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元洲失笑:“什么叫‘欺负’,母亲是没见过那侯府的小姑娘,儿子设的封锁,她说闯就闯,问过才知,她冒充天木庄的人,脸不红气不喘,那才是唱大戏的苗子。”
赛马的当天夜里,他就接到了郑煜堂的拜帖,当时已经晚了,也没有人这个时辰送拜帖的,卫元洲以为有什么急事,便见了他。
结果郑煜堂一来就将天木庄的事情摊出来,紧接着列举诸多理由,证明他将所购之物赠予将军府恐怕不妥。
卫元洲几乎以为这是那小姑娘来抢木头的新手段,觉得好笑,然后委婉逐客。
第二日,流言就起了,和郑煜堂预料的一样。
卫元洲不至于慌乱,就是有点哭笑不得。天木庄买的东西不适合再送给舒家,他给郑煜堂传话,欲将东西作为贺礼赠予侯府,绝了麻烦。
结果郑煜堂不仅坚持照价购买了所有木料,还以一块南国沉香木为替换,省了卫元洲再去新寻礼物的麻烦。
此外,他还将前前后后的事情整理一番告知太子,郑煜堂的确替妹妹打听过极品紫檀木,太子也的确知道这件事,除开卫元洲购紫檀木的真正目的有所改动,其他的事都以最合适的姿态嵌在他的故事里发挥作用。
太子一听,根本没有怀疑,甚至觉得有点好笑,所以,卫元洲不过是当着太子的面,扮演了一个乐于成全的长辈。
虽然折腾,好在太子作为“知情人”不会再误会什么,至于那些真正想借流言一事挑拨什么,破坏什么的人,只要有动作,就是被打脸。
今日的曹家人就是第一个。
贤太妃本是笑着,笑着笑着表情就淡了,语气感慨:“战场上以真刀真枪杀人,这长安城里,是一张嘴,一支笔就能杀人。郑煜堂固然有保护妹妹的意思,但他此举,的确也保了几方周全。他是个可用之人,你莫与他交恶。”
卫元洲笑:“母亲放心。”
卫元洲不想跟母亲说沉重的事,正要转换话题,就听贤太妃道:“郑家如此宝贝的女儿,能引得你较真赛马一场,我从前竟没怎么留意过……”
卫元洲想到了今日见到的与舒清桐穿着九成相似的郑芸菡,笑了一下,说:“舒家姑娘也是被兄长宝贝着长大,母亲只顾着留意她了,旁人又岂能入母亲的眼。”
贤太妃正色道:“这不是还没定下吗……”忽然又打趣似的问:“那你喜欢哪一个?”
卫元洲觉得好笑,怎么又扯到他身上来了?
“母亲见多了世家贵族之女,比儿子更会鉴别,既定了舒家的,何故问儿子喜欢哪个。”
贤太妃心里有点失望,试探道:“你就一点想法都没有?见到哪个会让你多看两眼也算的。”
卫元洲脑子里闪过一张笑脸,心道,她戏唱的好,他倒是多看了两眼。
然后笑道:“军务繁重,望母亲谅解。”
贤太妃笑意再减,想了想,还是道:“如今只是有意,还未定下。趁着你在长安,又是出游的盛季,找机会与舒家姑娘多见一见,到底是要做你的妻,总该入你的眼。”
卫元洲点头:“母亲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 卫元洲:我只是一个么得感情的代购……
看到有小仙女在猜大嫂是舒清桐,又有小仙女说舒清桐看起来不友善,你们不要急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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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来源
等到贤太妃睡下,卫元洲才退出来,一言不发的往寂静的后园走。
护卫樊刃生的人高马大,脸带刀疤相貌凶狠,但心思却很细。
“王爷,太妃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恐怕支撑不了多久,其实无论哪家姑娘都好,太妃心里终究是希望您能寻个自己中意的,在您身边知冷知热,您喜欢她,愿意与她交心,这才是最重要的。”
樊刃嘴上一边说,心里一边想:可惜他就从未见王爷对谁动过什么真心,他既没有决心想娶的,太妃自然只能退而求其次,选对王爷有助的儿媳。
卫元洲扫了他一眼,樊刃已然能感觉到王爷身上越发冷冽的气息。
是不高兴了。
“属下失言,稍后便去领罚。王爷您……”
“那就闭嘴。”卫元洲冷冷的打断他。
樊刃知道多说无益,正欲告退,忽听王爷道:“母亲身体的确不好,本王欲在长安多留一段时间。你……去打听打听舒家八姑娘的兴趣爱好,近来有什么安排,本王想尽快将婚事定下来。”
樊刃暗暗叹息。
得,王爷还是听不到重点。
这大概是想尽快筹备婚事,让太妃高兴高兴也好。
……
话分两头,郑煜堂回房之后,让人烧了足足两大桶水,清洗干净之后,又泡了好一会儿;若非有仆人守着时辰,他险些睡死在里头。
擦净水渍,郑煜堂随手扯了件深衣穿上,白色的棉袍松垮垮的挂在他身上,隐约透出宽肩窄腰,劲瘦结实,婢女不敢多看,低垂着头静候吩咐。
他遣散婢女,自己用帕子擦头发,锦缎方履后跟尚未拔起,直接趿着入了卧房,浑身上下散着疲惫与慵懒之态。
郑煜堂的卧房干净整洁,东西归置有序不乱,他将帕子晾在脸盆架边上,刚要往床榻走时,足下一顿,慢慢转过身来。
脸盆架后的窗户开着,朝向通往书房的回廊。
此刻,窗台上长了一颗脑袋。
郑芸菡半蹲在外面,双手叠放垫着下巴,眼神随着他一并移动。
郑煜堂叹气一笑,拖着步子走到窗边,倾身,手肘支着窗台,单手托腮,低声道:“不困啊?”
郑芸菡盯着他的眸子里,忽闪着讨好的光芒。
“大哥,我有话对你说……”
“嗯?”郑煜堂太困了,声音沉磁。
郑芸菡慢慢站直,脑袋低垂:“我之前……不知道你做了这些,还跟你发脾气,跟你大吼,是我不懂事。其实贺礼是送给父亲的,他喜欢就好,谁送的并不重要,你……你以后不要再这么破费;我也绝不再做出格之事,不给你惹麻烦……大哥,小妹实在千分感激,万分愧疚……”
郑煜堂一双眼睛都要半眯了,但仍旧认真听着,他站直倚着窗,拖着懒懒的嗓音:“其实我是被你吼了才去做这些的。你若是不吼,兴许我就不做这些了。”
他伸手拍拍她的头:“吼得很好,不要为此挂心。”
手被捉住,郑煜堂一愣,醒神睁眼。
他的手里被塞了一个钱袋子。
郑芸菡抿抿唇,吞吞吐吐道:“极品紫檀木……可不便宜呢。我才买了那些,就掏了一大笔,太贵啦……”
郑煜堂勾着系带晃手里的钱袋子:“那这……”
郑芸菡轻轻舒出一口气,语气坚定:“是我提议要送紫檀木,就该我掏钱,大哥你是为我才破费的,还买了那么多,你肯定也没剩多少钱了。你在朝为官,少不得要与同僚在办公之于,吃个花酒设个雅局什么的,花销比我多,我……我手里没有多少了,你且先拿着,若是不够一定要告诉我,总不能让你在同僚面前失了体面。”
郑煜堂很不客气的哼笑出声:“很感人,但你把话说清楚,我几时去吃花酒了?”
“总、总之不管干什么,银子就是刚需,你拿着!”她匆匆放下话,伸手轻轻推了他一把,郑煜堂顺着她的力道退后几步,她赶忙垫脚探身将窗户从里关上。
嘱咐声从窗户缝飘进来:“早点歇着呀。”
窗户合上,脚步声渐行渐远,郑煜堂无奈摇头。
算了,她不做点什么,整个晚上都睡不好。
郑煜堂将绣花的小钱袋随手挂到衣架子上,转身去睡觉。
……
完成了初步赎罪的郑芸菡回到房里,真儿善儿伺候她沐浴。
脱下那身坦领襦裙时,郑芸菡陷入新的疑惑。
“我怎么就与舒家姐姐撞了衣衫呢?”
真儿道:“姑娘这身衣裙的料子是姑娘年前买的,奴婢记得当时那批新料子从纺织原料上一共分六种,每一种各分二十四色,种类繁多,每一种的数量却不多,不是谁都买得起的。”
善儿道:“这身裙子选其中不同料子不同颜色,藕粉与碧蓝有撞色亮眼之效,须得条件极好之人才能穿出美感来,不算常用的匹配,姑娘与舒家姑娘买了同种料子,同种颜色,还做成了同种款式,的确太巧了。”
郑芸菡泡在雕花大木桶里,脑袋靠在桶边,纤长的食指在脑门上绕圈圈:“我怎么就选了这个呢……”
真儿说:“奴婢记得当日姑娘是一进去就看中了这三种,像早就定好了似的,反倒是池家姑娘犹豫不决,姑娘在布庄花的时间,都是在等池姑娘。”
郑芸菡一怔,好像是这么回事,她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这样的搭配啊。
……
郑芸菡晚上睡的晚,早上却起得早。
善儿见她眼皮子睁的艰难,本想劝她再睡会儿,膳房那边还在准备材料,郑芸菡摆手,撩了点凉水拍在脸上,顿时醒的清凉。
郑煜星今日又要进宫,下次回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郑芸菡让福嬷嬷将一早准备好的东西都从地窖里搬出来,然后开始准备做馄饨。
薄薄的皮儿,咸香的馅儿,与街市里卖的并无什么大的区别,但配上她的秘方汤底,便是一碗货真价实走遍街市都买不到的独家珍馐。
起锅装碗,撒上切得细细的小葱,引来了馋虫。
“哟,有口福了。”郑煜星已经练完功,在灶台上摸了一根胡萝卜嘎吱嘎吱啃起来,转头看到堆得有半人高的食盒,眼睛瞪得老大:“这都是给我带走的?”
得到肯定的答案,他一口吃掉手里的胡萝卜,两腮鼓鼓,兴奋验收。
“这是干鲙?这么多!肉干,果干……”郑煜星的脸从高高垒起的食盒后头探出来,表情复杂:“这些都是能存放的小食啊……”
郑芸菡手速飞快的捏馄饨,闻言头都没有抬,“嗯,这次带的都是能存放又耐吃的。”
郑煜星抄起手,抖腿:“这是让我在外头久留,少回府的意思?”
郑芸菡抿唇叹息,一副多与他说一句话都要减寿的表情,埋头继续馄饨大业。
真儿小声道:“三公子,上回您不是说,同僚都极喜欢您带去的食物,您自己都没吃上几口就被旁人抢光了吗,这次姑娘准备得多,就是为您的同僚准备的,都是在太子殿下手下,和和气气才方便做事,这次一准管够,公子只管大方给了便是。”
郑煜星看了一眼郑芸菡的背影,腿不抖了,笔直站好,摸摸鼻子,气势骤减:“……是这样啊。”又一挥手:“嗐,下回备我的就够了,他们哪够格让你来费心的。”
说着说着,他挤到郑芸菡身边:“这个怎么弄的,我来帮你。”
郑芸菡打开他的手:“不要闹了,都弄乱了。”
善儿笑道:“三位公子的已经备好了,紧着前头包好的先吃吧,别误了时辰。”
郑煜星早就饿的不行,他看了一眼包好的,说:“够多了,别忙了。”