听话懂事守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